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風華 第1115節(jié)
兩名天齋弟子也都已經(jīng)搶上前來,看到朱雀蹲在地上,盯著石板看,不由對視一眼,心中也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朱雀也沒有耽擱,閃身到了一旁,低喝一聲,手中長鞭狠狠抽打在那塊石板上,地面震動,周圍的石板被這股強大的內力震得碎裂,但偏偏就是封住地洞的那塊石板沒有任何損傷。 “大師姐,這不是一般的石頭?!币幻忑S弟子道:“可能是金剛石!” 金剛石劍谷無匹,神兵利刃都無法損傷,朱雀七品大天境修為,依然是難以撼動。 她花容冷峻,心下頗為懊惱,自責還是輕視了圣人。 御書房內設有機關,她本該能想到。 既然這地洞是圣人的逃生之路,這塊石板當然非比尋常,不可能輕易破除讓人從后面追擊。 “她會去哪里?”朱雀抬頭,掃視眾臣。 眾臣只覺得這女人雖然絕色容顏,但那眼眸中的寒光卻是讓人心驚膽戰(zhàn),都是低著頭,不敢與朱雀目光對視。 “你說!”朱雀盯住蘇倫。 蘇倫此刻卻已經(jīng)放下了椅子,嘆道:“機關是圣人所設,通往何處,我們又豈會知道?你們大可以將皇宮搜找一遍,也許可以找到?!彪p手握拳道:“只是這里有刺客出現(xiàn),宮里的侍衛(wèi)們很快都會殺過來,你們想要找到圣人,就先要從這御書房突圍出去,就看你們有沒有這本事?!?/br> “看來你對她很忠心?!敝烊傅溃骸安怀鲆馔獾脑?,天亮的時候,唐軍就會攻入京都城內。你們如果自認是大唐的臣子,還是趕緊前去迎接唐軍入城,否則唐軍對夏侯國賊的黨羽絕不會手下留情?!?/br> 蘇倫冷冷道:“你是叛軍的人?” “我是天齋的人?!敝烊杆坪鯖]有興趣和蘇倫多廢話:“我只是給你們指一條活路,如果你們非要求死,與我無關。”身形一展,從御書桌后躍出,吩咐道:“我們走!” 她知道如果耽擱下去,肯定會有大批宮中侍衛(wèi)前來增援。 圣人已經(jīng)從地道逃脫,此處不宜久留,自然是要趁這里被圍之前趕緊撤離。 皇宮重巒疊嶂,宮殿如云,而且眼下京都的兵馬大都在城外決戰(zhàn),禁衛(wèi)軍們也在死守皇城,所以只要撤離此處,在這深宮之中就如同石沉大海,很容易隱藏起來。 眾臣眼看著朱雀帶人撤走,自然不敢阻攔。 沒過多久,御書房外的廝殺聲也都停歇下來,數(shù)名宮廷侍衛(wèi)沖到御書房內,有人已經(jīng)問道:“圣人在哪里?” 蘇倫道:“圣人已經(jīng)安全離開,不必擔心。你們趕緊集結人手,務必要將這幫刺客盡數(shù)剿滅?!?/br> 他是兵部尚書,本是無權對宮廷侍衛(wèi)發(fā)號施令,不過如今宮內的情況也十分混亂,圣人無法直接下令,侍衛(wèi)們聽得蘇倫吩咐,也只能領命撤下去。 蘇倫想到方才驚心動魄的情形,心有余悸,緩緩在一張椅子上坐下,隨即抬頭,見到眾人都看著自己,苦笑道:“諸位想說什么?” “蘇部堂,看來……看來情況真的很嚴峻了?!币幻賳T嘆道:“龍銳軍擊潰西川軍,莫將軍孤軍奮戰(zhàn),要應對龍銳軍和柔玄軍兩支兵團,無法支撐太久。明春門也已經(jīng)落入敵手,莫將軍一旦戰(zhàn)敗,叛軍就可以直接殺入城內了?!?/br> 蘇倫知道這名官員所言不差,苦笑搖頭,道:“圣人沒有料到龍銳軍暗度陳倉,這一戰(zhàn)已經(jīng)沒有勝算了?!?/br> “蘇部堂,圣人走了,我們該怎么辦?”又有一人道:“難道咱們都在這里等死不成?” “錢大人有什么想法?” “叛軍攻入京都城,接下來勢必會直取皇城。”那人道:“兩千禁軍肯定是守不住皇城,皇城被攻破只是遲早的事情。咱們……咱們如果不想出對策,到時候都會成為叛軍刀下之鬼?!?/br> 一名老年官員道:“到了這個份上,還能想出什么對策?幾萬叛軍殺進來,就算是神仙也扭轉不了局勢?!睋u頭嘆道:“實在不成,咱們各自回府,等著叛軍上門就是。” “為什么要等死?”那錢大人道:“咱們?yōu)楹尾荒芩览锴笊???/br> “如何死里求生?”蘇倫問道。 錢大人掃視眾人一眼,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終是道:“我若說出來,只怕諸位以為我貪生怕死,罷了,還是不說的好?!?/br> “錢大人,都到什么時候了,還有什么猶豫的?!蹦悄昀铣甲拥溃骸澳阌惺裁丛挶M管說,大家商議商議?!?/br> 錢大人想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決心,才道:“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方才的情況,大家也都看到了。圣人自己留有退路,刺客殺到,她在咱們眼前脫身了。如果不是天齋的人手下留情,以他們的身手,要將咱們全部殺死,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br> 眾人都忍不住點頭,道:“天齋的人畢竟是道門,并不濫殺無辜,他們入宮是要找回道尊的尸骨,并非是為了刺殺我們?!?/br> “天齋的人對我們手下留情,可是圣人……卻將我們丟下?!卞X大人道:“那個女刺客也說了,她給咱們指一條活路,讓我們去迎接叛……迎接唐軍入城,如此還可保全身家性命……!” “住口!”不等錢大人說完,蘇倫厲聲呵斥道:“錢盛,你是要背叛朝廷,向叛軍投降?”瞥見一旁被朱雀殺死的侍衛(wèi)尸首,尸首邊上還有那侍衛(wèi)的刀,沖了過去,取刀在手,刀鋒指向錢大人,怒喝道:“你再將你說的話重復一遍!” 其他臣子紛紛道:“蘇部堂息怒,說了是大家商議,你不要沖動?!?/br> “難道你們也是這樣想?”蘇倫怒道:“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罪該斬首,你們還要為他說話?” 那錢大人也是惱道:“蘇倫,你是兵部尚書,導致京都陷此兇境,是誰的過錯?你們兵部調動柔玄軍南下討伐徐州,他們也趁機殺到了京都,如果沒有你們的調令,他們能如此輕松進入京畿?還有,東北龍銳軍兵臨城下,你們兵部事先竟然毫無察覺,這又是誰的過錯?你有本事拿刀去剿滅叛軍,在這里舞刀弄槍,還真當自己是英雄?” “錢大人,你也少說一句?!蹦昀瞎賳T道:“大家坐下來商議,不要傷了和氣。” “和氣?”蘇倫冷笑道:“本官吃的是大唐的俸祿,效忠大唐,有人要背叛大唐,老子為何要與他和氣?”他是行伍出身,情急之下,也顧不得體統(tǒng),口出粗言。 “效忠大唐?”錢大人道:“天下皆知,秦逍是效忠麝月公主,柔玄軍也是擁戴公主,公主是先帝的血脈,正統(tǒng)的李唐公主,她麾下的兵馬,又怎么不是唐軍了?他們又怎么不能代表大唐了?”似乎是血氣上頭,也顧不得其他,吼道:“你姓蘇的能代表大唐?別在這里自以為是。有種你就一刀砍過來,反正公主的兵馬馬上就要殺入城內,老子在黃泉路上等著你?!?/br> 蘇倫怒氣上涌,大吼一聲,舉臂抬刀便要沖向錢盛,邊上幾名重臣見狀,紛紛上前拽住,有人叫道:“蘇部堂莫要沖動,這里是御書房,他要說錯話自有圣人裁決,你在這里殺死朝廷重臣,那也是死罪!” “他奶奶的,反正都是死,老子就不要在這里等死?!卞X盛摘下頭上的冠帽,一把摔在地上,指著蘇倫道:“你就在這里等著,老子現(xiàn)在就去明春門,看看他們要不要一箭射死我!”竟然真的甩袖離開,快步走出御書房。 第1838章 黎明將至 京都城外,血流成河,當真是人間地獄。 莫興德雙手握著一根長槍,支撐身體,渾身上下滿是鮮血,既有敵人噴濺到他身上的血液,也有他自己身上濺出的鮮血。 他自己的戰(zhàn)刀早就卷了刃,此后連奪兩把大刀,也都是廢棄,最終奪了一把長槍在手。 他不知道自己親手砍殺了多少人。 雖然他的勇猛一度鼓舞了麾下將士的斗志,但敵人似乎殺之不竭,在他身邊始終有一群敵軍前赴后繼撲上來。 在他周圍一圈的地上,已經(jīng)看不到地面,都是堆積起來的尸首。 既有自己的麾下,也有柔玄軍士,甚至還有幾名被殺死的龍銳騎兵和戰(zhàn)馬。 莫興德年紀輕輕就從軍,打過草原部族,剿過強寇,但這一生卻從未經(jīng)歷過如此殘酷慘烈的廝殺。 西川軍已經(jīng)全線崩潰,早已經(jīng)向東南方向潰逃,龍銳軍的數(shù)千騎兵就像咬住獵物的猛獸,在后追擊。 而上萬名裝備精良的龍銳步卒和部分龍銳騎兵則是留下來,協(xié)助柔玄軍對京都守備軍發(fā)起反擊。 這一次龍銳軍派出了不到兩萬兵馬,五千騎兵,一萬步卒,此外幽州刺史竟然還抽調了一千兵馬加入了這支軍團,雖然兵力不多,卻也用實際行動表明了幽州的態(tài)度。 這不到兩萬人的龍銳軍加入決戰(zhàn)之后,結局其實就已經(jīng)注定。 無論是柔玄軍還是龍銳軍,戰(zhàn)斗力都在京都守備軍之上,這兩支軍團聯(lián)手對京都守備軍發(fā)起反擊,兇狠無比,沒有絲毫留情,那顯然是要用鮮血來徹底震懾京都守備軍,迫使守備軍放下兵器。 莫興德雖然驍勇無比,卻畢竟是血rou之軀。 一夜血戰(zhàn),他的體力已經(jīng)用盡,而且亂戰(zhàn)之中,自己也是受了多處傷,無法及時包扎傷口,鮮血流淌,這更是讓他覺得全身已經(jīng)發(fā)軟。 他的一身戰(zhàn)甲從來都不是負擔,可現(xiàn)在他卻感覺到身上的戰(zhàn)甲異乎尋常的沉重,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扛不住。 麾下的將士一個接一個倒下去,而更多的卻是潰逃。 龍銳軍突然殺出的時候,混雜其中的京都民兵們似乎知道大難臨頭,紛紛逃竄,如果不是京都軍訓練有素,莫興德和眾多將領沖殺在前竭力壓住陣腳,京都軍很可能就會被民兵的一波潰退所影響。 好不容易穩(wěn)住陣腳,待得西川軍潰敗紛紛脫離戰(zhàn)場,支撐著京都軍最后意志的支柱瞬間崩塌,許多京都軍兵士似乎也已經(jīng)知道大勢已去,開始脫離戰(zhàn)場。 有不少軍士甚至準備直接撤回明春門,卻不料明春門大門緊閉,吊橋也被拉起,完全是一條無法退卻的思路。 最為恐怖的是,雙方在兩翼廝殺的騎兵軍團已經(jīng)逐漸分出勝敗。 柔玄騎兵的實力本就在京都騎兵之上,待得龍銳軍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之后,不但對京都主力造成震懾,也對兩翼的京都騎兵造成致命的心理震懾,柔玄騎兵則是乘機取得了優(yōu)勢,不少京都騎兵也已經(jīng)潰退。 柔玄騎兵對戰(zhàn)場上的形勢判斷的十分準確,在取得優(yōu)勢之后,開始從兩翼向中間突殺,有不少騎兵已經(jīng)殺到了護城河邊,這就讓那些準備撤回明春門的步卒成為了騎兵們的口中之食。 “噗!” 一支冷箭也不知從何處射來,卻是射中莫興德側腰,他眉頭一緊,只是頹然低頭看了一眼,還沒等他看清楚,又是“噗噗”幾支利箭射入他身體。 他身形微微搖晃,如果不是手中撐著長槍,便已經(jīng)倒下。 眉宇之間沒有痛苦,竟反倒是有一絲解脫。 他環(huán)顧四周,這才發(fā)現(xiàn)在周圍竟然已經(jīng)沒有了自己的麾下。 柔玄軍士握刀持槍,已經(jīng)將他團團圍住。 之前緊貼在他身邊的幾十名軍士,此刻都已經(jīng)倒在血泊之中。 他抬頭望了一眼天邊,東方隱隱泛白,一夜血戰(zhàn),戰(zhàn)死者不計其數(shù),逃亡者更是多如牛毛,他知道到了這個份上,一切都已經(jīng)結束。 將手中的長槍甩開,莫興德緩緩坐了下去,他屁股下面是堆積起來的尸首。 人群之中,一騎穿過人群緩緩走過來,戰(zhàn)馬之上是一名手持長槍的將領,莫興德只看了一眼,便認出正是太史存勖。 太史存勖血染戰(zhàn)袍,渾身上下也是殘破,亦可見這一戰(zhàn)著實慘烈。 “很久不見了?!碧反孥抿T馬向前,距離莫興德不到五六步才勒住馬,居高臨下看著莫興德,嘆道:“你也是北方邊軍中赫赫有名的驍勇戰(zhàn)將,今日卻落得如此地步,可曾后悔?” “太史存勖,少說這屁話?!蹦d德笑道:“如果不是秦逍的龍銳軍殺到,你我現(xiàn)在的位置應該換一換,騎在馬背上嘲諷的人應該是我?!?/br> 太史存勖頷首道:“你能堅守京都城,讓我柔玄軍死傷慘重,甚至能率領麾下進行這場決戰(zhàn),確實是勇冠三軍?!鳖D了一下,才道:“只可惜你的才干用在了錯誤的地方!” 莫興德語氣蕭索,嘆道:“這一戰(zhàn)沒有對錯,只有勝負。我效忠后圣人,你歸附公主,不過是各為其主而已?!?/br> “我會向公主為你請求?!碧反孥孟肓艘幌?,才道:“只要你歸附公主,依然會有將功贖罪的機會?!?/br> 莫興德聞言,卻是哈哈大笑起來,順手抄過邊上的一把沾血大刀,看著太史存勖道:“京都之戰(zhàn),無論是京都軍還是邊軍,都是死傷無數(shù),無數(shù)大唐好兒郎戰(zhàn)死城下,血染江山。我實話告訴你,這一戰(zhàn)保衛(wèi)京都是次要,我就是要和你們柔玄軍血戰(zhàn)一場。勝了,我就算是報了當年你們拋棄武川之仇,若是敗了,死后到了九泉之下,也可以向當年戰(zhàn)死邊關的武川弟兄們交待了。太史存勖,后世評論此戰(zhàn),你我都是罪人。”搖頭嘆道:“可惜,可惜,沒有親手斬下你的首級,終歸是死的不甘心。”手腕子一轉,刀光劃過,鮮血噴濺而出,莫興德卻已經(jīng)是干脆利落地抹了自己的脖子。 太史存勖神色淡定,雙目之中卻還是有一絲遺憾。 京都軍主將莫興德自刎之際,京都城東南方向,一隊潰逃的騎兵正狼狽不堪拼命逃亡。 數(shù)十名騎兵護衛(wèi)著一名身披大氅的老者迅速脫離戰(zhàn)場。 老者當然就是國相夏侯元稹。 他這一生主要打理的是政事,對軍事其實并不通曉,而且領兵的機會并不多。 可是為數(shù)不多的領兵機會,都是落得最悲慘的結局。 當初率領武衛(wèi)營攻打皇城,卻落入澹臺懸夜的圈套,最終被發(fā)配到蘇州軟禁,國相黨的黨羽也遭受澹臺懸夜的血腥清洗。 而這一次精心謀劃的決戰(zhàn),親率兩萬西川軍做最后一搏,依然是輸?shù)囊粩⊥康亍?/br> 西川軍的潰敗完全出乎國相的意料之外。 雖然龍銳軍的突然出現(xiàn)確實令人驚駭,但西川軍被龍銳騎兵突襲之后,一觸即潰,幾乎是瞬間就崩散,這實在是令國相感到匪夷所思。 西川軍潰逃如潮水,國相根本無法阻止,萬般無奈之下,近衛(wèi)騎兵隊硬是強行保護著國相逃離戰(zhàn)場。 國相很清楚,京都城外這一戰(zhàn)西川軍大敗,這不僅僅會讓圣人危在旦夕,而且西川也將危如累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