☆、49抑若揚(yáng)兮

    “老大人,大小姐，侯爺和夫人來信了?！笔膛p盈走進(jìn)來,呈上飛鴿傳書。老大人指的是白發(fā)老人,悠然的父親孟賚。大小姐則是平北侯夫婦獨(dú)生愛女，張橦。

    張橦拿過來書信看了眼,撅起小嘴，“外公，他們竟然還沒起程?！庇袥]有搞錯(cuò),這都多少日子,還不回家？真是不能讓他倆出門,一出門就玩瘋了。

    孟賚要過書信看了看，捋著白胡子沉吟片刻,“你二哥的岳父岳母病了,故此要耽擱幾日。橦橦，這有什么呢，若趕上順風(fēng)，回京是很快的?！?/br>
    張橦有些好奇，“二哥的岳父岳母算是伉儷情深么，連生病都趕在一起?！弊约业锼闶菢O恩愛的夫妻了，也沒像徐爹徐娘似的呀。

    孟賚笑著哄孩子，“湊巧而已?！毙斓炷锸莾?nèi)疚吧，覺著對不住徐次輔。有人殺子奉母，有人割股療親，他們卻舍不下親生的孩子，為了父親也不能。雖是不能，心中難免愧疚，兩相煎熬，病上一病，實(shí)屬人之常情。

    張橦放下心事，興致勃勃盤算著，“橫豎他倆十天半個(gè)月的也回不來，咱們做什么在城里住著，怪沒趣的。外公，我?guī)е屯馄诺搅_湖山莊玩兩天去！”

    話說出口后，孟賚淡淡一眼掃過來，張橦方覺著不對，甜甜笑著，模樣乖巧之極，“外公，您帶我和外婆去羅湖山莊玩玩，散散心，好不好？”

    “橦橦乖?！泵腺l微笑道：“去告訴你外婆一聲，咱們明兒便起程，到羅湖山莊住上十天半個(gè)月?！泵腺l是位很好哄的外公。

    張橦快活的答應(yīng)了，“我跟外婆說去。還有舅舅家，我也替您說一聲，省的他們惦記。順便問問小淘氣們有沒有想去的，一起捎上。”

    孟賚長子孟正宣、次子孟正憲都已有了孫子、孫女，張橦最愛在他們面前充大人，常把他們叫做小淘氣。

    孟賚自無異議，張橦高高興興吩咐侍女去了孟家。他倆不回來也好，張家我最大！大哥千依百順，外公哄哄就行，外婆那就更不用說了，惟命是從。爹娘不在家的日子，也是很好很好滴。

    “二哥最慘?！卑H笑咪咪想著，“徐爹徐娘病著，他要跑前跑后獻(xiàn)殷勤，討好徐家小姑娘。徐爹徐娘病好之后，他的心上人就被遠(yuǎn)遠(yuǎn)的帶到京城來了呀，可憐的二哥?！?/br>
    鳳凰臺徐府，略顯清瘦的陸蕓端莊坐著，微笑跟娘家嫂嫂陸大太太說著話，“明日便要?jiǎng)由砹?，外子公?wù)在身，委實(shí)耽誤不得。”

    陸大太太今天過來，一則是送行，二則是賀喜，這還是阿遲定親之后，她頭回到徐家。陸大太太強(qiáng)忍著心中酸意，滿面笑容說了恭喜徐家的吉祥話，又親熱的送上程儀，“一路順風(fēng)。平安到了京城之后，務(wù)必寄信回來，告訴我們一聲。”

    陸蕓含笑道謝，“多謝嫂嫂。我們和親家一路同行，到了京城，親家自會送信給仲凱，我便托仲凱給您送個(gè)平安信到武定橋，您也好安心?！?/br>
    陸大太太笑容一僵，“meimei，使喚女婿怎么好意思？女婿是嬌客。”小姑子才把老閨女定出去，這就炫耀上了？怕沒人知道她有個(gè)國公女婿還是怎么著，特特的使喚女婿送平安信。

    陸蕓淡淡笑著，眉目柔和，舒心暢意，“仲凱家學(xué)淵源，和他父親平北侯爺一樣，待岳家最是恭敬、親近。嫂嫂，阿遲能有這么個(gè)女婿，外子和我真是心滿意足，旁的都不理論，單單這孝順岳父岳母，是難得的。”

    陸大太太氣的肝兒疼，皮笑rou不笑稱贊，“果真是難得的。”女婿年輕英俊，富貴逼人，還恭敬孝順！好你個(gè)陸蕓，沒完了啊，你是想氣死人不成。

    “嫂嫂怎不帶上珍兒和玲兒？”陸蕓伸出纖纖玉手端起桌案上潔白細(xì)膩的定窯茶盞，閑閑問道。一個(gè)人過來，連閨女也不帶，這是怎么個(gè)意思，令人費(fèi)解。

    陸大太太微笑道:“甭提了，她倆就會胡鬧淘氣，被我拘在家里學(xué)規(guī)矩呢。閨女大了，勢必要嚴(yán)加管教，不敢掉以輕心?！睕]出息的丫頭，聽說阿遲定下這樣的親事，羨慕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哪能帶她們出來丟人。

    “兒子大了，也是要嚴(yán)加管教的。”陸蕓慢慢說道：“閨女也好，兒子也好，若教導(dǎo)不力，都會給爹娘惹上麻煩，帶來羞辱。”

    陸大太太聲音冷冷的，“那是自然?！彼菍氊悆鹤勇牭桨⑦t定親的信兒，失口而出，“姑姑為何不守信？祖母明明……”雖被陸大太太及時(shí)喝斥住了，沒再胡言亂語，之后卻日日借酒消愁，萎靡的不像樣。武定橋陸宅這么明顯的事，自是瞞不過陸蕓這位姑奶奶。

    陸大太太如坐針氈，茶沾沾唇便起身告辭了。陸蕓微笑，“待從京城回來，再和嫂嫂消消停停敘話?！笨涂蜌鈿獾模⑽炊嗔?。

    第二天，張并、悠然一家，和徐郴、陸蕓一家，浩浩蕩蕩出發(fā)了，踏上回京的旅途。臨分別，安冾板著清秀的小臉，嚴(yán)肅跟阿遲保證，“徐jiejie放心，我會牢牢替您敢看好二表哥的，不許他任性胡鬧?！卑⑦t粲然，“有勞，多謝?！?/br>
    張勱親到徐家船上送行，徐郴溫和說道：“艙中有一張圈椅，勞煩仲凱搬過來。”張勱恭敬答應(yīng)，去了。徐述、徐逸想跟著去，被徐遜微微笑著，一手拉著一個(gè)，考問起功課。

    過了許久，張勱搬著把圈椅從船艙中走出來。徐逸心中奇怪，“姐夫臉好紅。”徐述納悶的則是，“搬把椅子，要這么久？”徐遜微笑謝過張勱，親自送他下船。

    船開了之后，徐述、徐逸站在甲板上，熱情沖岸上的張勱揮舞小胳膊。白胡子老公公不去京城，姐夫也不去京城，唉，沒有他們，好寂寞，寂寞如雪。

    直到岸上的人影愈變愈小，完全看不見了，他們才戀戀不舍的回了船艙。徐述坐在爹娘中間，“雖是暫時(shí)分別，心中也是酸楚?！毙煲菖吭诎⑦t身旁的桌子上，“咦，jiejie你什么時(shí)候多了枚鑲金剛石的戒子？”亮晶晶的，真好看。

    徐遜過來拉起他，“方才問到哪兒了？”徐逸歪頭想了想，“忘了呢，哥，您從頭開始問吧，我全都會！”挺起小胸脯，一本正經(jīng)的答起功課。

    沿途若經(jīng)過繁華之地，張家、徐家便會停下船，上岸沐浴更衣，觀賞當(dāng)?shù)仫L(fēng)光，拜訪當(dāng)?shù)赜H友，購買當(dāng)?shù)赝廖锂a(chǎn)，盡興而回，繼續(xù)航程。

    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過了天津，到了通州。徐述、徐逸興奮的向外張望，“這么多船！好壯觀！”船只排隊(duì)慢慢靠岸，耗時(shí)頗久，小哥兒倆看夠了新鮮。

    船梯才搭好，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便大踏步走了過來，他身穿石青色錦袍，一雙大眼睛明亮有神，面容英俊中透著剛毅，和張并頗有幾分相像。

    “爹，娘，你們總算回來了?！币娏藦埐?、悠然，青年跪下行禮問安。悠然笑咪咪拉起長子，“阿勍啊，娘快想死你了！快，讓娘看看，我兒子好不好，瘦了沒有?！?/br>
    張并微笑道：“有岳父在，兒子哪能瘦了？他老人家照看孩子，可比咱們經(jīng)心多了。”張勍嘴角抽了抽，爹爹，外公又不在，您馬屁照拍呀。

    接上徐家人上了岸，張勍帶了一隊(duì)親兵，前呼后擁，到了通州一處軒朗豪華的客棧，“外公外婆和橦橦都來了，碼頭人多雜亂，沒敢讓他們過去?！?/br>
    這間客棧早被張勍包下，里里外外收拾的清潔雅致，諸物齊備。進(jìn)到客棧后，徐家諸人先被請去沐浴更衣，稍事歇息，之后才被請出來相見。

    張橦站在悠然身邊，好奇的悄悄打量行禮如儀的阿遲。這就是二哥喜歡的小姑娘啊，儀態(tài)嫻雅，辭令嫻熟，大大方方的，嗯，二哥你眼光很不壞。

    輪到張橦和阿遲廝見，張橦調(diào)皮起來，“我年齡比較大，所以，我是jiejie。”往后叫你二嫂，是往后的事，如今你先叫聲jiejie吧，小姑娘。

    張并輕斥，“橦橦，不許淘氣。”悠然佯怒，“且輪不到你做jiejie呢?！泵腺l對張橦頗為縱容，微微笑著，并不說話，冷眼觀看阿遲如何應(yīng)對。

    “我叫你阿橦好不好？”阿遲笑意盈盈，“你呢，便叫我阿遲好了。”咱們互相叫名字，誰也不吃虧。

    “不好?！睆垯H故意反對，眼神中滿是調(diào)皮。

    徐郴、陸蕓含笑坐著，看向阿遲。阿遲面色不變，“如此，我叫你張大小姐，你么，叫我徐大小姐便是?！蔽液湍阋粯?，都是家中唯一獨(dú)女。

    “都不好?！睆垯H笑吟吟拉起阿遲的手，在她耳畔輕聲說道：“我叫你二嫂，你叫我小姑，這才對！”

    阿遲好笑的看向她，明眸皓齒、容色照人的兩位姑娘相視良久，會心而笑。

    ☆、50我生之后

    因?yàn)檫h(yuǎn)道而來甚是辛苦,所以這晚眾人都早早的歇下了。夜深人靜，徐郴、陸蕓沒有半分睡意,輕聲說著悄悄話。

    “仲凱的外婆沒露面?！?/br>
    “嗯,明明在客棧，卻沒露面?！?/br>
    “仲凱的外公好似對阿遲頗為滿意?！?/br>
    “那是自然,咱閨女招人待見?！?/br>
    “阿遲和小姑子好像很投緣。”

    “對，兩人很談的來?！?/br>
    “明兒回了正陽門大街，咱們怎么說？”陸蕓猶豫了下,遲疑問道。

    徐郴默然許久,“實(shí)話實(shí)說。”

    陸蕓也默然許久，夫妻二人摟抱在一起，久久不能入睡。正陽門大街,迎接自家的會是什么呢？生父已多年未見，繼母一向強(qiáng)悍，弟弟們委實(shí)有些生疏，侄兒侄女也不親近，想想那個(gè)家，想想“次孫女”，寒意一陣陣冒上心頭。

    第二天睡飽了方才起身，洗漱后用了早點(diǎn)，出門上馬車，回京城。張橦乘的是一輛軒敞漂亮的三駕馬車，馬車旁兩列牽著小紅馬的英姿少女，十五六歲、十七八歲的年紀(jì)，個(gè)個(gè)目光敏銳，身手敏捷，精神奕奕。

    陸蕓輕輕嘆了一聲，“伯啟，素日覺著咱們阿遲也算嬌養(yǎng)，跟親家姑娘一比，卻又差遠(yuǎn)了?！笨纯磸埣掖笮〗氵@一隊(duì)親兵，何等威風(fēng)、搶眼。

    徐郴微笑，“親家公說了，他待閨女是怎樣，待兒媳便是怎樣。旁人說這話許是客套，許是說說而已，他可是一言九鼎的，說一句是一句?！睓H橦有的，阿遲也會有。

    自從定下阿遲的親事，徐郴對父親徐次輔一直心存歉疚。這份歉疚，每逢看到張家的誠意，便會淡化；每逢看到阿遲光潔可臉的小臉，便會漸漸消失；可夜深人靜之時(shí)，又回過來折磨他，夜夜不停。

    徐家人乘坐的也是平北侯府的馬車，馬車寬大，又快又平穩(wěn)，很舒適。徐述、徐逸是最無憂無慮的，在車廂中興高采烈說著話，期待著京城種種趣事。

    車到阜城門，徐家打發(fā)了管家來接，張并、張勍下了馬，和徐郴拱手作別，復(fù)又上馬，護(hù)著悠然、張橦的馬車疾馳而去。

    管家滿臉笑容，“大爺安好，老爺說了，請您不必回家，直接去禮部。”徐郴溫和道謝，“有勞管家?！被厣砑?xì)細(xì)囑咐妻兒數(shù)句，仆役、小廝服侍著，去了禮部。

    陸蕓眼神凜冽，是朝中早已排好的晉見日期，還是故意如此？伯啟不在正好，有些話他不好說，我替他說！

    阿遲輕拍她的手，“娘，伯母留了九名親兵給我，日夜輪流當(dāng)值，不離我左右。我是很安全的，您不必憂心于我?！标懯|微笑，“事已至此，憂慮何用？阿遲，到了正陽門大街，你莫離開娘?！卑⑦t乖巧點(diǎn)頭，“是，不離開您。”

    正陽門大街的徐氏府邸青磚綠瓦，氣勢恢宏。徐述、徐逸下了馬車，喜笑顏開，這就是咱家呀，真不賴。徐遜一手牽著一個(gè)，“見了祖父應(yīng)該怎樣，記不記得？”兩人都點(diǎn)頭，“記得，忘不了?！?/br>
    徐遜三兄弟被請到外院，并沒有立即見到徐次輔。陸蕓和阿遲被請到內(nèi)宅，“大太太您請?jiān)诖松宰〗隳堧S我來，老爺在書房等您?！笔膛?，彬彬有禮說道。

    陸蕓緊緊握住阿遲的手，阿遲微笑，“娘，您先坐會子，我去去便回?！迸呐年懯|的手，示意她冷靜，陸蕓無力的坐下，眸色暗然。

    陳嵐、陳岱跟著阿遲走到書房外，被攔下了，“請二小姐一個(gè)人進(jìn)去?！卑⑦t轉(zhuǎn)頭看了她倆一眼，姐兒倆神色輕松，身姿筆挺，一如往日。

    阿遲緩步進(jìn)到書房，書房布置的很清雅，一名中等身材、背影寂廖的老者背對著門，默默看著墻上掛著的煙雨圖。

    阿遲靜靜立著，并沒開口說話。老者慢慢轉(zhuǎn)過身，溫和問道：“是素華么？你已是及笄之年，祖父卻是頭回見你?！彼嫒菸男?，舉止斯文，雖已年近六旬，仍依稀得見翩翩探花郎的風(fēng)采。

    “上月十三，文淵閣中，您當(dāng)面許諾嚴(yán)首輔，將次孫女許配其幼孫嚴(yán)璠。”阿遲聲音清清冷冷，“請問，在您看來，誰是次孫女？”能不能說說，你當(dāng)初說出這個(gè)話的時(shí)候，打算犧牲哪位孫女？誰這么倒霉呀。

    阿遲既不行禮，也不問好，目光中還有切責(zé)挑釁之意，徐次輔卻絲毫不以為忤，神色溫和依舊，“素華，次孫女，自然是你?！边@孩子定是方才得知此事，一時(shí)氣的狠了，才會如此失態(tài)。

    “我和您從未見過面，您對我自然沒什么憐惜之情?！卑⑦t慢慢說道：“犧牲我，對您來說，確實(shí)最方便不過。”

    徐次輔走到桌案前坐下，拉開抽屜，拿出一疊字、畫，“素華，這是你歷年來寄給祖父的，祖父雖未見過你，卻早知你是一位秀外慧中、才華橫溢的好姑娘。素華，諸孫女之中，祖父最賞識的便是你。”

    阿遲輕輕笑了笑，“一頭牛毛有雜色，只好用作耕牛，可以活著；一頭牛毛色純紅，牛角端正，便要被用作犧牲，祭祀山川了，是不是？”

    徐次輔嘆道：“伯啟很會養(yǎng)孩子。素華，你聰明敏慧，令祖父欣慰?！卑⑦t神色淡淡的，“令您欣慰，我自問不能?！?/br>
    徐次輔定定看了阿遲半晌，概然道：“素華，朝中有人身兼首輔、吏部尚書、少傅兼太子太師、華蓋殿大學(xué)士數(shù)職，權(quán)傾中外，一時(shí)無兩。此人專擅媚上，竊權(quán)罔利，排除異已，招權(quán)納賄，肆行貪污，殘害忠良，實(shí)為當(dāng)今天下之民賊！”

    “沈經(jīng)歷為人剛直，嫉惡如仇，他上書列民賊十大罪狀，反被民賊指為意欲避考察、博清名?？蓱z沈經(jīng)歷天下名士，先是被謫塞外苦寒之地，后竟被殺?！?/br>
    “楊郎中庚寅進(jìn)士，公忠體事，社稷之臣也。只因上書彈劾此賊，便被送鎮(zhèn)撫司拷訊，百般□，刑求至死。楊郎中何其無辜！”

    “沈經(jīng)歷、楊郎中，在社稷則為忠臣，在家族則為孝子，皆為賊人所害，豈不令人痛惜。素華，你雖一介女流，除此民賊，澄清朝綱，造福百姓，你卻可以盡一份力！”

    阿遲譏諷的一笑，這長篇大論的演講下來，聲情并茂，慷慨激昂，還真是很有煽動(dòng)性。如果自己不是穿過來的，而是土著女孩兒，自幼受儒家正統(tǒng)教育長大，怕是已經(jīng)淚流滿面，自動(dòng)請纓了吧？犧牲你一個(gè)，國家、民族、百姓全都得救了，多么偉大。

    “沈經(jīng)歷，正直歸正直，性頗疏狂?！卑⑦t慢悠悠的，不慌不忙，“沈經(jīng)歷這樣的真性情，好不好的另說，不適合從政?！?/br>
    “楊郎中，奏章寫的十分精彩，最后一句竟提及藩王，犯了禁忌?！狈醺静辉S參政議政，你讓皇帝跟藩王求證去，是想做什么呢。對于一個(gè)政客，這是很低級的錯(cuò)誤，致命的錯(cuò)誤。

    “至于這位民賊，賑過災(zāi)，抗過倭，進(jìn)諫過皇帝陛下，當(dāng)然也迎合諂媚過，試問朝臣之中，沒有迎合過皇帝陛下的，攏共有幾位？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爭權(quán)奪利就是爭權(quán)奪利，偏要把自己說的這么高尚，儼然是正義和真理的化身，全世界人民都該跟在你身后搖旗吶喊，為你偉大的事業(yè)而獻(xiàn)身次輔大人，你侮辱我的智商。

    ☆、51寬兮綽兮

    徐次輔默然半晌,慢慢說道：“素華,你頗悉政事?！笨上Я?，是個(gè)閨女。如果你是男孫多好，伯啟后繼有人，徐氏后繼有人。

    阿遲靜靜看著徐次輔，眼眸清澈,目光中沒有絲毫暖意。徐次輔略略失神，這孩子心腸真硬,并不是唯長輩之命是從的乖巧女孩兒。趙氏溫柔謙恭，伯啟也一直孝順，怎么到了素華這孩子,竟這般桀驁不馴。養(yǎng)在深閨的女子，不是該淑婉順從么,素華書、畫皆精，顯是飽讀詩書的，居然敢輕視祖父。

    “嚴(yán)首輔之前，內(nèi)閣之首是余首輔?！毙齑屋o說話很慢，一字一字，吐音清晰，“素華，你知道余首輔后來怎樣了么？”

    “被控通倭、結(jié)交內(nèi)侍，余首輔棄市，妻、子流放廣西，從子、從孫削職為民?！卑⑦t答的很快，不假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