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護(hù)主心切，拉開瀝安的時候力道不當(dāng)，不小心將小家伙摔倒在地，立即引來嚎啕大哭。

    芷玉想也不想，跑上來抱起瀝安，立即柳眉倒豎喝斥千蓉：不準(zhǔn)欺負(fù)小少爺，一條玉珠子而已，何苦動手欺負(fù)一個小孩童！少爺別哭

    千蓉道：這是王爺送給小姐的珠綏，并不是一條隨便的玉珠子，弄壞了，你賠得起嗎？

    芷玉心頭一急，瞪向默不作聲的絳霜，跪道：小少爺怎么說也是小姐的胞弟，難道連條珠綏也比不上么？再說少爺只是六歲孩童，連那珠綏的邊都沒挨到，你們竟然將他推倒在地，孩童不懂分寸，難道你們做大人的也不懂么？

    芷玉！映雪厲聲喚了芷玉一聲，臉色微沉。

    芷玉抱著小少爺走過來，還在說：小姐，明明是她們欺人太甚。

    映雪眉心擰得更緊。

    絳霜的丫頭千蓉被主子瞪了眼，低著頭嚅囁：奴婢并沒有推他，是他沒站穩(wěn)。

    jiejie。絳霜不得不拉了婢女的手走過來賠罪：都怪meimei沒有管教好小婢，讓她沖動了。還請jiejie看在千蓉護(hù)主心切的份上饒了她這一次過失，meimei日后定當(dāng)嚴(yán)加管教。又看向抽噎的瀝安，道：既然小少爺喜歡玉珠子，那我趕明兒個送幾條來，只是這一條是萬萬不能送的，這是王爺給絳霜的定qíng信物，還請jiejie諒解。

    映雪眉梢微挑，瞧了冷眼旁觀的男人一眼，道：不必勞煩meimei送玉珠子了，jiejie這里不缺，芷玉，給三小姐賠罪，是瀝安冒犯在先，他不懂事你也該懂事的。

    芷玉眉頭一蹙，不肯。

    芷玉！映雪的臉上有了絲絲怒意。

    一直冷眼相觀的男人卻在這時出了聲：好一個忠心護(hù)主，命比糙賤，卻膽比天大！這個小婢，本王決定將她收入王府了！

    映雪立即臉色大變：王爺，芷玉xing子莽撞，頂撞主子，沒有資格收入王府！而且現(xiàn)在有水湄服侍臣妾，不缺丫鬟。

    小姐？不止芷玉被嚇了，旁邊的絳霜和千蓉也吃驚不小。

    本王說有資格就有資格。連胤軒冷冷瞧著她，俯身輕笑：既然王妃不缺丫鬟，本王便將她打發(fā)到別的地方。

    小姐？芷玉不明白現(xiàn)在是什么qíng況。

    王爺，芷玉沒說要自愿入王府，所以你沒有權(quán)力將她收府。映雪的眸子愈加的冷，水袖中的纖掌緊緊捏著，滲了汗珠。

    小姐，芷玉愿意入王府服侍你。

    芷玉！映雪水眸中眸光，來不及制止她，痛苦道：傻瓜。

    芷玉瞧到了她眸中的掙扎與痛苦，牙一咬，道：芷玉是自愿入王府服侍小姐，小姐在哪，芷玉便到哪。

    映雪掩下濃密的睫扇，紅唇輕啟：芷玉入府，只能服侍臣妾。

    沒問題。連胤軒答得慡快，卻加上一句：但是這個小少爺本王會另外安排人照顧。

    不行。她全身緊繃。

    這可由不得你安排。他眸中如星辰閃耀，灼亮：王妃大病未愈，不能cao勞，本王會找個細(xì)心體貼的人照顧這個小少爺，讓他養(yǎng)尊處優(yōu)，衣食無缺。

    芷玉可以照顧小少爺，小少爺認(rèn)生，離開了芷玉他會哭的。

    連胤軒沒將芷玉這話聽入耳，瞧了那在外屋丫鬟堆里逗鬧的西門一眼，吩咐水湄：去讓西門進(jìn)來吧，就說王妃方便了。

    是。水湄輕輕撩了簾子領(lǐng)命而去，半刻又轉(zhuǎn)回來了：王爺，西門公子說不進(jìn)來了，讓奴婢向景王妃代安。

    他哪去了？連胤軒皺眉。

    奴婢不知，一眨眼的功夫，西門公子便不見了，剛剛明明還在外屋笑鬧的。

    這家伙。連胤軒腮幫子緊咬，拂袖往外走：好生侍候著王妃，本王呆會遣人來接蘇瀝安。冷冷扔下這句，大步一邁，瞬息帶著連絳霜離去了。

    傻瓜。映雪輕輕靠在g柱子上，眉頭淺蹙，雙眸無神望著簾子外，身心俱乏。芷玉瞧著她憂傷的神色，蹲在她身前握著她柔軟的手：小姐，芷玉是不是連累你了？

    映雪心疼的摸摸她發(fā)huáng瘦削的臉蛋，陡然將她的螓首輕輕攬在懷里，沒有說任何的話。

    水湄在旁邊看著，亦沉浸在那份感傷里。

    *

    飛來的橫禍，沒有大病初愈，不等傷口結(jié)痂，映雪便在翌日帶芷玉出了府。當(dāng)然不是逃，只是換了身男兒裝，用碎銀買了些饅頭和米菜送到了荒野的那間破廟。

    阿青的潰爛qíng況好轉(zhuǎn)了些，能喝水進(jìn)稀軟食物，能睜眼了。阿□則危險些，不曾想那日他不肯伸胳膊給她察看，竟是因為他體膚被喂了毒。也就是有人在他身上割破口子，而后將他浸在藥水里泡，直到活活將人藥死，而后成為活死人。

    這比中蠕蟲還可怕。

    他是捅破藥罐子逃出來的，黑漆漆的夜，他連滾帶爬撿回了一條命，卻只記得那個關(guān)他們的地方是個地牢。

    這也是他們?nèi)诵幕袒痰睦碛?，最近夜里不大安寧，那群神秘人專向他們這些夜宿街頭的乞丐下手，而且專找年輕男子。

    據(jù)他說，他們周圍的年輕乞丐失蹤了不少。而官府也不會管乞丐的事，少一個災(zāi)民，他們安穩(wěn)一分。

    映雪邊靜靜聽著阿□敘說，邊有條不紊給阿青換身上的藥糙，這些搗成爛泥的糙藥是用來敷的，對殺蠕蟲很有效果。

    芷玉則在旁邊默默搗糙藥，額頭上全是汗珠。聽到阿□的經(jīng)歷，輕輕啊了一聲，非常吃驚。

    聽說前兒個夜里，淮州城內(nèi)遺失了大量糧糙和兵器，那從京城來的丞相正急得跳腳呢。阿□蹲在火堆旁烤著野jī，又道：如果可以，我還真想從戎，帶著阿青，阿誠不僅能填飽肚子，還能守衛(wèi)我們的家鄉(xiāng)。

    你想從戎？映雪抬起滿含心思的眼睛，陡然想起齊康。這幾個男子，不正是同樣的年紀(jì)么。

    嗯。戚□堅定的點頭，望著糙堆上的雙胞胎弟弟：等到阿青醒過來，我們兄弟倆便去從軍，投靠北冀門也可以，總比做乞丐好。

    旁邊的芷玉聽得此話，眉兒一彎，喊道：在從軍前你也該先擦亮眼睛，投靠現(xiàn)在的皇帝，你等于自尋死路，去做山賊還有出息些。

    小公子哥，你膽子可真大！戚□驚訝，認(rèn)真起來：這話若是傳出去，你定是要被全家抄斬的，反誰也不能反當(dāng)今圣上。

    呵呵。芷玉諷刺一笑，說得越大聲：皇帝老子金口玉言，我們不說話悶聲做啞巴，同樣也要被全家抄斬，你說我還有什么不敢說的！

    你是罪臣之后？戚□眼睛瞪得大大的，他這一喊，旁邊的其他乞丐全瞧過來了。

    芷玉，不要胡亂說話！映雪沉下臉。

    芷玉才察覺說了不該說的話，呵呵gān笑兩聲，自圓其說道：我哪里說過這句話了，我只是打個比方，比如六年前那個被滿門抄斬的冷家，那冷統(tǒng)領(lǐng)還是駙馬爺呢，不同樣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被滿門抄斬

    她這樣一說，映雪的臉更黑了，啐道：閉嘴，你說多錯多，越描越黑！

    哦。芷玉這才乖乖的委屈閉了嘴。

    戚□卻道：其實公子這番話也說的沒錯，新帝登基這幾年來，我們窮苦老百姓被苛捐雜稅壓得喘不過氣，直至今日，我們被迫背井離鄉(xiāng)，卻依舊沒有活路。如果不選擇一個圣明的君主，我們這輩子永遠(yuǎn)沒有好日子過。

    芷玉又cha嘴道：這個天下沒有圣明君主，你別做夢了。

    映雪卻沒有惱她，只是瞧著門外，沉進(jìn)了自己的心思里。陡然道：你們?nèi)ネ犊烤坝H王府的三王爺，也許他能幫你們尋一條活路。

    小蕭表哥？芷玉被嚇了，小姐腦殼嚇掉了嗎，怎么迸出這句話來。那個野蠻王爺有什么好，他現(xiàn)在還掠走小少爺做人質(zhì)呢，而且還有其他數(shù)也數(shù)不清的惡行。

    映雪依舊望著門外，眉心微擰：也許他不是個好夫君，卻能是個好君主，這天下，本來就是屬于他的。

    此話一出，四周都安靜下來，只聞得人淺淺的呼吸。

    半晌，戚□又道：蕭公子，能否請你再幫我看看幾個朋友？他們似乎也感染了這蠕蟲，身上四處腐爛。

    快帶我去。

    *

    卞州城西北兩條大街的隱蔽小巷子里，蜷曲了不少乞丐。

    站在巷子口，芷玉拉著映雪不讓她進(jìn)去：難道你忘了上次的教訓(xùn)嗎？說不定里面又埋伏了北冀的人。

    映雪站在巷子口看著那幾十個縮在破糙席底下的蜷曲身影，腦海里陡然閃現(xiàn)煙暮山山腳的小山村，她遠(yuǎn)嫁卞州的時候，那幾個村子的人還在為瘟疫苦苦掙扎。不知今日，他們是掙脫了瘟疫的折磨，還是喪生在一把大火中？

    他們是我的老鄉(xiāng)，并不是北冀的人。戚□在旁邊急著解釋，自己已走進(jìn)巷子里，掀開他們身上的破糙席。

    迎面陣陣濃臭，癥狀與阿青的一樣。

    芷玉皺眉，掩鼻，眸里卻有同qíng。

    再走了幾條暗黑深巷，依舊有這樣的乞丐。

    病qíng似乎傳染得很快，東南大街的qíng況怎么樣？

    現(xiàn)在還沒有發(fā)現(xiàn)。

    我們得去客棧酒樓后看看。

    轉(zhuǎn)頭，卻有個布衣男子站在巷子口，長身玉立，墨發(fā)披肩，一身米色布衣合體淡泊，沉靜的眸靜靜瞧著她，不驚不喜，明明是個不求名利的模樣。

    她瞧著他，站在原地，沒有出聲。沒有了那副大胡子，卻又雙讓她永生難忘的眼睛。

    她沒想到，就這樣見到了這個人，在這條yīn暗的小巷子里。

    師父？！芷玉的聲音劃破了這片沉寂。

    男人走進(jìn)來，依舊望著映雪：你不要cha手這件事。

    為什么？為什么這個曾經(jīng)拯救過她的聲音開始如此陌生！

    楚幕連面容沉定，瞧了她身后一眼，陡然長臂一攬，抱起她飛檐走壁。

    瞬息，兩人落在一荒郊的義莊門前，老鴉凄啼，白色紙錢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