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說：“你的眼睛里應(yīng)該也放入了一個映寫碎片。但你是活人，這么下去，你的眼睛就廢掉了。”

    這法術(shù)不同于一般的傳訊法術(shù)。它的優(yōu)點是不僅可以交談，還可以互相看見周圍的環(huán)境，更便于進行法術(shù)上的溝通，而且很難被第三方偵測發(fā)現(xiàn)。至于缺點也相當明顯——死靈師們的法術(shù)，總是需要一些摧殘身體才能完成的元素。無論摧殘的是自己還是別人。

    三月滿不在乎地說：“沒事。你看那件襯衫，它原本的扣子比我縫的扣子小一圈。我沒有你疼得厲害。哦，不對……你還會感覺到疼嗎？”

    “當然會了，”烏云咬著牙，這話題令他心生憤恨，“艾琳，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懷念朋友，”三月說著，又把一樣?xùn)|西扔進壁爐，“反正她已經(jīng)死了，這些東西用不上了。聽說亡者獵人們一向火葬同胞，我燒不掉她，就燒掉和她有關(guān)系的物品吧?！?/br>
    “誰問你這個了。我是問你想做什么？你早就在這個女獵人身上放了法術(shù)工具，難道你早猜到了我的身份，打算讓她把身體交給我？”

    三月抬眼看了這邊一下，搖了搖頭：“怎么可能……我沒想到能這么快用上。換紐扣的時候，我用的是非常愚蠢的謊言，說她的扣子丟了，其實是我趁她不注意故意剪掉的……我想著，有一天在危機時刻也許用得上這個法術(shù)，就先準備著吧……唉，我還沒來記得告訴她呢。誰知道你竟然是這么一種生物……”

    烏云聽得有些不耐煩。他被困在這里，身上有傷，還因為神術(shù)禱文而虛弱，渾身沒有一個舒坦的地方，實在是沒有聊天的心情。

    “如果你有話跟我說，就趕緊說，”烏云催促道，“如果你沒事想說，只是偶然接通了這個法術(shù)，那就結(jié)束它吧?！?/br>
    三月挑了挑眉：“你竟然不求我救你？”

    “我沒那么愚蠢?！?/br>
    “但是，我真的可以救你，”三月微笑著，“除非你永遠被困在在神術(shù)禱文里，只要你能見天日，我就有機會救你?！?/br>
    烏云沉吟片刻，問：“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真相，”三月說，“我想知道塔爾父子和埃默的真實死因?！?/br>
    “僅此而已嗎？我還以為你早就已經(jīng)知道了。如果你不知道，你何必這樣折騰我？接近我，又背叛我……你讓我淪落到這個境地，難道不是為了報仇？”

    三月說：“我不是在報復(fù)你，而是研究你?！?/br>
    “你研究出什么了？”

    “如你所說，我確實已經(jīng)明白一部分的真相了。比如埃默和我弟弟弗蘭斯的死因。父親死后，貝羅斯父子曾資助過我的家庭，起初我想不明白，如果有必要對我們滅口，那他又何必幫我們活下去……現(xiàn)在看著你的樣子，即使你不說，我也明白了?！?/br>
    “你明白了？”

    “我弟弟與小貝羅斯結(jié)下過友誼。在某一天，他發(fā)現(xiàn)了你的秘密。他發(fā)現(xiàn)了真正的你，你根本不是他的那位朋友。至于埃默，他與我弟弟走得近，很可能也已經(jīng)知道了你的秘密，你當然不允許他活下來。”

    烏云沒有立刻回應(yīng)。他在地上艱難地蠕動了幾下，想盡量把姿勢調(diào)整得舒服一點。

    躺好之后，他已經(jīng)再度變?yōu)榛疑念^發(fā)垂下來，遮住了臉。

    三月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鼻音里的輕笑：“你的結(jié)論沒錯，但一些細節(jié)不對。”

    “比如？”

    “確實，弗蘭斯·塔爾知道了我的秘密，”烏云說，“他發(fā)現(xiàn)了我不是小貝羅斯。但我仍然是他的朋友。從一開始就是?！?/br>
    三月微微蹙眉：“我猜，他并不打算揭露這個秘密。你害死了他，他卻根本不知道是你做的，他從沒有把你視為敵人。”

    烏云嗤笑道：“當然。他是個很感情用事的人。和你一樣?！?/br>
    “但你還是決定殺死他。”

    “確實，我對他有所虧欠。但也正是因為我的記憶中有他，我才輕易就接受了你，甚至試圖信任你?！?/br>
    事到如今，烏云也并不怎么顧及三月的情緒了。他本來也沒指望她來救他。

    在他看來，三月與他交談到現(xiàn)在，都只是因為她需要情緒上的發(fā)泄，而不是想做什么理智的選擇。

    令烏云意外的是，在他說完那句話之后，三月并沒有發(fā)怒，甚至沒有再糾結(jié)于這個話題。

    三月問：“這件事我明白了。那再從前呢？”

    “什么從前？”

    “你曾經(jīng)是小貝羅斯。再從前呢？你是誰？”

    “我也曾經(jīng)是老貝羅斯?！?/br>
    這個回答毫不意外。三月又問：“在老貝羅斯之前呢？”

    “我也曾經(jīng)是你的父親?！?/br>
    三月膝蓋上的雙手攥緊了一些，但表情仍然平靜：“不對。我父親并不是被老貝羅斯殺死的，他是被法師哈曼殺死的?！?/br>
    烏云說：“對。他被哈曼所殺，同時他也殺了哈曼。”

    “我懂了。這么說……你也曾經(jīng)是哈曼。再之前呢？”

    “再之前是個游匪，無名小卒?；蛟S你聽說過，哈曼非常富有，自然也遇到過一些法外之徒的侵擾，他陷入這種麻煩很正常，別人都見怪不怪了。我引導(dǎo)他殺死了我，然后成為他?！?/br>
    “你做哈曼做了多長時間？”

    “不長。老貝羅斯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