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為啥上來一個姑娘家的?” “姑娘還是回家繡花吧!” 最后這句,滿是不懷好意,大家哄堂大笑。 被哄笑聲包圍的趙婉儀,臉色漲紅,眼神無措,隱有淚意。 有學子看到,問:“她是不是要哭了?” 其他人立即應和:“嘿,是啊?!?/br> 溫燁霖雖和趙婉儀不對付,那是工作上的事,誰讓對方老想搶他飯碗。但他才不會像這些人,做這種沒品的事。 再說現(xiàn)在,他們合作搭檔,人家替他分擔來了,把她趕下去,不就意味著他又要成那頭累死的牛? 那可不行。 于是,學子們罕見他沉了臉。 “閉上嘴吧你們?!?/br> 溫燁霖難得顯露少年傲氣,冷淡地瞟向眾人。 “人家還沒說話呢,你們七嘴八舌就吵嚷起來了,一人一句挺來勁啊,跟長舌婦似的?!?/br> 這話又毒又狠,絲毫不留情面。 溫知著和他初見,便是這幅模樣。 看樣子還收斂了些,當初對她手下留情了。 溫知著本想直接上去互場,見狀,腳步一頓。 溫燁霖隔著人,甩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這時,面皮薄的瞬間紅了臉,吶吶說不出話。也有人被他一說,愈加不服氣,梗著脖子,粗聲質問他:“溫三,你怎能如此說話?” 溫燁霖輕笑:“我為什么不能?你倒是說說看?!?/br> 那人正要回答。 “難道我說錯了?你們剛不是長舌婦之舉?” 那名學子怒:“你!” “我怎么了?是我說得太對,你激動得說不出話了,對不對?” “……” 他是氣的,好不好! 趙婉儀意外溫燁霖為她說話,朝他感激一笑。 溫燁霖偏過頭,別扭又小聲:“行了,別傻笑了。人意見大著呢,你想想怎么收場吧?!?/br> 饒是如此,趙婉儀仍小聲道:“謝謝你。” 溫燁霖:“別謝了,快開始吧。我姐她急了?!?/br> 趙婉儀定了定神,使勁攥了攥拳,指甲掐進rou里帶來痛意,使她整個人瞬時清明幾分。 剛剛,如若不是溫燁霖打圓場,也許她會下去吧。 現(xiàn)在,既然她選擇留下來,就要好好證明自己。 她是女子不錯。 不光繡花比他們好,讀書也比他們厲害。 是以,整場發(fā)布會,趙婉儀成了主導者,盡情展現(xiàn)自我實力。溫燁霖與她風格不同,卻各有千秋。 前者擅長大局觀,從立體面著眼,教人如何把握考題,進行破題,這與他自小的見識眼界有關,見識不凡,言之自不會空無一物。 很多學子卻受限于此。 他們無這樣的眼見卓識,短時間內,也無法迅速建立這種整體意識,大局觀在落筆時便有缺漏,往深處寫容易夸夸其談,言之無物。 趙婉儀恰好與之互補。 她擅長從小處著眼,從細節(jié)入手,層層遞進,逐步深入,在一點講透闡明后,往外延展,提出另外可能。 她聲音柔和,講起知識如細水長流,卻似風過水面,緩緩推動水波,直至掀起層浪。 同樣的題目,她和溫燁霖是兩種做法,著眼點一大一小,更全面,也更立體,瞬時發(fā)人深思。很多學子本來苦惱許久,經她一點,如醍醐灌頂,明晰很多。 一場發(fā)布會下來,那些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 管她姑娘少爺,能教他們的,就是好人! 之前鬧騰叫嚷最兇的,羞愧難當,在她講完后紅著臉來道歉。趙婉儀微微笑,表示不在意。她這番大度之舉,旁人看在眼里,更覺慚愧。 溫三說得對。 他們的的確確是長舌婦。 會上的成功,帶動會下的收益。 茶館門前也排起長隊,雨清老板審時度勢,與溫知著商量后給他們發(fā)了號碼牌,如此一來,排隊人可坐著等。 干等也無趣,尤其是手頭寬裕的少爺。 一個人要了茶水點心,自然就有兩個、三個、四個……以至于后面再來的,沒怎么問也跟著點了東西。 就這樣,雨清茶館大半日都人滿為患,后來溫知著他們撤了,也有路過人瞧著這間學子甚多,想沾沾讀書人的喜氣,便跟風進去喝茶。 對面掌柜瞧見了,心里直冒酸水,嘴卻硬得很:“也就這一天罷了,得意什么啊。還真以為能起死回生啊,想得美!” 伙計:人家想得美不美不知道,你是怪酸的。 更讓他酸的是,雨清日后還真起死回生,一躍成了上京最大的茶樓。 這是后話了。 話說回來,四喜街在東北角,雨清在西北角,后面有兩場發(fā)布會分在西南、東南兩地,最后一場又回到了四喜街。 原因在于,溫知著留了鉤子,很多人為之精神一振。 大印讀書人皆想考科舉,府試不過是第二步,后面呢?后面才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人人都想被上天眷顧。 大家嘗到府試學習法的甜頭,未嘗不想有院試的、會試的,乃至殿試的。 最后一場,溫知著交代溫燁霖和趙婉儀二人,提到這個后續(xù)打算,但不要把時間說死,讓大家抓心撓肺,能持續(xù)關注大印書局,而非一挑子買賣。 這場之后,還有人來找到他們,想再聽課,請他們再舉辦發(fā)布會,被溫知著拒絕了。 過猶不及。 何況,也沒精力。 府試這本書的刻版工作幾近尾聲,印刷也緊鑼密鼓排上。 這會兒,溫知著正在印制室訓人。 “如果不是劉桂花發(fā)現(xiàn)了,是不是就打算糊弄過去?” 底下人不服氣:“就她個不識字的多事?!?/br> 溫知著臉色一沉,聲音也變得嚴厲:“她一個不識字的,都能發(fā)現(xiàn)問題。你識字,你沒發(fā)現(xiàn)。接下來,是不是要把你們兩個換換,工錢也掉個兒啊?” “換就換,大不了不干了。再說,本來就是安排不合理,又不是我的錯。就這活,是個人來都能做錯。” 吳全硬聲回。 “那你說說,哪里安排不合理?” 既然他有不滿,溫知著不能放任,以免影響工作。 這回能及時發(fā)現(xiàn),下回可不一定。 吳全嘟囔:“說了您也不會聽?!?/br> 溫知著:“你不說,我確實沒法聽?!?/br> 吳全能有不滿,其他人或許也是。 “說吧,你們覺得哪里不合理?” 她看向其他三人。 他們猶猶豫豫,終是有人大著膽子站出來,小聲道:“東家,俺們覺得分批印,不太合理?!?/br> “怎么說?” “就說俺們印前十頁吧,印了一百份,后來印刻室送來后面的幾個印版,俺們就印后面,再印一百份;然后,又來說,數(shù)量得加,俺們又去印前面的,前面的沒印完,新的印版又來了,再印后面的。這一來二去,咱們這地方又不大,可不就放亂了?!?/br> “是啊是啊,東家。這一會新的、一會兒舊的,數(shù)量也一會加一個數(shù),還不如一起印,肯定不會錯?!?/br> 另外一個人接道。 溫知著聽明白了。 分批印刷確實會產生類似問題,不過他們的方法也有問題。 “以后你們分兩個本子記錄,一個是印數(shù)跟進,一個是印版進度。因為我們用這種方式,如果一次性印很大量,你們根本顧不過來,會出現(xiàn)平常無事可干、一干就累死的情況?!?/br> 溫知著說道。 這讓她不禁思考,到底有沒有必要養(yǎng)大批印刷工。 看來得回宮問問,官方印廠啥時候有。 她接著道:“之后,你們再印,便這樣來:倘若先期數(shù)量是一百,刻版室給你們一批版子,這批印夠量后,下一批版子應該也到了,便接著印下一批。這時,如果說追加數(shù)量,沒關系,本子上記下來,但不開印。你們先完成第一批數(shù)量,完全搞定之后,再做第二批?!?/br> “這個完全搞定,包括最后裝訂成書。明白了嗎?” 四個人低著頭應聲。 溫知著臉色并未和緩,說:“這種事是可以解決的,錯了及時改了也行。但是我聽劉桂花說,她跟你們說順序混了,你們置之不理,她才急得找我過來。” 原話比這更難聽。 “你一個睜眼瞎知道什么?” “走走走?!?/br> 劉桂花沒將原話告訴溫知著,只是說明了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