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表姐是不是有心儀的人了?”白霜問。 崔寶靈紅著臉笑了笑,才說:“我昨天傍晚遇見一個人。那個人站在人群里,所有人都變得像乞丐一樣難看。你剛剛說的王家四郎站在他身邊,給他提鞋都不配!” 白霜和紅映都有些意外崔寶靈會這樣評價一個人,又不由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才能得眼高于頂的崔寶靈這樣高的評價。 “我也不知道怎么說,反正……反正……反正那人矜貴、俊逸,就像站在云端上的神一樣高不可攀,讓人忍不住想要仰望的存在!”崔寶靈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詞去形容驚鴻一瞥見到的仙姿郎君,她急得跺了跺腳,“你們能想象這樣的一個人嗎?” 白霜和紅映沒說話,可是聽著崔寶靈的形容,兩個人竟是同時在眼前浮現(xiàn)一個人的身影。只是那個人雖高不可攀,卻是高高在上踩在云端上的……玉面惡鬼。 兩個人沉默著,絕對不敢提那個一面之緣的人的名字。好像提一提那個人的名字,都要畏懼打顫。 紅映更是因為想起那天宴席上的經歷,臉色開始微微泛白。 崔寶靈還在一臉憧憬地繼續(xù)說著:“我已經派小廝去盯著了,知道了那個郎君的住處??上Я?,居然娶了妻。但是他的妻子好丑的,小孩子只要看一眼就要被嚇哭的那種丑!所以也沒什么關系,等我把他那個丑八怪妻子處理了,再讓父親給我安排這門親事……” · 沈茴悶頭吃著晚飯,偷偷抬起眼睛打量了一下裴徊光,又收回視線,低下頭繼續(xù)吃飯。 松桃已經離開了。沈茴也用無恥的手段,將裴徊光攔了下來,沒讓他去隔壁找萬順鏢局的鏢頭的兒子還是侄子什么的算賬。 “咱們什么時候啟程離開?”沈茴找一個話題。 “后天早上?!迸峄补庵怀粤艘稽c東西,就把筷子放下了。 裴徊光臉色不太好看。 他都已經把沈茴故意扮丑了,臉上貼了那么大的一塊疤,居然還有人想打她的主意? 嘖。 沈茴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竟能猜到裴徊光的想法。她在桌子下的小腳,輕輕蹭了蹭裴徊光的小腿。一邊給自己夾花生豆,一邊一本正經地說:“就算本宮毀了容也有人覺得本宮好,這證明掌印選擇本宮選對啦,更是證明掌印的眼光很好呀?!?/br> 嗤。 裴徊光瞥著她,語氣不咸不淡:“娘娘又說玩笑話。從一開始就是娘娘來招惹咱家,之后像塊狗皮膏藥似地黏著咱家不放手。嘖,是娘娘賴著咱家,可不是咱家選中了娘娘?!?/br> 沈茴握著的筷子夾著花生豆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瞪了裴徊光一眼,說:“住口吧您,還讓不讓人吃頓順心飯了!” 她悶悶將花生豆塞進嘴里,使勁兒地咬。 裴徊光以手支頜,饒有趣味地欣賞著沈茴氣呼呼的樣子。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沈茴越來越頻繁地頂嘴忤逆他,甚至是斥責他。而他,竟越來越覺得這個樣子的沈茴,該死地好看。 好看到,想咬。 天色很快黑下來。沈茴梳洗過后,重新?lián)Q過干凈的月事帶,揉著小肚子往寢屋去。她擔心昨天晚上那樣丟臉的事情再發(fā)生,多穿了一條寢褲,還是不太放心。 沈茴拘謹地坐在床邊,望著裴徊光走進來。她試探著說:“掌印,今天晚上分開睡吧?我肚子痛呢,怕影響你也跟著睡不好呀?!?/br> 裴徊光在沈茴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瞥著她,問:“娘娘傍晚的時候說肚子疼得厲害,要咱家怎么樣才能好來著?” 沈茴不吭聲了。 她坐著,裴徊光站著。她的目光自然地落在裴徊光的手上——空無一物的手。 沈茴愣了一下,才問:“戒指呢?” 她抬起頭來,睜大了眼睛望著裴徊光,再問:“戒指呢?” 她指著隔壁的方向,將一雙明眸瞪圓:“是不是被她偷走了?” 裴徊光默默聽她問了三遍,他望著沈茴的眼睛,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呀。我問你戒指呢?”沈茴輕輕去推裴徊光,第四次問他。 裴徊光慢慢俯下身來,雙手撐在沈茴身側的床榻上。隨著他俯身的動作,纖細紅繩墜著的黑玉戒從他服帖緊身的殷紅衣襟里滑落出來。 忽然出現(xiàn)的黑玉戒,在沈茴的眼前,輕輕地晃蕩著。 “娘娘的東西怎么可能被旁人拿走?”裴徊光噙著溫柔的眸子凝視著沈茴,他抬手,修長瑩白的手指捏著黑玉戒,重新藏進衣襟里。 “日后,別人連看都不能看一眼?!彼f。 沈茴怔怔望著裴徊光的胸口,目光凝在他殷紅衣襟下,藏著黑玉戒的輪廓。好半晌,她才將目光不自然地移開。她將規(guī)矩放在腿上的雙手拿開,放在身側撐著床榻,不小心碰到了裴徊光的手指,她急急忙忙將手縮回來一點。她撐著床榻,身子慢慢往后挪,從裴徊光的籠罩下,向后逃開,一點點挪到床里側,躺了下來。 沈茴心里亂糟糟的,聽見裴徊光轉身去熄了屋內的燈。瞬間黑下來的環(huán)境,反倒讓沈茴稍微松了口氣。黑暗里忽然又傳來裴徊光的聲音。 他在床外側躺下,聲音貼著沈茴的耳朵。 “嘖嘖,娘娘這緊張的模樣,也太像少女春心漾動了,還真把咱家當夫君了。” 沈茴硬著頭皮說:“接下來兩個月,大到性命安危小到吃飽穿暖,全要倚靠掌印。本宮自然要好好守著掌印。” 裴徊光用指背慢條斯理地磨蹭著沈茴的臉頰,沒有說什么。 他對沈茴的回答一點也不意外,自然也沒什么好說的。 一切好似,本該如此。 沈茴心里亂得一塌糊涂。仿佛降了一場雨,又被動物的小爪子踩了個泥濘不堪。她將自己的心衣向上掀開一點。摸索著拉到裴徊光的手腕,搖了搖,嗡聲說:“小肚子疼?!?/br> “好。咱家給蔻蔻親親就不疼了?!迸峄补饷念^。他果真湊過去親親她的小肚子,他頸上的黑玉戒滑落出來,落在沈茴的身上,帶來一絲他身上的涼意。 · 沈茴擔心自己做的月事帶不夠好,會半夜酣眠時再弄臟床褥。這一晚,她睡得不是很踏實。也不像往常那樣于深眠時會軟著身子小幅度地挪動磨蹭,反而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一整夜幾乎沒怎么動過。 身邊睡的人規(guī)矩起來,像個“死人”了,按理說,裴徊光該睡得更安心些。 可,他反倒沒怎么睡好。 他覺得,這可能是因為鼻息間總有著淡淡的血腥味兒。他總是對血腥味兒,極其敏感的。 一片漆黑里,裴徊光睜著清明的眼眸。半晌,他探手進棉被,摸索了一下,輕輕一拉,將沈茴腰間系的月事帶解開了。 · 沈茴這一夜沒怎么睡好,她在睡前告訴自己要早點醒來,免得再將床褥弄臟。她也的確醒得比以往早一些,天還沒大亮就醒了過來。 她在心里告訴自己時間還早,不要吵醒身邊的裴徊光。她揉著眼睛,慢吞吞地坐起來,動作小心翼翼的,爭取不發(fā)出一點動靜來吵到裴徊光。 她揉了一會兒眼睛,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這才發(fā)現(xiàn)床榻外側是空的,裴徊光并不在她身邊。 “這么早就醒了呀……”沈茴呢喃自語了句,動作慢吞吞地掀開被子,想著要去隔壁盥室換月事帶。她習慣性地去檢查床褥,卻在見到床褥上的血跡時,瞬間清醒過來,困倦全無。 “怎么又弄臟了!”沈茴前一刻還睡眼朦朧的迷茫眸子,慢慢睜大、瞪圓,滿滿不敢置信。 她慌忙去檢查,才發(fā)現(xiàn)系在腰上的帶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散開了。 “怎么會這樣……”沈茴快哭出來了。她再看一眼身邊空了的床榻,心里好委屈。難道是因為她又把床褥弄臟了,所以裴徊光才嫌棄地早早起來? 沈茴眼前甚至浮現(xiàn)裴徊光黑著臉摔門出去的模樣。 沈茴沮喪地低著頭,呆坐了好一會兒,才紅著眼圈下了床。她不能再呆坐著,得把床榻收拾干凈才行。 她低著頭,先走出寢屋,去隔壁的盥室,打算把自己收拾干凈了,再回來收拾床榻。她悶悶走進盥室,發(fā)現(xiàn)盥室里亮著燈。 裴徊光背對著門口,坐在長凳上,在他面前擺著木盆,他正在洗著什么,弄出的水聲在天光未大亮的清晨,異常顯耳。 沈茴心里一驚,難道自己昨晚又把裴徊光身上的衣服弄臟了? 雖然她連帕子也沒洗過的,可是既然是她弄臟的,就該她來洗呀! 沈茴紅著眼圈小步挪過去,小聲說:“你、你洗什么呀?還是我來洗吧……” 她甚至回憶著婢女樣子,挽了挽袖子。 ……直到沈茴看見盆中淡紅污水里的,月事帶。 沈茴整個人懵怔在那里。 第78章 裴徊光也沒想到沈茴會這么早醒來。 他昨夜解了她腰間的系帶, 所為的,不過是早上醒來,看她又發(fā)現(xiàn)自己弄臟了床褥, 紅著眼睛懊惱的模樣。 為此,他提前起身, 來到了盥室,洗…… 洗這臟玩意兒。 沒辦法,他知她從小病弱又嬌養(yǎng), 別說這東西,恐怕她連自己洗臉的次數都少之又少。 就這樣被沈茴撞見, 裴徊光亦覺得有些不自在。 ——這似乎不太符合他jian詐陰戾只手遮天陰惻惻大齊第一jian宦的身份啊。 不過既然被她看見了,那就…… “娘娘要是能多做幾個, 咱家也就能少洗幾個了。”裴徊光神色十分淡然。他將水中的月事帶撈起來,放在旁邊的空盆里,起身舀水。清水倒進盆中,濺起些水珠來。 沈茴向后退了一步。她低著頭, 望著裴徊光修長的手握著月事帶,仔細將上面滴滴答答的水擰干。她幾次想開口自己來,可是雙唇好似黏在了一起, 讓她開不了口。 她默默站在一邊,望著裴徊光將洗凈的月事帶擰干, 懸掛在窗下的橫繩上。窗戶開著, 涼風吹進來,懸掛在橫繩上的兩條月事帶輕輕地晃著。 沈茴迅速收回目光, 小聲說:“那、那我去做早飯……” 說完, 她落荒而逃般跑出盥室, 往廚房去。 沈茴自然不會做飯??墒撬胫? 裴徊光何嘗不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他的吃穿用度何嘗不是身邊內侍仔細準備妥帖?他都能一早起來給她洗、洗……洗那個東西,那她也應該做些什么才好。 到了廚房,沈茴驚訝地發(fā)現(xiàn)灶臺下燃著火。鍋里已經在煮著東西了,熱氣騰騰的熱氣從鍋蓋的邊緣縫隙往外跑。 沈茴想看看鍋里是什么東西,左看看右看看,終于找到灶臺上的抹布。她將抹布折了折,即使只是用來防止燙手,沈茴也將這一方抹布折得方方正正,才隔得老遠,將抹布扔到鍋蓋上。 如此,她才試探著伸手,隔著抹布,去掀鍋蓋。她動作小心翼翼地,站得離灶臺很遠,伸長了胳膊,生怕從鍋蓋四周縫隙流出來的熱氣燙了手。 鍋里是尋常的白粥。 “娘娘要做什么?”裴徊光站在廚房門口。 沈茴嚇了一跳,偏鍋蓋也重,手一抖,鍋蓋從手里落下來,她急急向后退,后肩撞到了架子。架子上懸掛的臘rou,被她撞得晃個不停。沈茴回頭看見了,趕忙伸手扶了扶。然后,沈茴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想著……我也得做點什么。” 她急急又補充一句:“真正做點有用的,不跳什么艷舞……” 裴徊光邁進廚房,經過沈茴身邊,拿了長勺子攪了攪鍋里的白粥,說:“糖?!?/br> 這是讓她幫忙? 有事情可以做,讓沈茴更安心些。她急忙應了一聲“好”,快步走過去,在灶臺貼墻那一側的調料架子上翻找,將一個個松木調料盒的蓋子翻開查看里面的調料。 沈茴端起一個裝著白色細碎調料的廣口罐,剛要遞給裴徊光。忽想到什么,她用指腹沾了一點調料,放進口中嘗了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