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女性把還是乳兒的萊恩背在身上，小萊恩哇哇大哭著，當(dāng)然，他的哭泣是因為饑餓或不適，而不是因為那個躺在床上的精靈尸體。

    不到十九歲的冬薊被震耳的哭聲定住了身，他沒有走上前，而且一時流不出眼淚。

    母親金葉身體常年病弱，那一晚，她在睡眠中離世，似乎很安詳。大家一覺醒來，她就不在了，沒和誰告別，沒哭，沒憤恨，也沒交代后事。

    至今冬薊還記得，如果一定要追溯“最后一句話”，那么她的最后一句話是“唉，明天估計也是陰天，咱們還是沒法曬赤劍草”。

    三月失控地大哭，整個墓室里的氣氛沉重得令人眩暈。冬薊又一次被別人的哭聲定住了身，被拉回了當(dāng)年那種渾身僵硬的情緒中。

    比起悲傷，這感覺更像是恐懼，恐懼到讓他無法做出反應(yīng)。

    第17章

    卡奈從外面回來的時候，阿爾丁在小議事廳里就著果酒吃宵夜。他坐在高背軟椅中，腳放在桌子上，看著他這個樣子，卡奈故意非常沉重地嘆氣。

    阿爾丁看他一眼：“嘆什么氣，我在家里吃東西而已，為什么不能放松點？”

    “你在哪都挺放松的?！笨巫谒麑γ妗?/br>
    阿爾丁說：“我在想一些事，你來了，正好跟你聊聊……對了，咱們房子的護(hù)罩還在吧？”

    卡奈說：“當(dāng)然。反偵測法陣正常運作，元素護(hù)罩也一直在。放心吧，不會有死靈氣息傳到外面去的?！?/br>
    阿爾丁點點頭，說：“我在琢磨這個‘誓仇者’。冬薊說，煉血術(shù)生效至少需要‘?dāng)?shù)日’，或者更久。這是他給咱們說過的原話吧？”

    “是。”

    “那今天這個怎么回事？才過一天，它就出現(xiàn)了？是半精靈和人類對‘?dāng)?shù)日’這個詞的理解不同嗎？”

    卡奈說：“那個女的也總是含糊其辭。她說她第一次用這個法術(shù)，以前沒實踐過，她自己也不清楚法術(shù)需要多少時間生效?？紤]到這類法術(shù)的特殊性，她確實不可能提前做實驗去驗證。至于冬薊……他雖然讀過這方面的文獻(xiàn)，但他的本職還是精煉師，而不是真正的死靈師，所以他的說法也不見得準(zhǔn)確?！?/br>
    阿爾丁說：“也就是說，他倆誰都不知道法術(shù)生效所需的精確時間？”

    卡奈搖搖頭：“是我不謹(jǐn)慎，我應(yīng)該用傳訊法術(shù)問問教院的朋友?！?/br>
    阿爾丁笑了笑：“問他們？算了吧。就你那些老古板同行？如果你突然問這種東西，他們搞不好會懷疑是你有見不得人的計劃?！?/br>
    “那你是怎么想的？”卡奈問。

    阿爾丁說：“無論那個女的說的是不是實話，都很正常。畢竟她身份特殊，對我們也很有警惕心。但是冬薊……”

    “你認(rèn)為冬薊是故意的？故意把所需的時間說長一點？”

    阿爾丁點頭：“嗯。他究竟是真的不夠了解這個法術(shù)，還是他其實很懂，但故意說個更長的時間，好讓我們對三月別看得太緊……我看兩種情況都有可能?！?/br>
    卡奈皺眉：“如果他是故意的，那他是為了什么？女法師的事和他根本沒什么關(guān)系，就算他是同情她，好心幫忙，可是他終究不是當(dāng)事人啊。無論煉血術(shù)的生效時間長還是短，都不需要他承擔(dān)什么風(fēng)險。他撒這種謊有什么意義？有必要嗎？”

    阿爾丁說：“他不想讓我們介入過多?！?/br>
    卡奈說：“我們并沒有因為這件事怪他啊？我們由此得知海港城有亡者獵人在游蕩，還得謝他呢?！?/br>
    “不，你還是沒明白，”阿爾丁放下酒杯，“我的意思是，他不希望我們干擾到那個女法師，他想保證她的法術(shù)成功?！?/br>
    “即使她成功了，對他有什么好處？”

    “對那個女的也許有某種意義，但對冬薊而言，也沒什么實際上的好處。”

    “那他為什么……”

    “因為他和我們不一樣，”阿爾丁笑道，“弟弟啊，在海港城定居了這么久，你都快忘了我們小時候的樣子了吧？”

    卡奈想了想，也輕笑了出來：“什么‘小時候’……那半精靈比我們倆的歲數(shù)都大。他弟弟也已經(jīng)十九歲了，兩個人都不小。再說了，你我十九歲的時候可不是他們那樣?！?/br>
    阿爾丁說：“他們這種人也有很明顯的優(yōu)點?！?/br>
    “容易駕馭？”

    “不，其實并不容易駕馭，”阿爾丁輕輕搖著頭，感慨道，“但是，只要他是出于自愿而幫你，他就不怕冒一切風(fēng)險，而且不會背叛，不會后悔，不顧自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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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亡者獵人突然抬起手，萊恩急忙舉劍戒備。

    出乎意料的是，獵人并沒有做出任何威脅動作，反而是把長釘錘收回了腰間的皮套中。見狀，萊恩也放低了劍刃。

    獵人對他笑了笑，又去拾起了被打落在地的短劍，也將它歸鞘收好。

    然后她望向三月。三月坐在地上，正在給尸體重新整理頭部的包布。

    獵人向她靠近了幾步，她不為所動，甚至不抬眼去看。

    冬薊原本縮在墻角，看到獵人接近向三月，他立刻站起來走到三月旁邊。

    “你不是死靈師?！鲍C人看了一眼冬薊。這句話不是疑問，只是簡單的陳述。

    冬薊點點頭。

    “別緊張，我都收起武器了?！闭f完，她又靠近幾步，站到了三月面前：“接下來你有什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