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里，就劉師傅有過簽勞動合同的經(jīng)驗，然后還是被前任老板騙了一把的。這回他仔細看過以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做人嘛，就得像這幾個學(xué)生仔一樣，靠騙人怎么能讓人心服口服、長長久久呢。

    嚴阿嬸她們幾個則圍在甘mama的身邊，要看甘mama的合同。甘mama避不過，挺難為情的。楊梓就說：“你們可以擺到一起對照著看。你們四位是一樣的合同，嚴阿嬸的那拉腸粉技術(shù)是按熟練工給的，你們?nèi)坏钠鹦揭粯印！?/br>
    陳阿嬸囁嚅道：“我這也是熟練工啊?！?/br>
    楊梓解釋：“你們?nèi)坏墓ぷ鲊腊鹨材茏龊?，但她的你們都做不了?！?/br>
    趙阿嬸就問：“老細，等我們也能做好拉腸粉了，是不是跟阿嚴的人工一樣了？”

    嚴阿嬸搶在楊梓前面說：“阿趙，你不可以在店子里學(xué)。來吃拉腸粉的人，現(xiàn)在都是奔著我的手藝來的，若是吃著像泉仔做的那樣，阿甘，我不是說泉仔不該做拉腸粉啊，他個細佬仔肯做給我們吃，什么樣的都沒所謂。若客人吃了不再來，阿趙，你就耽誤了店里的生意，也耽誤了我掙錢。我老公還等著這份人工洗血活命呢?！?/br>
    趙阿嬸訕訕，面對嚴阿嬸的突然發(fā)作，她很不好意思地說：“我就那么一問罷了。你一個月休息兩天，若那拉腸粉好學(xué)會，也不至于哪哪兒招會做拉腸粉的師傅都高人工了?！?/br>
    嚴阿嬸見趙阿嬸退讓了，便笑笑往后一縮，不再說話了。心里卻為她想攀自己而生不滿。

    “可是老細，阿嚴她休息的時候，店子里就不賣拉腸粉了？”趙阿嬸提問。

    甘mama搶話道：“我們可以做潮式腸粉啊。很簡單的。就在蒸鍋里鋪上一塊布，將米漿澆在白布上，蒸熟成粉皮，再放上餡料，卷成豬腸形，淋上熟花生油、生抽、辣醬便成。等阿嚴休息時，老細，我們便告訴客人有潮式腸粉，噠木噠（可以嗎）？”

    楊梓點頭。

    陳阿嬸悵然道：“老細，如此我們便始終比阿嚴和劉師傅賺得少了？”

    楊梓耐心解釋：“劉師傅有廚師證，他做菜也是普通家常菜不能比擬的。嚴阿嬸有你們不會的技術(shù)。其實這么說吧，你們仨各有所長，你可以靠量，嚴阿嬸也是要靠量的?！?/br>
    甘mama要了女兒手里的簽字筆，工工整整地簽上自己的名字：衛(wèi)秋蓮。然后她把合同遞還給楊梓說：“我平日在家也就是打麻雀牌，如今這份工有養(yǎng)老保險、有醫(yī)保，不用我自家再掏荷包給政府。等我煲了好湯水，來吃的人夠數(shù)，自然不少賺?！?/br>
    有甘mama帶頭支持，其余人都痛快地簽了試用期合同，唯獨劉師傅是正式的五年期合同。

    合同事情敲定，楊梓便與要在自家恢復(fù)訂盒飯的老顧客聯(lián)系。他與甘露頭挨頭在電腦上將定好的菜單傳過去，等那幾封確認的email來了，倆人都松了一口氣。

    *

    甘mama晚上回家便對甘父說：“老公，你說阿趙那個人，啊，”她把下午簽合同的事情說完，仍帶忿忿不平的余火。

    “你說她和阿嚴、阿陳一個地方來的，她怎么能這么做？咱們別的人掙錢無非是過得好一點兒，阿嚴等著那份人工去救她老公呢。嘖嘖，才四十出頭就尿毒癥，每周要透析兩三次的，可何時是個頭？唉！”

    甘父笑瞇瞇地看老婆抱怨。

    “去憨木仔那兒吃飯的就那么多人，不像露露做的甜品，發(fā)微信群里了，有人覺得好就來嘗嘗，阿趙想跟阿嚴的薪水一樣，降阿嚴的不可能，那不就得從憨木仔的荷包里往外掏？”

    在甘mama的心里，楊梓這容記如今賺到的每文錢都是她女兒的。就像自己老公每個月的薪水必須要交回家、交到她手里一樣。這種主人翁的責(zé)任感，促使她也開始想一個月后女兒上學(xué)的問題了。

    “你說露露開學(xué)了怎辦？我看她那糖水非常招人喜歡，比我那隔水燉盅還賣得好?！?/br>
    “那你就接手唄。你也會做糖水的?！?/br>
    甘mama則搖頭道：“那些水牛奶六點半就得開始著手了。我要接了露露的活，”

    “不想早出晚歸？”

    “晚歸倒是不晚，但早上就太早了。”

    “若是你能忙得過來，你就接。你可以先住那邊的。若是忙不過來，那就算了。露露還有一年就工作，泉仔包吃包穿，我這點兒錢也凈夠咱倆花的?！?/br>
    甘mama笑：“我不接露露的活，也有一份不比你少的人工?！?/br>
    “是是，你厲害?！?/br>
    第78章 78吉星高照   家里錢多，燒的！

    不說甘父因老婆說起楊梓的生意紅火高興異常, 便是楊蓉下了課回來，見親哥眉眼帶笑、美了巴滋的模樣，就問：“哥, 你今天撿著金子了？”

    “嗯，你露露姐幫我撿的。好大一塊?！?/br>
    楊蓉愣住, 吃驚地問：“什么？你真撿到金子了？”

    楊梓哈哈大笑，他敲了meimei一記說：“以前讓容記送盒飯的那些公司，傍晚都過來跟我確定了下周一恢復(fù)送午飯過去。還看在葷菜比以前好吃的份上, 同意我略微提了一點兒價?！?/br>
    “哎呀，還同意你提價啦，太好了！恭喜你啊, 哥！” 楊蓉非常高興。

    楊梓矜持地笑笑，說：“是你露露姐幫我擬的email?；仡^給你看看, 她可真會辦事。她邀請那幾家公司管這事的過來品嘗新菜單，劉師傅說今晚這頓飯他是歷史最高水平。要是我自己上門去說這事兒，估計也就是恢復(fù)供餐?！?/br>
    “哥, 我覺得露露姐是你的吉星?！?/br>
    “嗯。我現(xiàn)在是吉星高照。從你露露姐進店, 容記就從門可羅雀，開業(yè)一天都掙不回來電費錢，變成現(xiàn)在這樣座無虛席?！睏铊餍那榉浅：?。他幫meimei端晚飯?！澳阆矚g吃的都給你留了。你到后面那兒站著吃飯吧?！?/br>
    坐了一下午了，楊蓉覺得站著吃飯沒什么所謂。

    宋清輝晃悠過來。

    楊蓉看到宋清輝一幅閑著沒事兒的樣子, 便問：“宋哥，你吃飯沒？”

    “吃過了，今天怎么這么晚？”

    “周末塞車厲害啊?！睏钊貖A起不起眼的一塊rou丁，哎呀，真好吃。再夾一塊，肥的入口即化, 一點兒不膩人，瘦rou也不發(fā)柴，再想吃，沒啦。

    “那是劉師傅做的櫻桃rou，據(jù)說是慈禧太后最喜歡的做法?！?/br>
    “??？慈禧太后？”楊蓉愣了一下，然后很興奮地問：“劉師傅拿這菜去給那些管訂盒飯的吃？”

    “是啊。劉師傅今天下午做了十個葷菜十個素菜，泉仔他老母煲了五罐不同的湯。你哥跟人家說按照給他們上菜的標準，一個盒飯是36塊?！?/br>
    “這么貴都要了？”楊蓉詫異。

    “那是成本價?！彼吻遢x勾唇微笑。

    “那最后議定是多少錢？”

    “你問你哥吧，后來他們敲定菜單時，你露露姐和劉師傅參加了，這邊來吃飯的客人多，我就沒過去聽了?！?nbsp;宋清輝雙手抱肘，儀態(tài)散懶，脊背斜靠在架子上，好像在說今天天氣怎么樣。忽然，他換了話題問：“小蓉，你今天都學(xué)什么了？”

    楊蓉便一邊吃飯一邊向宋清輝復(fù)述，半小時過去了，她的晚飯還剩有一半沒進嘴。

    楊梓一直在注意聆聽meimei說話，等聽了一陣子meimei和宋清輝說的內(nèi)容，他回過頭對甘露笑著說：“小蓉今天上課認真聽了。平時我爸媽問她老師上課都講了什么，她準保會說老師講了半天，自己復(fù)述下來也要三小時。反正是各種理由，回家說什么就是絕不肯復(fù)習(xí)功課。我看這幾天宋清輝問她她倒是愿意復(fù)述?！?/br>
    甘露笑道：“我看小蓉也蠻想有個好成績的?！?/br>
    “她在成績單出來的那一瞬間更想。”楊梓說完這話后，不好意思地笑笑?！八龔男∠矚g說話，上課也說。估計在新東方?jīng)]人搭理她，她就認真聽老師講課了?！?/br>
    甘露的笑意加深。

    新東方啊，聽說過！英語補習(xí)最出名的地方，學(xué)費動輒就上萬?？烧嬗玫弥パa習(xí)嗎？自己和弟弟都沒有去過補習(xí)班，高考也好好的啊。嗯——估計去補課的都是在學(xué)校不好好聽，家里錢多，燒的！

    “你在想什么？”

    “我想去補課的……”甘露下意識察覺不好把心里的想法說給楊梓，便笑著轉(zhuǎn)換話題問：“你跟宋清輝交代好了？”

    “交代好了。明天是周末，周圍的寫字樓也都休息，中午不會有太多人來吃飯，他應(yīng)該能應(yīng)付過來。一會兒你跟泉仔早些回去了?！?/br>
    “好。等顧客再少點，我就回家?！备事哆@會兒還挺忙的。有過來點餐的，她要給客人配餐。遇到需要等的餐食，她要給客人號碼牌，把相應(yīng)的點餐單寫好，或給楊梓，給三位阿嬸。

    而楊梓不僅要煮面、煮粉，還要照料煤氣灶上的煲仔飯。至于甘泉則帶著明仔在店堂里穿梭，來回給客人送餐、收拾顧客走后留下的殘羹冷炙。抽空兒還要把習(xí)慣不好的客人扔到桌子下面的垃圾清掃干凈。球仔則守在水池那兒涮碗。

    所有人忙得飛起。

    楊梓的手機突然響起特別的音樂聲。他趕緊把煮粉的事兒交給甘露，接通了電話。

    “憨木仔，我們要起飛了。是正點起飛，到達時間應(yīng)該是11點。你不用過來接我們。我們還帶了小璇，你一輛車坐不下。落地會告訴你?！比萁淌谡f完就關(guān)機。

    楊梓無奈地聽著手機傳來的忙音，看著屏幕歪歪嘴角。心說母親大人說話行事更干脆利落了。

    他收起手機，戴上手套繼續(xù)工作。

    時針指向七點半，店子里吃晚飯的顧客開始明顯減少了。

    趙阿嬸今天準備的粥水都賣完了。她開始收拾煲粥的甕，等洗好了她自己那些東西，她就可以回家了。

    嚴阿嬸說：“阿趙，你走吧，一會兒我收拾時，順便幫你洗干凈。”

    陳阿嬸也說：“還有球仔、明仔幫忙的，你先走吧?！?/br>
    “不急。周末堵車厲害，等我洗完了，路也能通了?！?/br>
    趙阿嬸不急，甘泉卻是著急的。他帶著明仔在殿堂里忙得差不多了，就又去幫球仔洗碗。

    刷刷刷，他一手拿著沾滿洗潔jingye體的百潔布，飛快地在另一只手里湯碗上抹了一圈，然后一翻個，外面再抹一圈，ok，一個油膩膩的、盛過牛腩粉的大碗洗干凈了?！澳阆裎疫@么洗，兩手配合上就好了。我都教過你的?！?/br>
    甘泉做過示范，開始沖洗另一個水池里攢了不老少待沖水的碗碟。

    “泉仔，你動作真快?！鼻蜃信宸O了。怎么人家就能學(xué)習(xí)好，干活也比自己好呢？都怪老竇老母把自己生的太笨了。

    泉仔看球仔要學(xué)自己快速洗碗，眼看著大碗從他手里滑脫，忙伸手擋住，提醒他說：“你先把碗拿穩(wěn)當(dāng)了，快不起來就算了，打碗就沒意思了?！?/br>
    “嗯嗯?！?nbsp;球仔很不好意思?？觳黄饋砭吐窗桑褪抢霞殯]說打碗扣錢，也不是那么回事兒的。

    有了甘泉的加入，堆積起來的碗碟很快清理的差不多。甘泉又洗干凈擦水的抹布，帶著球仔進入下一道工序。

    這時宋清輝終于問完了楊蓉功課，施施然地走過來了。

    他拍一下甘泉的肩膀說：“泉仔，你收拾收拾回家吧，這面我來張羅了。”

    甘泉也不跟他客氣，摘了手套說：“宋哥，辛苦你啦。后天給你帶荔枝吃?！?/br>
    “謝謝了。你帶龍眼吧，我不喜歡吃荔枝?！?/br>
    “那就給你帶龍眼來?！备嗜庀聡梗摴ぷ鞣?，還對忙乎擦碗的球仔說：“晚上記得幫我把這些洗了啊?！?/br>
    “好?！?nbsp;球仔答應(yīng)得非常痛快。他和明仔的崗位都是雜工，但這兩天泉仔盡心盡力、非常認真地教自己和明仔和面、搟面條，帶著自己和明仔有眼色地干雜工的活，給劉師傅等人打下手。別說這份工還是甘泉老竇看在他仨是小學(xué)同學(xué)份上介紹的，就不是，單看泉仔這么對自己，洗工作服的事兒也不算什么。

    等甘泉回宿舍拿著自己的雙肩包下來，楊梓把柜臺的活交給楊蓉，煮粉、煮面則交給宋清輝，他要送甘露姐弟倆去天河客運站坐車，這樣就能少倒一次車。

    “你開車去機場接人時，路上要小心點兒，慢點兒開。”甘露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快到地方了，她準備解安全帶，還不放心地再次叮囑楊梓。

    “嗯。”楊梓點頭答應(yīng)，沒說母親不要自己去接的話。

    “明早你出來前，用微信告訴我，我打開位置共享?！?/br>
    “好。明早吃完早飯就去你家。差不多十點多點兒就能到?！?/br>
    車停穩(wěn)，甘泉跳下車，然后把副駕駛的車門拉開，打斷還在說告別話的戀人：“阿姐，下來吧。明早上午就能看到楊哥了。警察過來了。”

    甘露被弟弟說的不好意思，低聲跟楊梓說了一句：“明天見?！本挖s緊跳下奧迪q5。

    “明天見。”楊梓馬上離開。

    夾雜著廢氣和塵土氣息的熱浪撲向姐弟倆，瞬間就讓倆人額頭見汗，脊背見濕。

    “靠！平時也沒覺得客運站這兒這么熱啊?！备嗜央p肩包背好。

    “他車里的空調(diào)溫度低唄?！备事蹲У艿芤话?。“趕緊走了。進長途車里就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