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盔下那雙眼睛明亮如星，卻又寒冷如刀。

    也幾乎是在一瞬間，敵將已經(jīng)單槍匹馬沖到了方輝面前。

    “受死！”

    又是一聲暴喝，方輝終于看到了對方一張年輕的面龐。

    那張臉宛若千年冰山，冷酷至極。

    四目相對，看到對方那犀利如刀的眼睛，方輝瞬間感覺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他雖然揮刀砍過去，但卻算不上是主動，幾乎是條件反射。

    “噗！”

    大刀還未落下，長槍如毒蛇，一槍已經(jīng)刺穿了方輝的胸膛！

    夜風(fēng)凄冷，萬物似乎有那么一刻靜止。

    第1789章 殺將

    方輝臨死之前，還不敢相信發(fā)生的一切。

    他不敢相信有這么快的槍，他不敢相信自己在對方面前沒有半分的還手之力！

    可他就算不相信，卻還是要死，就算不相信，他這一生也不可避免的到了盡頭。

    “你……是誰？”

    長槍貫穿胸膛，刺破心臟，無力回天。

    方輝一只手抓著槍桿，盯著對方的眼睛，臨死之前，還是拼力問出了這句話。

    對方目光冷峻，沒有絲毫憐憫之色，冷冷道：“秦逍！”

    秦逍！

    方輝瞳孔收縮。

    他當(dāng)然知道秦逍是誰。

    但他卻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在秦逍的手里。

    長槍猛地拔出，鮮血噴涌，方輝已經(jīng)翻身落馬，就此死去。

    那幾十名護衛(wèi)騎兵本來已經(jīng)舉刀殺向秦逍和他身后的幾名騎兵，但是在長槍貫穿方輝身體的那一刻，一切都似乎靜止下來，這些騎兵呆若木雞，竟忘記揮刀向秦逍砍過去。

    方將軍死了？

    方將軍死了！

    他怎么可以死？

    他怎么就這樣死了？

    秦逍說出自己的名字，清晰無比，不少騎兵都是聽得清楚。

    比起方輝之死，秦逍出現(xiàn)在這里，同樣讓大家感到震驚。

    后方已經(jīng)迅速組織抵抗的神策軍看不到前方發(fā)生了劇變，半數(shù)軍士已經(jīng)在將官們的指揮下列陣成隊，但秦逍來得太快，事起倉促，還有許多神策軍士在營中奔竄，找尋同伴集合。

    “殺了他！”

    護衛(wèi)騎兵之中，終于有人回過神來。

    方輝的尸首落馬之后，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那是死的不能再死。

    幾十名護衛(wèi)騎兵驚駭之余，卻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恥。

    他們是護衛(wèi)隊，也是從神策軍中挑選出來的驍勇精銳，最主要的職責(zé)就是在戰(zhàn)場上保護主將的安全。

    可是今晚幾十名護衛(wèi)騎兵卻是眼睜睜地看著方輝近在咫尺被敵將用長槍貫穿胸膛，神策軍的老將、大唐的伯爵，幾乎是在瞬間就被對方擊殺，而護衛(wèi)騎兵們甚至都沒能做出任何有效的保護。

    這對任何一名將領(lǐng)的護衛(wèi)隊來說，都是奇恥大辱。

    哪怕今晚活下去，這些騎兵也必然會遭受嚴(yán)峻的懲處，而且也將為軍中所有人嘲笑。

    軍人將榮耀看得比性命還重。

    如今唯一可以挽回一些榮耀的辦法，就是斬殺敵將。

    那人一聲厲喊，其他的護衛(wèi)騎兵也都反應(yīng)過來，紛紛向秦逍殺過去。

    只是這片刻之間，后面的大隊騎兵已經(jīng)沖上來，幾十名騎兵立時被淹沒在潮水般的敵軍騎兵之中，只是片刻間，幾十名護衛(wèi)騎兵一一落馬，俱都被斬殺。

    而此刻后方的竇朗將等人當(dāng)然已經(jīng)看出了情況不妙。

    他們雖然沒有看到秦逍擊殺方輝，卻看到方輝的護衛(wèi)騎兵隊被敵軍騎兵淹沒，在這種情況下，方輝和那幾十名護衛(wèi)騎兵根本不可能有生還的可能。

    竇朗將也知道，此時再沖上去救援已經(jīng)來不及。

    他心中震驚，卻也是有些惱怒。

    震驚于方輝竟然如此輕易被敵方陣斬，惱怒于方輝太過自輕敵。

    主將被斬，對神策軍的士氣打擊非比尋常。

    此時已經(jīng)有軍士惶恐叫道：“方將軍……方將軍被他們圍住了……！”

    神策軍便是再訓(xùn)練有素，在主將有失的情況下，也是無法保持鎮(zhèn)定。

    竇朗將眼見得黑壓壓的敵軍騎兵依然向這邊沖過來，知道此時根本不能再去顧及方輝的死活，厲聲道：“將軍不會有事，弟兄們聽我軍令。弓箭手準(zhǔn)備……！”

    步卒對騎兵，哪怕是神策軍也會處于劣勢。

    此種情況下，竇朗將很清楚，只要神策軍這邊因為方輝而陷入混亂，那么神策軍將大難臨頭，敵方騎兵如果真的殺進(jìn)來，沖亂了本陣隊形，接下來很可能就是一場屠殺。

    所以當(dāng)下只能竭力挺住，只要全軍不亂，依然有一戰(zhàn)之力。

    眼見敵騎已經(jīng)沖入射程，竇朗將正要下令放箭，可就在這一瞬間，卻見到敵軍騎兵卻突然兜轉(zhuǎn)馬頭，如同大雁一般，向兩邊扯動，并不繼續(xù)向前沖。

    秦逍領(lǐng)著數(shù)百名騎兵扯向了神策軍的右翼。

    四千神策軍，大部分都是向中路集結(jié)，輜重隊的車輛和器械被當(dāng)做屏障橫亙在前方，形成了一道保護墻。

    而且保護墻之后，集中了大量的弓箭手。

    這支隊伍的作戰(zhàn)目標(biāo)是攻打彭城，所以調(diào)來的弓箭手眾多。

    如果騎兵繼續(xù)向中路沖過去，勢必會遭受弓箭手的阻擋，造成大量死傷。

    反倒是在敵陣兩翼，沒有屏障保護，空曠一片，而且駐營在兩邊的兵馬是最后聽到號角聲，反應(yīng)自然比中路要慢不少，這時候兀自有不少神策軍士還沒有集結(jié)成隊，散亂一片。

    騎兵說到就到，秦逍領(lǐng)著騎兵們直接沖到右翼的敵軍陣中，長槍擺動，連刺五六人，中槍者無不當(dāng)場斃命。

    他麾下的騎兵們也都是猛砍猛殺。

    竇朗將見到敵騎一分為二，殺向兩翼，心中駭然，唯恐?jǐn)耻姀膬梢戆瓪⑷胫新?，立刻大聲呼喝，指揮兵馬在兩翼形成隊列，盾牌兵在前掩護，長槍兵跟在盾牌兵后面嚴(yán)陣以待，以兵士們在左右形成防御隊列。

    這時候自然是顧不得沖過去救援兩翼散亂的軍士。

    反倒是用兩翼散兵的性命作為代價，爭取列隊防御的時間。

    秦逍駿馬如風(fēng)，一路前沖，連殺十余人，不等到盡頭，赫然勒馬，邊上許多人只見到他在極不可能的情況下調(diào)轉(zhuǎn)馬頭，戰(zhàn)馬平地立起，霍然轉(zhuǎn)身，激起旋風(fēng)一陣。

    秦逍座下戰(zhàn)馬雙蹄著地，人立而起，發(fā)出一聲嘹亮的嘶聲，宛如龍吟。

    夜風(fēng)瀟瀟，秦逍駿馬長槍，再次催馬，卻并非向中路包抄，卻是折而向北，又是長槍如電，一陣猛刺，再殺數(shù)人。

    他麾下的騎兵也都紛紛折而向北，砍殺之間，竟是迅速集結(jié)到秦逍身邊，追隨其向北而去。

    雖然這一場砍殺，秦逍麾下也折損了十多名騎兵，但卻斬殺兩百多名神策軍士，地上到處是尸首。

    竇朗將眼中顯出詫異之色。

    他本以為敵騎分兵兩翼之后，接下來肯定是避開正面的器械屏障，從兩翼合圍過殺向中路，卻實在沒有想到這些騎兵一番砍殺，竟然迅速脫離戰(zhàn)場。

    不但是秦逍的右路敵騎迅速脫離戰(zhàn)場，左邊的敵騎也是在一陣砍殺之后，折而向南，飛馬而去。

    沒過多久，喊殺聲就已經(jīng)停下來。

    神策軍眼睜睜看著敵騎分兩隊人馬向南北各自離去，當(dāng)然不敢去追擊。

    敵軍雖退，但神策軍卻不敢有絲毫的松懈。

    竇朗將等將官都是清楚，敵人暫時脫離戰(zhàn)場，并不表明這場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騎兵的機動性太強，隨時都有可能殺一個回馬槍。

    趁著敵軍脫離戰(zhàn)場，竇朗將讓兩翼的散兵們迅速集合到中路，而且加緊列隊形成防御，等待隨時可能殺回來的騎兵。

    幾千號神策軍將士，始終保持著迎戰(zhàn)的陣型，將官們也是保持高度警覺，天地間一片寧靜，但卻肅殺無比。

    就這般一直等到黎明時分，依然不見敵騎殺回來，竇朗將眼瞧見天邊出現(xiàn)魚肚白，這才微松了口氣。

    他不敢讓兵士們散隊，派了十幾名游騎斥候往周圍去探明情況，只等到斥候們一個接一個回來，稟報周圍再無敵軍蹤跡，竇朗將這才讓軍士們原地暫歇，自己則是翻身上了一匹馬，往東飛馬過去。

    靠近過去之后，便見到了地上幾十具尸首，正是方輝和他手下那幾十名護衛(wèi)騎兵。

    竇朗將下了馬，走到方輝尸首邊上，看到他背后一個窟窿，那自然是被長槍貫穿的傷口。

    他單膝跪下，臉色難看至極。

    很快，又有幾名將領(lǐng)過來查看情況，見到方輝的尸首，都是震驚，卻也都是默默跪下。

    “竇朗將，咱們……該怎么辦？”一人看向竇朗將，問道：“是繼續(xù)向彭城進(jìn)軍，還是……返回泰山？”

    邊上一人略有些激動道：“繼續(xù)進(jìn)軍？難道你沒看到敵人的騎兵？昨晚肯定有上千騎兵殺過來，他們肯定是增援彭城。將軍被殺，我軍士氣遭受重創(chuàng)，繼續(xù)去打彭城，那不是去送死？”

    “不錯，他們敢殺出來，彭城那邊肯定是做了周密準(zhǔn)備?！庇忠蝗说溃骸白蛲聿坏蹞p了主將，還死傷幾百號人，這還怎么去打彭城？”

    竇朗將道：“將軍被殺，肯定是不能去彭城了?？墒蔷瓦@樣撤回泰山，咱們都將成為笑柄。而且沒有大將軍之令，咱們擅自撤軍，惹惱了大將軍，咱們連腦袋都保不住?！鳖D了一下，才道：“派人回泰山稟明情況，讓大將軍決定接下來該怎么辦?！?/br>
    “咱們難道還要駐留在這里？”一人回頭看了一眼營地，神色凝重：“敵軍騎兵隨時還會殺過來，這里不能停留。”

    竇朗將道：“咱們來的時候，途經(jīng)帽兒山，雖然是座小山，但可以依托山勢防備敵騎突襲。帽兒山離此地也就二十多里地，咱們先撤到帽兒山再說。”又吩咐道：“立刻派人回泰山，軍情不可耽擱，盡快稟明大將軍！”

    第1790章 孤騎

    澹臺懸夜盯著地圖，臉色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