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威爾苦笑道。

    他安置好學生們，然后跟歐文講述了關(guān)于魔法齒輪招聘符文師的事情。

    歐文聽完就怒了。

    “胡鬧！煉金工坊能和法師塔比嗎？！”

    他算知道那些少年為什么都是那種表情：大家就讀魔法專業(yè)不就是為了出來后當個法師嗎？結(jié)果去的不是法師塔而是煉金工坊，也難怪少年們心如死灰的樣子。

    “而且魔法齒輪不是差點倒閉嗎？就算為了解決就業(yè)問題，也不該往那里送人！”

    有這么一瞬間，歐文懷疑塞西里亞城的魔法協(xié)會也背叛自己了。

    “他們的財務(wù)問題好像解決了，還找到了后臺的樣子。”

    威爾將那天休姆分會長的推測說了一遍。

    可歐文并不吃這套：“羅伊家族？哼，他們怎么會對復(fù)興魔法有興趣？”

    那可是徹底的王黨！

    雖然羅伊家族也曾經(jīng)是魔法家族，但他們一直最擅長的就是見風使舵，尤其是當工業(yè)革命到來以后，這個家族立刻放棄了魔法傳統(tǒng)，選擇去抱新貴族的大腿，并且在其長女五歲的時候就將她定給了未來的皇太子。

    歐文無法想象那個家族會支持一家煉金工坊。

    歐文憤怒道：“休姆那家伙是老糊涂了！等著，我回去就將他最后幾根頭發(fā)拽下來，讓他好好的清醒清醒！”

    “歐文市長……”

    “大人，魔法齒輪可是塞西里亞家的煉金工坊，那個給了魔法之都名字的塞西里亞?！?/br>
    正在威爾不知道怎么勸說歐文的時候，歐文的老管家的一句話卻讓歐文冷靜了下來。

    “塞西里亞家族啊……”

    歐文嘆了口氣，靠在了座位上。

    “看在它曾經(jīng)的榮耀的份上，我先去看看好了，”歐文說道，但圓滾滾的臉上滿是殺氣，“但如果他要糟蹋掉那些魔法種子，即使是塞西里亞家，我也絕不會放過！”

    第19章 首席和末席（上）

    關(guān)于大人那些復(fù)雜的心思，少年們是一概不知的。

    他們不知道中低階法師地位正在下降；

    他們不知道魔法協(xié)會的成員們每年都在為他們的工作分配頭禿；

    他們更不知道王都會議上有人想要徹底的廢除魔法教育，斬斷學園之城的生源；

    ——或者，他們聽說過“魔法已經(jīng)過時了”的這樣的話，但對于他們這樣平民少年甚至他們的父母來說，光是進入學園之城的魔法專業(yè)就可以得到一筆不小的學費補貼，更別說成為法師塔中高高在上的法師了，那是他們一輩子都不敢想的體面人！

    學園之城魔法學院這一年畢業(yè)生的首席，銀葉，就是這么想的。

    銀葉是個孤兒。

    他是在九歲的時候被送進孤兒院的，但和其他孤兒不同的是，他很慶幸自己母親的死亡，不是因為那個女人是個卑微的站街女，而是因為她擁有骯臟的魅魔血統(tǒng)，并且在銀葉的身上出現(xiàn)了顯性的隔代遺傳，于是那個輕佻而墮落的女人試圖將兒子作為商品賣掉，“正是因為你還值錢，我才沒在你剛出生的時候就將你這個拖累浸死！”那女人毫無掩飾的說道。

    事實上，母親死后，銀葉進入孤兒院后，處境也沒好多少。

    不過院長的“理想”似乎比銀葉那個站街女的母親更偉大一些，所以他把銀葉送到了學校，試圖讓他擁有更高的價值。

    “幸好”，那個院長在銀葉十一歲的時候也死了。

    銀葉從那之后輾轉(zhuǎn)于工廠和街道之間，和孤兒院其他幾個年齡較大的孩子靠著各種不合法的手段養(yǎng)活那些年齡更小的“弟弟meimei”們。

    在最艱難的時候，銀葉也沒有輟學。

    并不是因為他熱愛學習，而是銀葉知道，無論工廠還是街道上那些組織，都是吃人的怪物，他在那里停留下去，救不了他的“兄弟姐妹”，也救不了他自己。

    倒是學校是個機會，尤其是從三年級開始，法師塔會開始對學生進行魔力鑒定，其中魔力格外出色的孩子甚至可以跳過義務(wù)教育階段，進入學園之城的魔法學院，并且會給予大量學費補貼。

    銀葉想要用他的魅魔血統(tǒng)賭一次。

    這個血統(tǒng)不應(yīng)該只為了招來災(zāi)禍，也應(yīng)該給他的主人帶來一點保護才是。

    結(jié)果銀葉賭贏了。

    他在三年級通過魔力鑒定，進入了魔法學院。

    只是，還不夠。

    僅僅是一些學費補貼是不足以將他的兄弟姐妹們拉出那個地獄的，銀葉費了很大勁的爭取到了首席的位置，去獲得每年的獎學金，也是為了保證自己的“名額”。

    銀葉在剛進入學園之城的時候就打聽清楚了，魔法學院是包“分配”的，尤其是前幾名最優(yōu)秀的學生，畢業(yè)后保送到法師塔。

    如果成為偉大的魔法師，就沒人可以欺負他和他想要保護的人了吧？

    銀葉卻沒想到，這點微不足道的企望卻也如同玻璃塔一般易碎。

    他們這一屆的學生并沒有如同學長學姐所說的那樣分配去法師塔，而是被送到了某座煉金工坊！甚至有人找到了報紙，發(fā)現(xiàn)那座工坊似乎因為財務(wù)問題已經(jīng)倒閉了的！

    銀葉本來是拒絕相信這個消息的，因為在半個學期之前，老師還有其他某些人包括魔法協(xié)會的威爾先生就跟他透過氣，他會在塞西里亞西南的某座法師塔得到一席之位，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更改？！

    但令銀葉絕望的是，威爾先生清點的人員證明了最糟的猜測。

    ——除了銀葉這幾個優(yōu)等生外，對方還一起帶走了成績最差的那幾個學生。

    包括這一屆的末席，杰克。

    杰克能不能算是魔法學院的學生其實是個問題。

    他本人應(yīng)該是個無天賦者。

    但他的父親，某個想要投資卻被人騙走了所有財產(chǎn)的破落貴族在走投無路的情況，想要騙取魔法學生的那點補貼，就給兒子灌下了家族秘傳的魔藥。

    那種魔藥據(jù)說能強行讓人產(chǎn)生魔力，運氣極好的情況下會產(chǎn)生出禁咒級別的大魔法師，但大多數(shù)時候，所產(chǎn)生的只不過無法真正施法的“偽魔法師”而已。

    遺憾的是，杰克并不是那個意外，而且由于魔藥的影像，他從進入學校開始，腦袋上就長出了巨大的魔角，那是無法釋放的魔力所催生的異物。

    學校發(fā)現(xiàn)這個騙局的時候，自然想要將這個偽物退學，可貴族那殘存的權(quán)利地位卻在這種微妙的地方得到了體現(xiàn)，在一大堆“在規(guī)定之內(nèi)”“沒有禁止”之類的扯皮之后，學園之城最后屈辱的收下了這個冒牌的魔法天賦者，將他當作動物一般飼養(yǎng)了起來。

    銀葉并不同情杰克。

    同情是那些能吃飽飯的人才擁有的奢侈品。

    再說他和杰克有什么實際區(qū)別呢？

    所以當威爾將銀葉和杰克并列在一張清單上的時候，銀葉只覺得恐慌。

    那是一種同為動物要被一起屠宰了的恐慌。

    如果不是想要找機會問問威爾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能放棄那張畢業(yè)證，銀葉搞不好在上火車之前就偷偷的從學園之城逃走了。

    可惜一路上銀葉都沒找到合適的時機，然后就被拉到了魔法齒輪煉金工坊前。

    工坊那恢弘的外表，還有工坊裡熱鬧的人群并沒有安撫銀葉的心靈。

    不如說，他受到了不少驚嚇。

    銀葉憑借他早年豐富的經(jīng)歷辨認出好些客人應(yīng)該是“街上混的”，而銀葉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就是想要逃脫這個環(huán)境，所以他越發(fā)不想要在這種地方停留下去。

    更重要的是，工坊主人竟然是個黑袍。

    傳說會吃小孩的黑袍。

    雖然銀葉早就過了相信這種童話的年齡，但以他對黑袍的理解來說，將人當作實驗動物切切拿去喂貓好像一點都不奇怪！

    他肩上那只黑貓也看起來很詭異的樣子！

    總之，身為魅魔的直覺從進入工坊開始，就在提醒他快跑。

    那是遇到了天敵的感覺！

    他的話當然也不能聽——

    “宿舍都是單人間，自帶廁所，有女朋友的以后可以申請雙人間；不過別在自己房間里燒飯，到點食堂會提供餐點，樓下有公共休息室也有廚房，一定要自己做飯去那邊用?！?/br>
    不能聽……

    “每個房間星期一會有人來打掃，那天記得將貴重物品收拾好，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安格爾繼續(xù)道，“浴室也是公共的，洗衣間的洗衣機可以隨便用，或者將臟衣服掛好牌子丟在洗衣籃也可以，但月底會從工資里扣掉清洗費，洗壞了也不負責?！?/br>
    不……

    “至于工資方面，會按照協(xié)會說好的，給你們每個月一枚金幣，但做好固定工作量有加班的情況，或者有突出貢獻的情況下，會有獎金……另外，如果你們通過符文師考試，我會按照正式符文師的標準給你們加工資，或者你們要我介紹去法師塔也可以——”

    ……先暫時打工也挺好的吧！

    這樣可以讓漢娜去上學，給大頭買雙新鞋，把身體最虛弱的那對雙胞胎接到身邊來。

    銀葉腦海里這樣計算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jīng)克服了那古怪的面對天敵的恐懼，舉起了手來：“那么，先生，你需要我們做什么呢？”

    那位散發(fā)著恐怖氣氛的黑袍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你們快點把行李放好，跟我去吃飯！”

    第20章 首席和末席（中）

    ……美味。

    杰克小口的優(yōu)雅的吃著盤子中的食物。

    縱使他的胃空虛的像是在吞噬自己，小時候養(yǎng)成的某些習慣還是改不掉的，比如用餐禮儀，比如味覺。

    世人所說的“餓極了什么都好吃”的情況并沒有發(fā)生在他身上。

    不如說，他變得更挑剔了。

    尤其是喝下魔藥以后。

    明明餓得看見什么都想要咬一口，普通的食物卻咽不下去，只有過去家里還富裕的時候才吃得起的最精致的食物可以吃，偏偏飯量還變大了，于是一直處于饑腸轆轆的狀態(tài)當中。

    這種狀態(tài)當然是無法思考的。

    不過，思考對杰克來說，本來也沒意義。

    他要思考什么呢？

    父親有私生子的事？母親有情人的事？家里破產(chǎn)的事？父親逼迫他喝下魔藥的事？長出奇怪的角的事？即使那樣也沒得到魔力的事？學校想要將他退學的事？其他人態(tài)度變化的事？每次頭上的角開始生長，胃就愈發(fā)餓得無法忍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