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十來分鐘后,彭琳回來電話,“這個號碼在我們明州江南區(qū),是個豪宅,我們已經(jīng)讓保安上樓查看,馬上就會有反饋……” “太棒了?!奔o荷笑,終于松了一口氣,放松往車后座靠去,“有警察朋友就是好啊?!?/br> 彭琳奇怪問,“這么晚還在工作?” 理所當然的以為這事是工作時遇到的。 紀荷懶得和朋友說在西北遇到的驚險事,反正做記者多年已經(jīng)習(xí)慣,甚至比黑金礦還要嚴重的事故都發(fā)生過。她淡然道,“沒啊,出來吃飯,撿到一個喝醉的小姑娘,和她家人聯(lián)系,就發(fā)現(xiàn)這一家酒鬼……哎,你讓保安快一點兒!” “知道了?!迸砹招Γ拔疫@就打電話問問啊?!?/br> “嗯。”紀荷這邊等著,忽然又想到號碼在明州,那這小姑娘似乎得換個人來接啊,于是翻她手機號碼,找到一個本地號,備注是某某導(dǎo)游。略微思考一秒,她撥過去。 “去哪了?”是個粗狂的男聲。態(tài)度不親近也不疏離,有點客套似的拘謹。 紀荷眉頭一皺,覺得有些耳熟,“……宋隊?” “呃?”對方也一訝,“……這不是白曉晨……” “是她手機?!奔o荷笑著接話,“我在外面吃飯遇到她喝醉,撿著上車卻不知道往哪里送,宋隊給個地址?” 廟小妖風大,紀荷有點脫力的按著太陽xue,怎么在青海接二連三遇到跟江傾相關(guān)的人? ……等等。 江秘書? 唇瓣顫了一顫,她瞬時驚滯。 第3章 蠱 “我跟他,八百輩子不可能!”…… “到底怎么回事,我活得好好著呢,怎么就被死了!!” 燒烤攤上,煙熏火燎。 來格爾木一定要嘗嘗當?shù)匾患医凶鲴R文魁的燒烤店。 此刻,一張露天的白色大圓桌邊坐了十來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他們服裝統(tǒng)一,皆是深藍色的長t和長褲,下擺扎在褲腰里,無論個子高矮,身材都相當健碩。人們尚未靠近,就似乎感受到這里強烈的荷爾蒙氣息,只拿眼神捕捉,步子絲毫不敢上前。 然而,這一堆身材剛猛的大老爺們中間正坐著一個嬌小的女人。 身量不高,大概一米六三,微卷長發(fā),一張小巧瓜子臉精致,穿一件v領(lǐng)真絲上衣,淡藍牛仔褲。夜晚氣溫下降,她似有點寒冷,一只長腿架在另一只膝頭,修長小腿肚緊貼那一只,氣又惱。 “心虛,一定是心虛!”她拍著桌面。 對面的男人面相硬朗,是這伙人的頭兒,此刻,大家都把好奇的視線凝向他,意思是您怎么得罪這位美人了? 宋競楊一人問候了一句cao.你祖宗,眼神鳴金收兵,轉(zhuǎn)對著眼前的紀荷,正襟危坐。 她渾身冒著莫名其妙被死了我很不爽的氣息,你做為江傾的兄弟你要給個交代 ,不然沒完。 至于怎么沒完法宋競楊是不知道,但能讓江傾每年的這一天如人間蒸發(fā)一般消失的女人活生生就在眼前,他覺得得慎重,這女人絕對不好惹。 于是考量了一會說,“呃,這一定是個誤會……” “廢話,我當然知道是個誤會?!彼终撇蛔≡谧烂孑p敲,“我倒不是對你生氣啊,宋大隊長,我就是挺莫名其妙你知道吧?” “知道……” 紀荷說,“我跟他十年沒見,剛才一個電話給我搞蒙了,說他有一個朋友跟我名字一樣,還死了,今天還他媽是她祭日……我哪里就曉得那么巧,說的是我呢,”她嘆氣,“有話說得好,有緣千里能相見比如你我,無緣對面不相逢,比如我和他啊……在電話里說了那么多句我就沒有聽出來是他!” 宋競楊附和,“可不是么……” 紀荷搖頭,唉聲嘆氣,又對旁邊給她烤了一串什么東西的特警兄弟道謝,她抱怨不忘往嘴里塞一口,似乎味道不錯,面色有所緩和,邊嚼邊說,“他一定是心虛、愧疚,才在我祭日……啊不……生日這天……生不如死!” 說著,似想起她和江傾血海深仇般的過往,惡狠狠一咬手中的圓球,嘎吱脆地挺香,小嘴上都染了那東西的一層油,繼而暴跳,喝道:“那家伙從前就不是人——所以你在醫(yī)院一問我,我就不想說認識他!” 宋競楊感覺到蛋蛋一陣鉆心疼…… “哎,這什么……”紀荷吃了一顆球入肚,才對著串子上的最后一顆,奇怪皺眉,“有股膻味……” 給她遞串的板寸兄弟抻過頭來,“羊球!” 桌面上突然一陣詭異的寂靜。 十幾雙眼睛骨碌碌的盯著她。 紀荷來的突然,得知自己“死訊”在手機里暴跳如雷,和宋競楊聯(lián)系了地址,將白曉晨送來的同時,自己和這一幫正在聚餐的大老爺們一同坐下,桌面上是這幫老爺們自己點的,盡是些壯陽補腎的東西…… 她情緒激動,大家也忘記給她單獨點,所以不知不覺就吞了一顆羊球進肚子…… 只見她臉色不變,只是眉頭略微挑,還用舌尖卷了卷唇,似乎在回味著做評價,接著,她確認了這個東西似的,淡然“啊”了聲,“羊睪.丸嘛!” 不以為意,猛地一張口,咬碎剩下那只,雪白的齒刮了下,氣吞山河,“去你媽的江傾——你才死了!” 以宋競楊為首的一眾特警兄弟:“……” ……生猛啊,美女! 一通氣出完后,她恢復(fù)了臨危不亂,理性精明的一面。 “宋隊,這件事不簡單,我沒有死的話,他每年去祭拜的那位又是誰?”紀荷不可思議皺著眉,“到底是巧合事件,還是驚天陰謀,欺負到我這個記者頭上來就是不行?!?/br> 宋競楊說,他也不清楚,因為這幾年江傾很少說她的事情。 他之所以在可可西里,翻開車子那么震驚,是因為那張照片,被江傾放在警帽里珍藏并且多年從不開口的人,與她臉孔一模一樣。 傻子都明白,這種份量,肯定在他心目中非同凡響。 然而,紀荷的說法卻有點奇怪。 “怎么可能?!彼?,“我跟他,八百輩子不可能!” 這么斬釘截鐵。 宋競楊有所保留的笑了笑,沒把照片的事情說全……不然江傾就尷尬了,被動了。 不過好奇心全然被挑起,不安分的拾掇著紀荷,立即聯(lián)系江傾,給他一個驚喜! 紀荷沒應(yīng)聲,反把靠在自己腿上的白曉晨往那邊一讓。 宋競楊連忙接住。 白曉晨咕噥著“jiejie”,深醉當中保持著最后一點做為警察的直覺,她得時刻跟著女性而不是男性…… 紀荷拍拍腿上不存在的灰,站起身,單手揚了下散在肩頭的發(fā),半回眸笑,“各位兄弟慢吃。我得回醫(yī)院了。有機會明州見!” 宋競楊急忙把白曉晨安頓在另一張椅子上,追去時,只看見她一個過馬路的背影,街頭霓虹和白色斑馬線,形成這個女人在他腦海中的最后印象…… 回來煩躁的再次撥打江傾手機,很cao蛋的,仍然是沒接通。 “就這……”宋競楊不可思議,“還跟我說,八百輩子的清白?”他的副隊突然蹭過來一個腦袋說,“這絕對是你哥們暗戀她!” 宋競楊一摸下巴,點頭,“沒錯!” …… 七天后明州。 飛機在停機坪降落,四季分明的氣候令人懷念,沒出機場,紀荷和同事們就把外套脫了,個個手臂上掛著衣服,步履飛快的往外走。 一邊議論著單位到底誰來接,一邊說著這次采訪的片子怎么剪,都一片歡笑中的焦頭爛額樣子。 身為社會人,大約志同道合最為重要,再累都不覺得苦。 出了機場,在外頭果然碰到單位的車來接。甚至還帶了一面錦旗! “紀制片這次不顧個人生死保護片子的壯舉,已經(jīng)震撼臺領(lǐng)導(dǎo),甚至市委都有大人物過問,說要將你事跡開巡回宣講。無冕之王,你當之無愧啊!” 紀荷把旗子收了,驚地眉毛一跳一跳的,“巡回宣講?我一不是抗疫英雄,二不是可歌可泣,沒那么多材料可講。饒了我!” 大家一陣哄笑。 上了車,是一輛考斯特商務(wù)9座,她一訝,“這是干嘛去?” “吃飯,吃飯!”來接人的虞總監(jiān),在明州臺級別高,本來紀荷已經(jīng)挺驚訝,煩領(lǐng)導(dǎo)親自來接,這會兒一看車子,這是要往哪里去的節(jié)奏啊,且那頭官威更勝,不然大家采訪車一開,灰頭土臉就奔去了。 她悄悄問老蔡,“虞總搞什么鬼?” “領(lǐng)你上館子呢??傊檬聝?!”老蔡膀大肚圓,對吃有極致追求,這類中年男人不是研究茶就是吃,紀荷已經(jīng)絕望! 要不說她的第六感所向睥睨呢,從一開始覺得不對勁,后面就真會壞事兒。 明州臺在天鵝湖新區(qū),萬萬是看不到一點兒老舊磚瓦,此刻的頤和路各式政府辦公建筑節(jié)次鱗比,越往深處開林蔭更勝,快至盡頭一棟巍峨、有著門前廣場的建筑拔地而起,是一棟跨世紀高樓,而高樓正中央掛著壯觀的警徽——紅色國徽,藍色盾牌,金色長城和松枝一同組成的標識,紀荷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看得如此仔細! 她呆了,腦海里同時響起那晚在格爾木街頭,她上了車往醫(yī)院回,不放心打了電話給彭琳問情況,對方苦著腔調(diào)破口大罵。 “好你個壞丫頭,什么自殺——人家沖上去看到一把槍掛在桌沿以為犯罪分子就報警啦,結(jié)果人房主是明州公安局刑偵支隊一哥,剛上任就被從浴缸里逮出去,眾目睽睽下露著鳥被抓——你他媽有病?。 ?/br> 紀荷當時的表情和現(xiàn)在看到明州市公安局這六個大字時一模一樣——可以塞一個羊球到嘴里。 她瑟瑟發(fā)抖,無論如何告訴自己,自己是好心,且?guī)退攘怂吧纤景讖d長的女兒,對他好歹是雙重的好意,他不會計較顏面盡失的事,該對她感恩載德…… 況且,她沒死呢!這對他而言絕對算大驚喜—— 他該善待她! 但是,她因為太尷尬了,太別扭了,太抗拒重逢這件事,而徹底做了逃兵。 “開門!”大力拍門,不是肋條的傷沒好全,她絕對一腳踹開車門或者從窗口跳出去。 虞總驚奇的望著她,“要和新的刑偵支隊一哥見面,這么激動哦!” 紀荷回眸,心吐芬芳:“……” 第4章 蠱 “你活著……” 進了市局,紀荷借口去洗手間,單獨轉(zhuǎn)到一個樓梯間,隔著落地玻璃,看底下廣場熱鬧非凡場景。 媒體的長.槍短炮對著已經(jīng)偵破的127非法持槍搶劫殺人大案,進行全方位無死角的報道。 明州臺當家花旦主播也在底下進行現(xiàn)場直播。 她來這邊干什么的? 哦…… 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