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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沉香如屑在線閱讀 - 第67頁

第67頁

    雖然她沒有仔細看過紫虛帝君的長相,不過光是看個大概輪廓,就覺得他那種清雋氣度,在天庭上沒有哪個可以相比的;而應淵君,據(jù)她模糊的印象,實在是比她的師父要英俊了不止那么一點啊。

    為師知道底下那些仙童時常聚在一起說閑話,元始長生大帝說完這句話,顏淡頓時寒毛直立,她到現(xiàn)在還是喜歡和那些仙童聚在一起閑磕牙。只聽師父頓了頓又道:他們有一回還說,我們九宸帝君從不一道出行,是因為為師嫉恨離樞君和應淵君的年輕英俊,真是豈有此理!

    顏淡默默在心里點頭,師父您和南極仙翁走在一起的時候會比較不這么惹眼,若是和另外兩位的確是有點奇怪啦

    其實我們很少聚頭的緣故,是因為上古神器。我們的仙氣都各不相同,如果影響到對方的神器,到時候整個天庭都會被毀掉。不過現(xiàn)在也好,那些神器都丟在魔境了,以后也不用整日擔心這個。

    顏淡對神器一向沒有什么興致追根究底,反正掌管神器的那個肯定輪不到她。倒是二師兄對這些都很感興趣,自從聽說師尊掌管著上古神器的時候,還偷偷摸摸溜進師尊的房間里想看看摸摸,結(jié)果當場被師父給逮著,為此被罰抄了半個月的經(jīng)書。

    師尊說了這些話,大約也覺得困倦了,撣了撣袍子站起身道:顏淡,明日一早為師就送你去地涯。你在那里可要好好讀點書,平日也要記著多多修煉,不要偷懶。假以時日,你會成為天庭上第一位稱為上仙的仙子的。

    于是顏淡便被送到地涯管書。

    反正她原本也時常會去那里借書看,現(xiàn)下也不覺得那是一件苦差事。

    雖然她覺得師父的話只不過是一番殷切期望而已。但這天庭上,從來沒有一位仙子有本事升到上仙的品階,就像從古至今,也只有這么一位女媧上神罷了。她不是妄自菲薄,憑她目前修行的進境,要修到上仙,至少還要三五萬年。

    地涯在天庭的最南邊。

    平日里除了偶然有仙君來那里借書,就很少就有人在周遭走動了。

    顏淡仔細地將放錯了位置的書冊放回應該的位置,把擺在書架最頂上已經(jīng)蒙了灰塵的書冊擦gān凈,然后把自己要看的典籍整理出來,作好標記,抱到書桌上整整齊齊地壘成一疊。

    她是抱著敬畏的心qíng做這些事,這里的書籍原本都是紫虛帝君整理出來的,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才做到,她覺得有些事qíng不必認真可以胡亂開玩笑,而有些事qíng卻不能隨意褻瀆,尤其這樣間接地面對那位已經(jīng)故去的、但十分了不起的仙君。

    她整理完書,正要靜下心來認真地研習典籍,忽然下巴上一涼,迫使她不得不轉(zhuǎn)過頭去。映入眼中的,是一雙含著笑、微微笑得有些輕佻的眸子。

    原本抵在她下巴的描金折扇慢慢挪開了,順勢挑起她的一縷發(fā)絲,一個低沉又十分悅耳的聲音隨即響起:你這小仙模樣生得還不差,不如和本君一同回府可好?

    顏淡抬起頭,看著他那俊美到花哨的模樣,再看看他那一身白袍飄飄的裝扮,最后看了看他擺出的那個架勢,立刻想到來人是誰了。

    除了白練靈君,想來也不會有這么花哨又只穿著白衣還喜歡看到模樣入眼的小仙就往仙邸里藏的仙君了。

    白練靈君見她盯著自己瞧,瀟灑自如地打開折扇,慢悠悠地搖著。

    顏淡終于明白為什么敖宣會當場拔下一把狐貍毛來,想來白練靈君今日說的這番話早數(shù)不清和多少人說過了。

    咳、靈君,其實我?guī)熥鹗窃奸L生大帝,我當年剛化人的時候,你也在場的。如果是在凡間的話,白練靈君可是見證了她呱呱落地的場面。

    白練靈君一聽元始長生大帝的名號,立刻興致缺缺,將折扇合上:原來是元始帝座的弟子,也罷,本君是來找兩本書的。他將折扇往書架子上一指,報了個書名,立刻有本厚重的書冊飛了過來,落在他手上。

    顏淡肅然起敬。從前只是覺得白練靈君徒有其名,只有個空架子。她見過來這里借書的仙君,幾乎都沒有報出書名就能隔空取到書的本事。她知道隔空取物并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本事,可是完全不知道位置卻能隔空取物那就很是了不起了。

    她這七分敬意還沒維持多久,只見白練靈君伸過扇子將她的下巴挑了起來,含笑道:怎么,覺得本君很了不得?那,要不要跟我回府?本君定不會虧待你的。顏淡立刻起了一身jī皮疙瘩,本來有七分的敬意只剩下了三分。

    白練靈君見她不吭聲,便收回了折扇,朝著外面悠悠然道了一句:青召。

    一名生得眉目清秀的仙童立刻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十來位美貌仙子。那仙童側(cè)過身,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口中道:恭迎靈君回府。

    白練靈君頗有儀態(tài)地走過去,那些美貌仙子立刻分成兩隊,前面六個,后面八個。一路花瓣紛飛,七彩綢緞漫天而舞,瑞氣灼灼,仙光耀眼,擁著白練靈君往自家仙邸去了。

    顏淡僅剩的三分敬意在看到這個場面之時,也一并煙消云散了。

    這個架勢排場,便是西王母見了都要自愧不如。

    白練靈君,真是只厚顏無恥的老狐貍。

    顏淡管了幾天書,終于把地涯宮里的事qíng都給處理妥當了。她打算后面幾日在周圍逛逛,順道把周遭的qíng況也給一并摸清了。

    頭一天,她先往南面逛,地涯已經(jīng)是天庭的最南面,再過去就是九重天的盡頭。

    在綠樹叢生、雜糙瘋長的盡頭,她看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被鐵鏈鎖著,困在一棵參天古樹上。

    她看不清那個人的長相,只看見對方有漆黑如墨玉一般的發(fā)絲,他一直低著頭,鐵鎖有時候會丁零當啷地響著。顏淡想,看起來那人十分痛苦啊。

    因為對方是被鐵鎖捆著的,她也不擔心那人會突然脫困傷到她。顏淡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想看一看那人是誰,才剛走近幾步,忽聽地底傳來幾聲尖利的呼嘯,十幾道柔韌的枝條從泥土上伸出來,將她綁了個嚴嚴實實,還慢慢地往那棵參天古樹邊拖。

    待離得近了,顏淡方才看見,那鎖在樹上的人,并不單單被鐵鏈捆著,還有那棵大樹上纏繞的藤蔓,也緊緊地綁住了他的手腳。

    那人聽見了動靜,像是慢慢地清醒過來,微微抬起頭。

    顏淡看見的是一張被毀掉的容顏,從他的左頰到下巴都被灼傷了,結(jié)了薄薄的痂。他一直閉著眼,像是努力要傾聽周圍的響動,隔了片刻,方才開口:你是不小心闖到這里的罷?這里是禁地,你本不該來的。

    顏淡聽著他說話的聲音,覺得似乎在哪里聽過,正微微怔神間,只聽那人低聲念了幾句咒術(shù),一道細細的火焰在她周身蔓延開來,卻惟獨避開了她。顏淡只聽見地底響起了一聲極是凄厲的嘶喊,纏在她身上的樹枝立刻松開了。

    她一脫身,火焰也漸漸熄滅了,那些樹枝慢慢縮回了地底。

    這是昆侖神樹,怕火。你要用炎咒對付它。那人大約是許久沒有說過話了,吐字的時候竟有些生澀。

    顏淡站在那里,不知為什么明明害怕待在這種地方,卻又不想離開。

    她遲疑了一陣,還是問了出來:你明明可以離開這里的,為什么寧可被這樣綁著?

    嗯,沒有辦法他像是笑了,可是大半容顏都被燒壞了,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在笑,如果我離開這里,一定會傷害別的人。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像是剛才,幸好我現(xiàn)在是清醒著的,不然我很可能會殺了你。

    顏淡那時候年歲還不算長,也很容易心軟。

    更何況,她終于認出這個滿身láng狽的男子。

    應淵帝君?

    她之后時常會想,如果那日她沒有到過九重天上最南端的盡頭,必定能逃過那場劫數(shù)。

    只要不是在那個時侯。

    她在很久很久以后,再不會如此心軟。

    她那個時候明明對青離應淵帝君一直是看不順眼的。

    可是不早不晚,還是在那個時候,遇見了。

    應淵君又是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地問:嗯?你認得出我?

    qíng思劫(上)

    應淵君的雙眼已經(jīng)完全看不見了。

    顏淡還記得他有一雙清亮得很好看的眸子??墒乾F(xiàn)在他只能閉著眼費力地去聽附近的動靜,有時候也會睜開眼,那一雙眸卻不再漆黑清亮,微微泛著灰敗之色,毫無聚焦。他的容顏被毀,仙法被禁錮,一日之中有時會失去神智,他幾乎什么都失去了。

    顏淡見過一次他失去神智的模樣,像是被夢魔攫住了,緊緊地咬著牙,卻硬氣地一聲不吭。初初見到這個場面,她微微有些害怕,可是縱然心里害怕,還是沒有走開。等到應淵君恢復過來的時候,他抬起頭無力地笑:你怎的還在這里?以后,你還是別再來了。

    顏淡磨蹭了好一會兒,嘟囔著:這里很少有人來,如果不來和你說話,那我豈不是要悶死?

    天庭上長得好看的仙君仙子本來就多,應淵君原本就不算是最出眾的,眼下容貌被毀,初看到之時會覺得嚇人。顏淡倒不覺得他這個樣子難看,本來皮相就是天生的,美好還是丑陋都不能挑。

    應淵愣了愣,像是有些無奈:也罷了,你以后見著我火毒發(fā)作的時候,千萬小心些。

    可惜顏淡更喜歡在意無關(guān)緊要的事:火毒?那是什么?

    是魔境的血雕。它們是邪神的血化出的,撲擊之時會帶出無妄之火,我的眼睛就是因為這個緣故看不見的。他語氣低沉,緩緩睜開了眸子,毫無聚焦地看著前方。這一天,他一輩子大約都不會忘記,眼前的光亮漸漸暗淡下去,那一片黑暗沉寂卻越來越濃。他知道不久之后,自己的眼睛將再看不到一點事物,卻只能qiáng作無事。

    直到魔境崩塌,才有人發(fā)覺異樣。

    可是血雕的火毒已經(jīng)浸入體內(nèi),時常會失去神智,他一次幾乎要將座下幾個仙子仙君殺了,只得自己把自己困在這里。

    顏淡想了想,忍不住問:這火毒不能醫(yī)么?

    或許可以,只是最長于醫(yī)術(shù)的凌華元君都束手無策他神色沉靜,沒關(guān)系的,我現(xiàn)在這樣也不算糟。

    顏淡可不覺得這樣還不算糟糕。她回到地涯之后,便去翻典籍,可是翻遍了書,也沒有找到關(guān)于血雕的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