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天亮后,兩人分道揚鑣。 江傾很生氣。 他性子相當驕傲,可想而知,再三問不出,他如何的暴躁…… 臨走時,將車子的音浪轟地最大,在她家門前的土路上滑出兩道深重車轍,決絕。 紀荷沒想過他會回來。 下午她收拾了東西,打算離開家,到縣上賓館去住。順便去趟公安局。 結果,她剛背著包到村口,同族的那位叔叔就帶著人將她捆綁。 光天化日,塞進村外圍一個廢棄的公屋里。 里面養(yǎng)了很多牛,門窗緊閉,她像一個牲口一樣被關起來。 大約十分鐘不到,邁凱倫的音浪就趕來。他一踩油門將房屋大門徹底撞塌。然后拉著她跑路。 族人被驚動,從牌九桌上cao著家伙追來。 他們跑了很久,車子在高速卻被截停。 那天下午大雨傾盆。 雨花在柏油路面上一朵一朵的跳躍。 那時候的江傾只是一個少年,肩膀薄弱,赤手空拳,可他卻為她撐起一片天,沒讓雨花淋著她,也沒讓別人的拳頭和武器傷害到她半分…… 江傾…… 她不知道叫了他多少遍名字??s在座椅與他的胸膛之間,努力伸手去抱住他背,他已經滿頭是血,混著雨花掛進她眼眸和鎖骨…… 你能依靠我…… 他從頭到尾只有這么一句對她。直到后來神志不清,還是這句…… 你能依靠我……紀荷…… 紀荷絕望極了,被關進牛棚她沒有絕望,得知身世她還有一絲為自己討回公道的憤慨,但是當時卻全部沒了…… 害怕他會被打死…… 從此世上再沒有人對她說……你能依靠我…… 不知過了多久,人群散去,公路響來警笛,大雨停歇。 他摟抱她的姿勢變得僵硬,交警廢了許久力氣才將他和她分開…… 那一次他上擔架被抬走,大概算他們真正的分離吧…… 紀荷后來再也沒靠近過他…… 哪怕生日那晚…… …… 醒來,枕頭上全是淚水。 黑蒙蒙的屋子,像只冷窖。 所以真的是夢。 紀荷起身,習以為常地抹去淚水,接著到衛(wèi)生間脫衣沖澡。 熱氣迷蒙了玻璃。手機在床頭不住震。 凌晨三點。 她其實才剛睡下一個小時。 醫(yī)院里秋秋得觀察三天,后續(xù)良好的話則可以出院。 周開陽斷指手術很成功,她去的時候,他剛好蘇醒。 整張臉白的像紙。 問她楚河街的案子還做不做。 出師未捷身先死,換一般人早不干了,紀荷說,“我不但要做,還得做大?!?/br> “怎么大法?”周開陽當時笑了,他是很隨和的性子,萬事都隨她。只要她做,他沒有道理不跟。 紀荷先讓他養(yǎng)傷,周開陽說,是不是有了江隊就不需要他了? 紀荷當時懵了,挑眉疑惑望他。 周開陽笑地更開,“他那樣救你,誰看了不心動???” “你是男的,你也心動?”她無語極了。 周開陽說不是那種心動,而是震撼、感動。 紀荷知道老友想說什么,但大家都是成年人,除了愛恨情仇,還有事業(yè)心吧。 “我會跟緊他。今天我在市局聽說他本來做為白廳秘書,是要下沉到臨市做副市長的。卻跑來明州做刑警。我猜測,他帶著任務來的。楚河街可能是他第一個大案?!?/br> “你顧左右而言他?”周開陽不依不饒。 紀荷懶得辯解,交代了聲好好休息,立馬從病房轉出來了。 江傾當時就在醫(yī)院。 除了受害者,加害者們包括那個罪魁禍首肖朗義,鼻梁被打斷,頭包地像粽子,也在醫(yī)院住著。 兩名警員寸步不離看守。 江傾前來慰問。兩名警員和他在病房門外聊著。 紀荷繞都繞不過去。于是又麻煩他送她回家。 當時到家已經一點半。囫圇洗了下睡了。 此刻,又洗了把徹底地,紀荷裹著浴巾從浴室出來。 手機連續(xù)的震。 她頭上擦著毛巾,一邊單手拿起,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秀眉微簇,很是驚訝點開,嗓音微沙,“……干哥?” “聽說你出事了。怎么不找哥?”對方有一把磁性的嗓音,說話永遠帶著可靠的笑意,此刻,還微微責怪的意思,令他語氣聽上去有一些威嚴。 紀荷擦了擦發(fā),“沒關系啊。都解決了。該抓的抓,我該采的照采?!?/br> 對方不放心,“想全身而退哪那么簡單。一定注意安全,明天我出差到家,干脆住我這來?!?/br> 紀荷笑,“不用了?!?/br> 說話間,晃到陽臺,看外面的天光。 此時,正是接近黎明、最為黑暗的時分。 小區(qū)萬籟寂靜。 老舊路燈十來米站一個,有的燈泡半亮,有的就干脆罷工。 不寬的過道亂糟糟的停著些私家車,白天孩童玩的健身小場地旁也塞了一輛大奔。明顯堵住路,但也沒辦法,旁邊已經沒有這輛車可停地位置…… 紀荷按在玻璃上的手指倏地一重,留下一枚清晰指紋…… “對方心狠手辣,指不定要報復你,你住那里很不安全……”手機內的聲音漸漸聽不清。 紀荷唇瓣立時顫了一下。 認出樓下奔馳的車牌號,還看清駕駛座上司機的側顏…… 他,不是走了嗎? 第17章 蠱 “我能碰一下嗎?” 凌晨三點半。 紀荷披衣服下樓, 往他車邊走時,車頭燈閃了兩下。 他顯然注意到她下來了。 “不是走了?”拉開車門坐進去,紀荷滿臉疑惑。 江傾眼睛是紅的, 大概沒休息好的緣故,望著她時,帶著一點被發(fā)現(xiàn)后、困窘的笑意, “你知道……” 他側轉身體,面對她, 動作間除了簌簌的褲料與真皮座椅發(fā)出的動靜,還有他清淺的夾著煙草氣的呼吸, “刑偵學上有四個字叫寧丟勿醒?!?/br> 紀荷一挑眉,感興趣的樣子。 他殘留著煙草味的食指曲起、在鼻梁輕推, 聲音含混,“就是當跟蹤一個人, 寧愿跟丟也不能讓對方發(fā)現(xiàn)自己。醒就是發(fā)現(xiàn)的意思?!?/br> “所以你剛才做了一次失敗的跟蹤行動?!奔o荷雙臂抱胸的含笑看他,“我醒了?!?/br> 他生無可戀, 要面子地,“你剛夸過我優(yōu)秀……” 那是昨晚在警局,被他所展露的英勇所折服夸了他一句, 沒想到他這么放在心。 紀荷哭笑不得。 “現(xiàn)在的情況不是你優(yōu)不優(yōu)秀,而是你怎么沒回去?” “你不安全?!?/br> “江兄, 謝謝你?!彼Z氣正式,連表情都收斂,眼神一瞬不瞬的注視他。 經過幾個小時的沉定, 她臉上的傷變成褐紅色,嘴角破皮的地方看上去很疼,可她那里還往上拉, 笑地沒心沒肺。 他盯著那里看了一會兒,像要等待她到底能這樣疼痛的笑多久。 答案是三分鐘。 嘴角落下時,愈合的傷口被扯開,有一些血絲從縫隙中裂出。 江傾沉默。 漆黑黑的眸子不時瞥向她。表情有些無奈。 紀荷也空坐了一會兒,才發(fā)聲,“你知道吧。我沒出國,也沒有上過大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