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出國記錄海關(guān)隨時可查,高校畢業(yè)與否更加多的是手段。 從重逢她“復生”開始,謊言逐步揭穿。 但他不動聲色,就像那天紀荷帶他上的是三樓,而自己卻住六樓。這次送她回來,她在六樓跟他打招呼,他絲毫沒有驚訝的表現(xiàn)。 他早知道她住六樓,一個刑警的觀察能力,只會比她一個記者、有過之而無不及。 與其裝死不如坦白一些。最起碼對他是一種尊重。 “我那年在高速出事后,不想連累你,也厭煩了和老家那些人糾纏,就和你告別,找了一個地方躲起來生活?!?/br> “江兄,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些年我過得還可以。對我當時對你的虧欠,我感到抱歉,也很感激?!?/br> “你還是想問我,當時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我也告訴你……” 車廂里都是她的聲音,娓娓道來,心平氣和。 隨著天光越來越亮,晨起的人們發(fā)現(xiàn)這一輛堵路口的車開始催促。 江傾像沒聽到。視線直直望著前面一棟樓上貼的片警聯(lián)系牌。 藍底白字的長方形小鐵片,在此時卻顯得有點諷刺。 手在方向盤上逐漸收緊,下顎也繃住。 “就是這樣?!奔o荷輕吁一口氣,無所謂的笑,“我是一個黑戶。從小就沒戶口,那位叔叔在家族里有權(quán)有勢,向來都他幫我張羅。那次回去祭拜,詢問高考學籍的事,莫名其妙就發(fā)現(xiàn)我的身份被他女兒用了……” “這是不參加高考的理由?”她成績優(yōu)異,當年在南江十三中,打破人們對寒門子弟的偏見,門門課全市第一。 “考出來也是別人的成績?!彼曇粼频L輕。 甚至笑,“我知道你要說我,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難道不是? 江傾無語的凝她。 他簡直太無語。臉上表情像多年青春錯付渣男一般,全是悔、不值。 紀荷本來挺傷感,畢竟是自己人生的一重大挫折,現(xiàn)在看他表情,不由笑到肩膀抖。 “小心你嘴撕開……”他明明關(guān)心的意思,聽上去卻希望她如此,得到報應才好的樣子。 紀荷笑地更厲害。 她擺在腿間的手自然而然地、放上他胳膊。 江傾身子一僵,呼吸都頓了一下。 他視線仍然向前,太陽xue上的青色脈絡像晨起的山峰,于亮光下越來越淡。 趨漸溫和。 她按了按他那只堅硬的手臂,接著,抬起往上去。 他好像早知道她要摸向哪里,微避了一下,紀荷卻將他襯衣料子一拽,明明輕微,卻拉得他整個人都似停止運作,除了眼神不服晃動,薄唇抿起,其他地方就跟死了一樣。 “我能摸一下嗎?”她輕輕問。 “廢話?!苯瓋A不客氣嗆她一聲。她應該曉得,他已經(jīng)被拉停,怎么可能還抗拒她的觸摸。就故意氣他對吧。 他表情更加不忿。 紀荷毫無知覺,和他不在一個頻道,她感恩膜拜似的五指伸進他發(fā)里。 細微的溫度與溫度的碰撞。 兩人都震撼了。 江傾用力在方向盤上抓握一秒,才止住自己顫抖到差點出洋相的身體。 紀荷摸到他頭顱左側(cè)一道宛如被煮裂開的蛋白、扭扭曲曲的凸起傷疤,觸手驚心…… “真的不值……”她低頭,眼簾、手指全都開始顫。 仿佛那天高速公路上的大雨連綿到車里。渾身被澆得冰涼。 “我真的欠你一條命?!笔栈厥?,她抬眸看他。眼底紅著。 江傾樂了,心底有點恨她當時連趟醫(yī)院都沒去,他一個人在icu和死神搏斗,她連夜搬出江家,房屋清掃地干干凈凈。 后來她出事,警方到家里提取dna檢材,她這個神經(jīng)病竟然把所有地方清毒、抹拭,別說檢材,連顆灰塵都沒找著。 她當時如果沒有那么手快,而是到醫(yī)院陪陪他、照顧他。或許后來十年之久的誤會就不會發(fā)生。 不過,能現(xiàn)在活著在他面前。 江傾一概不計較了。 他好整以暇,靜靜望著她垂下去的頭顱,翹唇笑了一聲,“現(xiàn)在對我好點。來得及?!?/br> “我請你吃早飯?”她瞬時來了精神,殷勤地朝他眨眼睛。 江傾胸口一堵,嘴巴幾度張合,終究是沒罵出口,“好啊?!痹趺瓷岬昧R,當祖宗奶奶供著都不為過! 你最好自覺點…… 他心里對她、這么說了句狠話…… 想想好丟份,嘴上卻笑地像撿著了她一塊吃剩的糖,過于廉價,過于甜蜜…… …… 路上,他詢問了些她怎么做到調(diào)查記者的事。 紀荷如實回答,將怎么跟老虞相遇,又怎么忠肝義膽幫老虞拿了大新聞,對方一眼望出她是匹好馬,一手帶到成為明州臺的幕后骨干…… 事無巨細,講得投入。 經(jīng)過天河分局門口,紀荷急聲,“你停一下。” “做什么?!彼曇魶]吃鹽一樣,高高在上的少爺眼神,懶懶看她。 紀荷失笑,“我約了張隊一起。剛好聊聊昨天的案子!” 大約半秒鐘,江傾臉色就變了。由清雋少爺變地主老爺,冷冷瞟著她。 清晨光線灑在車廂內(nèi),他眼睛清透,這么瞟著人時,紀荷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還有她這邊車窗外擺煎餅果子的攤子。 “他不能吃點煎餅?”聲音沒好氣。車廂溫度都似冷了兩度。 紀荷無奈,安撫著,“我下次專程請你吃飯。今天不太正式呀,不能顯示我對你的誠摯謝意。就把張隊拉上了,剛好可以談個公事?!?/br> “聽起來是我不識抬舉?” 紀荷一愣,望他,“你干嘛呢?!?/br> “我……”我想跟你單獨早餐……江傾被自己驚著,覺得太不是男人樣兒,心口拔涼拔涼的,臉色微微恢復正常,“……就等吧?!?/br> 于是一起等著。 昨天參與斗毆的蝦兵蟹將都被拉來了分局,主謀肖朗義和他母親被分去市局,密不透風看管,聽說肖為民昨天申請取保,被無情拒絕。 這會兒估計正暈頭轉(zhuǎn)向找關(guān)系活動呢。 紀荷思考著昨天的事,不時把探究的眼神往身邊這位爺臉上放。他磕著眼,靠在座內(nèi)養(yǎng)神,英俊的臉龐溫和無害,惹得她想試探試探…… “咳……”清咳打破寂靜,準備開場…… “別問案子相關(guān)?!?/br> “……”敏銳度太高了吧,不愧是干刑警的。 紀荷無奈,再次摸表看時間,張政還沒出來,昨夜他們夠忙的,全是些地痞無賴,審起來相當麻煩。 忽然,寂靜的等待時間內(nèi),身旁男人突發(fā)聲,“那天,就只有你說的被替考的事?” 紀荷想回是的,可不經(jīng)意一瞟分局的警徽,威嚴壯觀,她馬上避重就輕、老實交代,“不止啊,你不是看到我當時十個手指頭都爛了嗎?!?/br> 他睜開眼。 她身體方向向外。長發(fā)低束了一條馬尾在腦后。后頸和部分臉頰的膚色白皙到扎眼。 空氣中有細小灰塵在舞動。 顯得朦朧、不真切。 依稀是她嘆息聲,“他們用我父親骨灰威脅我,一定要參加高考。否則就拿去喂狗。我不相信,就扒我爸的墳查看……所以弄地手很狼狽……” 說完后,氣氛再次死寂。 紀荷挺無奈的聳肩,說笑著表示都過去了。 江傾果然沒再問話,任何人說出這種凄慘事,聆聽者都會產(chǎn)生同情,怎么可能再揭傷疤。 紀荷樂地、逃過一劫。 很快張政出來。 三人簡單寒暄后,驅(qū)車去了一家早茶樓。理所當然紀荷付賬,吃到一半溜出來,到收銀臺前,一報桌號。 營業(yè)員小姑娘笑地面紅耳熱,“一位帥哥哥付了?!?/br> “哪位帥哥哥?”紀荷瞇起眼睛,心頭火已然發(fā)作。這不是又欠著他么!連綿不絕的欠……上次吃鍋貼也是他付的。 “穿白襯衣,腿很長的那個帥哥哥?!?/br> 紀荷:“……” 所以她腿短了唄,三番兩次被搶付! 氣呼呼回到里間。 兩個男人正在吃豆腦。 江傾一宿沒睡,顏值撐著,倒也沒太邋遢。 張政則狼狽多了,胡渣冒滿臉,又是拍桌又是氣憤,“這些專業(yè)打手,嘴比糞坑還難撬。江隊,我看紀制片很危險,不要讓她單獨住了?!?/br> 他面色淡定,“昨天不放心。所以在樓下待了一夜?!?/br> “那也不能讓你親自守啊。派兩個弟兄?” “不到那個程度?!?/br> 張政一懵,心里盤算了一番,既然不到那個程度,你一個支隊老大干嘛跑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