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結束時接到同事電話,她把手機拿地離耳朵遠遠的。 “你干嘛?出來也不說一聲,心情不好?”同事察覺。 紀荷望著滿眼陌生的城市街道,嗯一聲。 對面沒聲兒,半晌才說,“行吧……你注意點兒……早些回來……” 畢竟是青海,人生地不熟紀荷也不敢逗留,結束通話在路邊等車。 格爾木的車難打,等了半個小時,自己的滴滴車才來。司機師傅是個當地人,用帶著濃重方言的口音問是不是她。 剛想說是,從旁邊酒吧街出來的男女一下奪過她車門,厚重的酒味伴隨著青年男子的罵罵咧咧。 “走開,走開!是我的車!” 紀荷靜靜抬眼。這小年輕刺龍畫虎,穿一件花襯衣,緊身褲。愛馬仕鞋標碩大。 她抬腳將車門踹上,一揚下顎,“誰車?” 小年輕身上掛著一個女孩,喝地不省人事,雙目緊閉。 但看得出身段窈窕,姿色上佳。 要不這男人也不會精蟲熏紅了眼,抻一根食指朝她指,“媽的,你也想玩?哥們陪你……?。?!” “沒事別把手指伸給人,”紀荷扣著這人食指往里使勁壓,心情不好,加之身上有傷,臉色越發(fā)冷,“快滾!” “你等著,給小爺等著……”不知道是氣地還是疼地,這自稱爺的玩意兒,哆嗦著跑了。 咚—— 而原先掛他肩上的小姑娘就這么直挺挺一下砸地面。 “哎……”紀荷試著撈了一把但沒撈著,反而把肋條牽動了,好一陣鉆心疼…… 皺皺眉,望望這小姑娘打扮,純白長裙,牛皮小斜挎包,規(guī)規(guī)矩矩的妝容,她心一跳,這不會是被……撿尸了吧? “江秘書……”小姑娘突然呢喃一聲,滿是眷念,絕對和剛才那男人南轅北轍的風格。 但是…… 紀荷心情真不太好,不想多管閑事。 尤其那條巷子里,一群牛蛇混雜的人氣沖沖往這邊來的架勢……顯然小雜碎叫救兵來了…… “站??!別他媽跑——” “姑娘——”紀荷彎下腰拍拍女孩的臉,除了獲得rou嘟嘟的手感啥回應沒有,她本來站起要走,不過看看那些明顯和妹子氣質不搭的人群,再回味剛才“江秘書”三個字,想來,這女孩良家的可能性太大。 于是自討苦吃,拎起這女孩半條胳膊,艱難沖司機喊了聲,“大哥,幫個忙!” 司機大哥嚷嚷著,“妹子,這里人家地盤,我不能帶你們走啊……” 還挺有規(guī)矩。 紀荷覺得自己吃飽了撐的,不過耳邊忽然呢喃了一聲軟軟地“jiejie”…… 她驚愕回眸,望見小女孩一雙迷蒙大眼,信任倚靠自己的樣子……瞬時心軟,慢慢把人扯起來,直接拉開車門。 “哎哎,你們不能上來!” 紀荷回司機一個冷硬眼神,嘴角似翹非翹,“我是記者,格爾木正努力往旅游城市發(fā)展相信你市市民不會待見一個見死不救的司機……啊,對了,您這是黑車嗎?!?/br> 司機大哥拍斷大腿,嚷道:“真倒八輩子霉!”說完,轟地一聲,踩油門飚出去了。 紀荷回頭,從后窗看到至少十來個的社會大哥,手持鋼管,棒球棍還有酒瓶,罵罵咧咧。她嘴角嘲諷一笑,回眸,慢慢靠回座椅里。 “江秘書……”趴腿上的女孩大約二十歲出頭,身子挺輕,不然紀荷也受不住,任這女孩胡亂的叫了六七分鐘,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放空下去了,懶懶地收了看陌生城市街道的視線,垂下,問那丫頭,“嗨,送你回哪兒???” “江秘書……”姑娘用亂七八糟的醉音回復她。 “行,江秘書是吧?”紀荷伸手將女孩的斜挎包扯過來,打開扣子往里掏,東西多但都擺的挺規(guī)整,一張叫白曉晨的身份證,還有銀行卡錢包,但是沒有任何酒店的房卡,聽口音明明是外地人,怎么就沒有酒店卡? 嘆息一聲,紀荷只好用這姑娘的指紋解鎖了手機,屏保亮起的剎那,她吹了聲口哨,“不錯嘛?!?/br> 那是一張相片,姑娘穿著湛藍色警服,對著鏡頭狂咧嘴笑,很陽光,一看就是富庶家庭養(yǎng)出來的女孩子。 隨手點進通話記錄,前十通電話都是那個叫江秘書的…… 她撥過去,等了至少三分鐘,那頭才接起,“喂。” ……喂? 紀荷驚了,這個口吻不但八百年沒吃過鹽,還是個冷血無情狂魔,身為記者,她可以迅速朝這個掉以輕心的家伙講上三萬字的女孩單獨外出橫死的社會新聞,因為某些莫名其妙的情緒,她喪失了熱情,改為,比對方還冷淡的音調。 “來接白曉晨?!?/br> 她說完報個地址就想掛了,結果那人,“沒空。” 紀荷暴躁,“人小姑娘喝的亂七八糟差點被撿尸,嘴里還叫著你名字,不至于冷血到讓人躺在冰冷的格爾木街頭一夜到天亮吧?” 對面停了一秒鐘,“你是誰?!?/br> 身為記者,語序停頓,停頓多少秒她心里都有表的,直覺對面那個男人智商不錯,不然她一通毫無音調起伏的三串長句過去,擱一般人身上絕對反應不過來。 她正色,“紀荷。絞絲紀。荷花的荷?!?/br> ……土。 腦海里突然跳出和江傾的第一次自我介紹,他嘴里好像有土味情節(jié),繼罵她土老帽后,第二句仍不離開土的評價她,言簡意賅。她當時有點受傷,畢竟是第一次見面,鄉(xiāng)里孩子沒見過世面,包里還有給這家少爺準備的地瓜干,那么美味想和他做好朋友,結果這貨辜負她一片真心……當晚,她就把捂了三天的地瓜干喂了狗,大仇得報…… “……紀……荷……” “哥們,我聽到你的牙關在抖,我的名字是什么妖魔鬼怪么?”她稀奇的揚著音問。 “不……你真的叫……紀荷?” “假的?!?/br> “……” 對面長久不出聲,紀荷自己樂了,她拍拍自己大腿上女孩的臉,感受著那包子般的手感,友好道,“兄弟你過來把人接走。我今兒……” 話沒完,倏地被打斷,“紀荷?!?/br> “哎,您干什么?”洗耳恭聽,倒看對面到底什么意思,不接人,老盯著她名字干嘛? 紀荷很快得到答案。 這男人有一副好嗓子,低沉地、揉著好些傷感的調子,像小時候拉絲的麥芽糖,又或者什么說不清的感覺……總之讓人想疼他。 “我有個朋友……也叫紀荷……” “是么?!奔o荷挑眉,有點意外。 “她死了……” “哦,抱歉?!?/br> “今天是她生日……” ……好家伙。 有點兒瞠目結合,紀荷正襟危坐。 前頭司機在后視鏡里用眼神問她去哪里,紀荷指了指手中的手機,表明自己有事,那司機眉頭擰地老高,就這樣和她演著默片兒似的來回交鋒。 紀荷只好把手機免提打開,不介意司機全程把握消息,反正她真的是清白,隨手救了一個姑娘,又莫名其妙聽一個應該是醉酒狀態(tài)下的男人哀思。 要不說,她在臺里叫全能戰(zhàn)士呢,犄角格拉里的閑事都能管上…… “兄弟,節(jié)哀啊……”她這么勸道。 后視鏡里的司機大哥眉毛一挑,立時減慢了速度,豎起耳朵聽。 所以八卦是人類的本能…… 那位江秘書沉默許久,在紀荷以為他可能在哭時,忽然輕飄飄散著音問,“你怎么不說話?” “嗨兄弟,我不是在等你說嘛?!?/br> “我想聽你……” 果然喝醉了吧,紀荷翻了個白眼,下一秒她又同情起這個男人…… “今天……是她生日……也是祭日……” 太慘了…… “和我們的相遇日……” ……慘無人道??! “紀荷……” 男人喊完之后,聲音倏地沒了。 紀荷擔心,“喂?喂?喂!” 該不會自殺了吧? 她驚叫,“江秘書!江秘書!” “報警吧,妹子!”司機大哥也是熱心人,只是苦于生計,在酒吧街不敢得罪地頭蛇們,現下不但把她們載上了,還熱心停車,靠在一顆白楊樹下,真心向紀荷建議該打報警電話救救那個男青年。 紀荷當然響應。 一個人在醉酒狀態(tài)下是十分危險的,因為他可能會被自己的嘔吐物噎死。 尤其剛才通話中還傳來那么幾聲可疑的堵塞氣管的聲音。 “接電話,接電話!”紀荷一通電話打到一個在110指揮中心工作的朋友那里,可是她今晚好像不當班,打了兩三分鐘都沒有接,最后紀荷快放棄,那頭才倏然傳來一個聲音,“干嘛呢,人家洗澡!” “你沒上班?” “上了,二十四小時連轉呢,剛在休息室洗了澡,等會兒回去休息……” “別休息了?!奔o荷打斷她,嚴肅著語氣說,“趕緊幫我查查這個號碼,號碼主人好像醉酒窒息了,已經五分鐘已經沒有回音!” “你們記者事兒真多……”好友習慣了她的突然襲擊,邊悉悉索索的穿衣服,邊說,“等著??!” 紀荷把白曉晨手機拿過來迅速發(fā)了號碼過去。 接著,繼續(xù)用白曉晨手機和對方喂喂喂…… 了無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