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緩緩點頭。如果把烏云比喻為一場疫病，他傳播的順序倒是明確了起來。

    他先裝作匪徒招惹法師哈曼，被哈曼殺死，然后貝羅斯派出了身邊最信任的打手，也就是三月的父親老塔爾，讓老塔爾去殺死"哈曼"。

    有人懷疑老貝羅斯要殺哈曼是因為談判破裂，如今看來，也許這場謀殺的原因比看起來的還要簡單：老貝羅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此人不是法師哈曼，是個來歷不明的怪物。

    再之后，老塔爾成功殺死了哈曼，同時，他也因哈曼而死。

    當(dāng)老塔爾的尸體化為誓仇者，回答三月的問題時，他說的確實是實話。對于生前的他來說，他確實是被哈曼殺死的。

    誓仇者雖然只能說實話，但無法回答出它自己根本不知道的情報。

    再然后的事情也很容易想象。靈魂已經(jīng)改變的“老塔爾”回到貝羅斯身邊復(fù)命，又被主人滅口。

    只可惜老貝羅斯沒見過這樣的怪物，不知道它的靈魂會爬到殺死它的人身上。

    多年后，“老貝羅斯”急病發(fā)作而死。如今想來，恐怕他既不是因病去世，也不是被人謀殺，而是他故意安排了一些計策，誘使小貝羅斯對他動了手。

    就這樣，烏云拋下了的逐漸衰弱的身體，爬到了更年輕的軀體里。

    三月又問：“你是從北方霜原來的。你是誰的作品？”

    “怎么，你已經(jīng)認(rèn)定我不是人了？”

    “你顯然不是?；蛘哒f，至少現(xiàn)在你不再是人了?！?/br>
    烏云深深嘆了口氣：“你非要這么說也行。我是死靈師，也是死靈師的作品，是數(shù)個死靈師的作品。”

    “其他人目前在霜原？”

    烏云沒法搖頭，至少眼睫毛顫動了幾下?！八麄兊氖嵌荚谒Ｔ谖覀兊膶嶒炛?，最終只有我一個活下來了。只有我一個成功作品?！?/br>
    “你們想得到什么？難道就是想冒充商會的高層，在商會掌權(quán)？”

    “掌握商會確實是我的目的之一，卻不是我們最初的目的。最初……我是為哈曼而來的?！?/br>
    三月了然地點點頭：“我明白了。你是為了他的研究筆記。”

    烏云輕輕應(yīng)和了一聲。

    當(dāng)年，他成為哈曼的時間不算很長。

    他一開始就找借口趕走了哈曼的妻子。那個女人不是法師，只是個普通的年輕小丫頭，很膽小，對丈夫也很順從，他稍微編一點可怕的事情，很輕松地就把她嚇走了。他也考慮過殺死她，但由于不清楚她娘家情況如何，為避免節(jié)外生枝，他還是決定留她一命。

    沒人礙事之后，烏云花了一點時間搜索哈曼的東西。他確實找到了一些法術(shù)筆記，但那些東西很平凡，根本沒有價值。

    后來烏云經(jīng)歷了多次殺戮，多次更換身體，他一直沒放棄尋找，卻一直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法術(shù)書。恐怕法術(shù)書不在哈曼手中。

    書可能被哈曼的妻子拿走了。她逃走的時候，確實帶走了一部分細(xì)軟。

    但烏云明明留意過的，她根本沒有帶什么法術(shù)書，她的東西里沒有任何魔法物品。

    于是，烏云又到處接觸與哈曼有關(guān)的人，暗暗打聽各種可能的線索。他接觸了一些法師，得知曾有個精靈女人跟在哈曼身邊，二人關(guān)系密切。

    哈曼的妻子有可能會去投奔精靈。她逃走的時候，從哈曼的抽屜拿了很多幣票、貨單、能證明身份的文件等等，其中可能藏有精靈的聯(lián)絡(luò)方式甚至住址。

    只可惜，烏云雖然曾經(jīng)成為過哈曼，卻不是真正的哈曼。他只能得到軀殼，無法獲取宿主的記憶。他根本不知道應(yīng)該去哪找那個精靈女人。

    哈曼的妻子不懂法術(shù)，烏云就輕視了她。為此他一度追悔莫及。

    直到很多年后，“小貝羅斯”在一些工坊里發(fā)現(xiàn)了與哈曼極為相似的附魔方式。

    這些技藝來自同一個精煉師，名叫冬薊，是個半精靈，目前正在為商會服務(wù)。簡直就是在他的眼皮底下。

    于是烏云逐漸明白了整件事情。其實哈曼根本沒有刻意藏匿法術(shù)書，那個年輕的妻子也確實只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人物。

    這一切的真相是：哈曼本來就沒有什么真本事，他的名聲多半要歸功于他昔日的精靈助手，那個精靈才是“法術(shù)書”的真正主人。

    這不能怪烏云愚蠢，畢竟幾乎所有人都被哈曼騙過了——其中包括奧法聯(lián)合會，希爾達教院的多數(shù)師生，所有哈曼的合作方，還有十帆街商會的老貝羅斯。

    所有人都認(rèn)為哈曼是附魔精煉領(lǐng)域的奇才，是寫下傳奇的精煉師，那些巧妙的技藝是由他鉆研并實現(xiàn)的……而那個精靈助手連高階法師都不是，沒有留下任何著作，誰會留意到這樣一個籍籍無名的花瓶呢。

    認(rèn)識到這一切之后，半精靈冬薊的身份就不難猜了。

    顯然他是一本活著的法術(shù)書，是這么多年來烏云一直想得到的東西。

    想著這些，烏云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吞在喉嚨里，只有肩膀微微顫抖。

    “怎么了？”三月問。

    烏云調(diào)整了一下氣息，說：“說到哈曼的法術(shù)書……難道你不想要嗎？”

    三月嗤笑：“我又不搞附魔學(xué)，要它有什么用?！?/br>
    烏云說：“如果我們能將它帶到霜原，讓它物盡其用，死靈師們就可以把本地的蠻族和灰山精變成一支真正的大軍。將來，我們就不會被死死被限制在河的另一邊了，諸國都必須開始重視我們的利益，與我們談判，我們可以獲得更多物資，建立起成規(guī)模的實驗區(qū)域和法師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