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風(fēng)華 第1007節(jié)
“本宮聽說紫衣監(jiān)遭受大肆清洗。”麝月緩緩坐下,凝視蕭諫紙道:“你們沒有任何消息,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蕭諫紙拱手道:“回稟公主,圣人受澹臺懸夜挾持,宮中遍處都是澹臺懸夜的黨羽。奴才也曾帶人欲要營救圣人,卻力不能及。澹臺懸夜不但掌控了京都內(nèi)外的兵馬,而且早就暗中籠絡(luò)了一批江湖門派,這其中以巴山劍派為首。這些人被澹臺懸夜收買,成為他的爪牙,許多人已經(jīng)被安排進入了紫衣監(jiān)?!?/br> 一邊羅湘詫異道:“紫衣監(jiān)不都是宮里的公公才能進入,江湖門派怎能被編入進去?” “澹臺jian賊現(xiàn)在怎會在乎這些?!绷_睺臉色冷峻,淡淡道:“紫衣監(jiān)許多吏員都被清洗,或死或捕,剩下的也都是一群沒骨氣的東西?,F(xiàn)在的紫衣監(jiān),早就不是從前的紫衣監(jiān)了。”眸中顯出冷厲之色,道:“澹臺懸夜不但挾持了圣人,還設(shè)下圈套謀害了老總管,不除此人,天理不容。” 麝月微蹙柳眉,心中卻是明白,這兩位衛(wèi)監(jiān)前來找自己,倒還真不是忠于李唐,想要對自己效忠。 他們認定是澹臺懸夜設(shè)下了圈套謀害了魏無涯,而且也認定天子是被澹臺懸夜所挾持控制,此種情況下,自然將澹臺懸夜視為必誅之敵。 這兩人是要鏟除澹臺懸夜,骨子里卻依然對圣人存有忠心。 畢竟大唐閹宦勢力的崛起,正是因為當今圣人的提攜和庇護,紫衣監(jiān)也是以效忠圣人為根本。 圣人的諸多秘事,這兩名衛(wèi)督當然是不清楚,所以在他們的眼中,麝月起兵,目標自然是澹臺懸夜,既然有共同的敵人,互相借助對方的力量鏟除澹臺懸夜也就成了必然的道路。 麝月聰慧異常,明白其中的關(guān)竅,眼角余光瞥了木無名一眼,心知此人能夠說服兩大衛(wèi)督前來面見自己,恐怕也是以此為說辭。 她心中也清楚,如今正是用人之時,如果紫衣監(jiān)這兩位衛(wèi)督能夠聽從自己的差遣,自然不是壞事,故意道:“你說的不錯,澹臺不除,大唐不寧。本宮身為李唐子孫,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逆賊亂國?!笨粗捴G紙問道:“蕭諫紙,你們可愿意助本宮鏟除逆賊?” 蕭諫紙和羅睺對視一眼,再次跪下,齊聲道:“奴才但憑公主殿下吩咐,萬死不辭!” “很好,起來說話!”麝月抬手道:“據(jù)本宮所知,紫衣監(jiān)在各地都有耳目,你們在紫衣監(jiān)待了十幾年,這些人幾乎都是你們的舊部,他們是否依然會聽從你們的調(diào)遣?” 蕭諫紙恭敬道:“大總管歸天之后,奴才已經(jīng)收攏了部分紫衣監(jiān)的舊部,讓他們從京都脫身隱匿起來,本是等待機會再去營救圣人。公主離京之后,澹臺懸夜立刻調(diào)動了紫衣監(jiān)的人趕赴江南,以糾察軍中叛黨之名,欲圖掌控江南三州?!鳖D了一下,才道:“木先生及時找到并提醒奴才,公主討賊,江南三州不容有失,必須調(diào)動手中一切力量盡快趕赴江南?!?/br> 麝月聞言,頓時恍然大悟,明白為何木無名會那般自信可以解決江南的麻煩。 “你們已經(jīng)在江南做好了部署?”麝月問道。 蕭諫紙道:“奴才和羅睺調(diào)集了手頭上的所有力量,在紫衣監(jiān)派人前往江南之時,也都潛伏到了江南三州。目前我們的人也都已經(jīng)盯住他們,只要動手,奴才有把握能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羅睺緊跟著道:“要除掉江南jian黨不算太難,他們的根基并不深。不過動手之前,必須周密計劃,以免生亂。”頓了一下,才繼續(xù)道:“首先要統(tǒng)一行動,三州都有jian黨,只有確定統(tǒng)一行動的時間,才能將他們一舉殲滅?!?/br> “你們已經(jīng)制定了行動的計劃?” 羅睺點頭道:“已經(jīng)有了初步的計劃。擒賊先擒王,一旦動手,我們會將三州的賊首鏟除,jian黨沒有了首腦,立刻就會渙散,我們便可以將之徹底清除。” 麝月微微點頭,羅睺繼續(xù)道:“此外三州刺史和許多官員都心向殿下,他們雖有誅賊之心,但卻不敢輕舉妄動。如果我們發(fā)起行動,就需要三州刺史和諸多官員的配合,在誅滅jian黨之后,他們必須迅速控制各州的所有兵馬,保障三州不會生出其他的亂子。只是我們要取信于那些官員,就需要公主幫忙,只有公主相助,三州的官員才能配合我們行動?!?/br> 木無名此時終是開口道:“公主,三州刺史都是你一手提攜,也只有拿出你的手令,才能取信于他們,他們也才會配合行動?!?/br> 麝月卻是轉(zhuǎn)過身,走到窗邊,俯瞰城內(nèi)。 城中依然是一片喜慶,她沉默片刻,終于回轉(zhuǎn)身問道:“你們準備何時行動?” 蕭諫紙和羅睺對視一眼,面上都是顯出猶豫之色。 蕭諫紙扭頭看向林宏和羅湘那邊,雖然沒有說話,但意思確實很明顯,分明在表示事關(guān)重大,不宜讓太多人知道具體的行動時間。 林宏何等人物,察言觀色,立刻明白,向麝月躬身道:“公主,臣下先告退!” “不必!”麝月?lián)u搖頭,向蕭諫紙道:“本宮用人不疑,你們有話但說無妨,本宮相信這里都是自己人,不必遮掩?!?/br> 林宏和羅湘聞言,眼中都顯出感激之色。 “殿下,行動的日子,我們定在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羅睺不再猶豫,道:“只要得到公主的手令,我們就可以立刻返回江南與各州刺史聯(lián)絡(luò)。元宵佳節(jié)正是極好的機會,各州刺史可以名正言順地設(shè)下宴席,將紫衣監(jiān)那伙首領(lǐng)都請過去赴宴。那伙人肯定不會有防備,而我們也正好設(shè)下圈套,在元宵節(jié)當夜,三州同時動手,就在宴會上將jian黨一網(wǎng)打盡!” 第1677章 夜訊 木無名這才道:“我在江湖上也有不少朋友,他們愿意為公主效命,參與江南誅賊行動。元宵夜誅滅jian賊,各州立刻控制兵權(quán),再請江南世家連同官府一同穩(wěn)住局面,江南三州立時便可舉旗響應(yīng)公主?!蹦曋暝?,問道:“不知公主覺得計劃如何?” 計劃當然是沒有問題。 如果這幾人都是自己的心腹部下,麝月根本不會有任何猶豫,立刻就能同意這項計劃的實施。 可是主導(dǎo)這次行動的幾人,木無名來歷不明,兩名衛(wèi)督也不是麝月的嫡系,麝月心中還是頗有些猶疑。 她掃過幾人,卻忽然想到,自己今晚接見這幾人,其實是冒了極大的風(fēng)險。 紫衣監(jiān)這兩位衛(wèi)督可都是中天境高手,木無名的實力深淺雖然還不清晰,但卻絕對不是泛泛之輩。 如果這三人真的準備對自己不利,現(xiàn)在同時出手,兩名靈臺將恐怕根本無法護住自己的周全。 如果這幾人只是想利用自己的手令再去控制江南三州,其實根本不必多此一舉,直接出手擊殺自己,也就一勞永逸地解決了問題。 雖然麝月感覺到這幾人肯定是利用自己來達成一些目的,但至少控制江南三州的目的是一致,而且江南官員世家都是自己的人,沒有自己坐鎮(zhèn),這幾人也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住江南。 “今夜是除夕?!逼讨?,麝月才道:“你們辛苦來到徐州,本宮很是歡喜。你們的計劃,本宮好好考慮,明日一早便會給你們答復(fù)。”向羅湘道:“羅湘,你去吩咐人準備酒菜,也讓幾位好好過一個除夕?!?/br> 羅湘忙躬身道:“下官遵令!”抬手道:“幾位請隨我來!”也不多言,率先出門。 蕭諫紙和木無名對視一眼,也都是行禮退下,林宏也是躬身而退。 木無名卻是最后一個離開屋子。 等幾人離開之后,麝月再次站在窗邊,若有所思。 長孫媚兒這才示意兩名靈臺將先退下,隨即走到麝月身畔,低聲道:“公主是否信不過他們?” “魏無涯死于澹臺懸夜的陷阱,蕭諫紙和羅睺都是魏公公一手栽培提攜起來,他們肯定是要為魏公公報仇?!摈暝缕届o道:“他們并不知道圣……夏侯與澹臺懸夜是一丘之貉,所以自然不可能聽命于澹臺,對這兩人,我并不懷疑。” 長孫媚兒道:“公主說的是,澹臺懸夜不但謀害了魏公公,而且對紫衣監(jiān)大肆清理,這兩人許多舊部都被澹臺所害,所以他們必然是與澹臺不共戴天?!?/br> “媚兒,你覺得木無名會是什么人?”麝月蹙眉問道。 長孫媚兒想了一下,才道:“此人對天下局勢了若指掌,不但為公主制定了下一步的戰(zhàn)略,而且竟然能夠說服蕭諫紙二人跟隨他前來面見公主,能耐和手腕都是非比尋常。” “一個江湖游俠,怎可能有如此見識?”麝月淡淡道:“如果不是時刻關(guān)注著天下局勢,他也不可能有如此見識?!?/br> 長孫媚兒輕聲道:“公主可發(fā)現(xiàn)一個很奇怪的地方?!?/br> “什么?” “此人從頭到尾,自稱都不謙卑?!泵膬乎久嫉溃骸八坪醪⒉挥X得自己應(yīng)該向公主表示謙卑?!?/br> 麝月頷首道:“我自然察覺到?!币苫蟮溃骸八恼勍潞鸵娮R都非常人,按理來說,如此人物,不可能是籍籍無名之輩?!?/br> “公主是否覺得此人不可信任?” “不是?!摈暝碌溃骸八筚M口舌,今晚說了那么多,我能感覺到他確實是在為我出謀劃策。而且他似乎確實是一心想要復(fù)興李唐。江南誅賊計劃,不出意外的話,應(yīng)該也是他一手策劃,紫衣監(jiān)那兩人只不過是他實施計劃的工具。我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我覺得無法掌控他!” 媚兒立刻道:“原來公主真有這種感覺。” “你也感覺到了?” “從這人出現(xiàn)之后,他的一言一行,都是一副掌控大局的氣勢?!泵膬阂彩蔷o蹙柳眉,輕聲道:“他沒有卑稱,甚至不曾向公主跪下參拜,這都表明此人似乎并不覺得自己應(yīng)該臣服于公主?!?/br> 麝月微微頷首,淡淡道:“他既想復(fù)興李唐,卻對本宮并無敬畏之意,此人自然是難以掌控?!?/br> “他不是游俠,更不是尋常的江湖人?!泵膬旱溃骸懊膬郝犅劊献顝姷拈T派,除了東極天齋,便是巴山劍派、日月盟和金山寺三大門派。不過即使是這三派掌門見到公主,也絕無可能如此狂妄,而且三派掌門也不可能對當下局勢有如此見解。”頓了頓,輕聲道:“殿下覺得他不好掌控,我們該如何處置他?” 麝月冷笑道:“如果是從前,這種人便是最大的威脅,本宮會毫不猶豫將之誅殺,以免后患。”想了一下,才輕嘆道:“可是當下他對我卻是大有用途,暫時還殺不得。” 媚兒想了一下,才道:“公主可對此人既用之也防之。他如果為公主出謀劃策也就罷了,可是如果真的有什么異動,隨時可以將之誅殺?!?/br> 麝月一雙眼眸遙望遠方,許久之后,才道:“等收回江南之后再做定奪?!?/br> 此時遠在東北的秦逍自然不知麝月身邊多了一位木先生,他身在廣寧城外的大營之中,正與軍中的將士們把酒言歡。 龍銳軍的兵馬組成頗為復(fù)雜,最早是以青州殘部和收降的王母會眾為主,此后又收編了黑山軍和廣寧軍,后來更是收編了歸降的遼東兵馬以及六百龍鱗禁衛(wèi)軍,成分可以說是十分復(fù)雜。 重新整編之時,秦逍就擔(dān)心因為各路兵馬的來源不同,如果各自編隊,很容易就會在軍中形成派系。 遼東軍的派系之爭就在眼前,導(dǎo)致的后果秦逍也是親眼見到。 所以秦逍和宇文承朝整編兵馬之時,會將各隊兵馬打亂混編。 龍銳軍眼下有三股軍團,除了駐守在營平的皇甫云昭所部主要是歸降的遼東軍,草場軍團和遼西軍團都屬于混編,比例平衡,而且秦逍對所有的兵士都是一視同仁,絕不厚此薄彼。 遼西軍團大營中,各隊人馬皆有,除了本土的廣寧軍和黑山軍,青州軍和江南王母會眾也都在其中,其中最讓將士們心服口服的自然是龍鱗禁衛(wèi)軍。 幾次作戰(zhàn),龍鱗禁衛(wèi)軍展現(xiàn)出了強悍的戰(zhàn)斗力和堅韌的戰(zhàn)斗意志,對于以軍功論英雄的唐軍將士來說,龍鱗禁軍自然是受人敬畏。 宇文承朝從營平撤軍回到遼西之后,就按照秦逍的吩咐,將這幾百名龍鱗禁衛(wèi)直接編入了火甲龍騎。 在龍銳軍中,自然不允許任何人分出派系,沒有青州軍、黑山軍或者廣寧軍等等稱呼,所有將士都是隸屬于龍銳軍,這條軍令十分苛刻,在軍中若有拉幫結(jié)派之舉,都將會從重懲處。 除夕之夜,秦逍早早陪著秋娘吃了年夜飯,爾后快馬加鞭趕到營中,陪同將士們過除夕。 城中自然是早就送來了酒rou,讓將士們在除夕夜吃rou喝酒一醉方休。 秦逍其實是考慮到軍中有不少是自己從關(guān)內(nèi)帶來的兵馬,這些人遠離故土,跟著自己來到苦寒之地掙份前程,除夕之夜,自己自然是要和大家一同把酒言歡。 平日里營中訓(xùn)練嚴苛,今日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一下,將士們卻也是盡情痛飲。 宇文承朝素來好酒,可是自從開始坐鎮(zhèn)大營之后,便下令軍中禁酒,而且以身作則,極為自律,平日里是滴酒不沾。 今日卻也是和秦逍放量痛飲。 到了半夜時分,許多將士都已經(jīng)醉倒睡下,宇文承朝也是有了六七分醉意。 秦逍出城之前,便向秋娘保證過,后半夜肯定要趕回去,待得有了五六分醉意,卻是想到對秋娘的承諾,不好再繼續(xù)飲下去。 其實對秋娘,秦逍還是存了愧疚之心。 當初答應(yīng)過秋娘,會將她迎娶過門,但因為突然接到出關(guān)練兵的旨意,也就耽擱下來。 自己領(lǐng)兵出關(guān),卻是讓秋娘在京都成為人質(zhì),而且獨守空房。 等到秋娘來到遼西,雖然讓她安居下來,但自己諸事繁多,莫說陪著秋娘,就是一個月也難見上兩次。 特別是最近一段時日,自己征戰(zhàn)在前線,又去了草原轉(zhuǎn)一圈,近兩個月都不能與秋娘相見。 回到廣寧之后,又是一堆事情要處理,也無法時刻陪在秋娘身邊,今日除夕之夜,本是想好好陪伴佳人,卻又不得不考慮將士們的心情,跑來營中一趟,想到自己離開之時對秋娘的承諾,曉得美嬌娘肯定是在癡癡等待自己回去,自然不好讓秋娘一直等候。 他向諸將囑咐了幾句,這才起身出帳,諸將卻都是跟著送出帳來,秦逍正要讓人牽馬過來,卻聽得馬蹄聲響,隨即遠遠就傳來聲音:“急報,急報,急報!” 秦逍循聲望去,遠遠瞧見兩騎飛馳而來,后背都是插著一支小旗子,那是傳訊兵在緊急軍報之時的標識,途中所有障礙都要為傳達緊急軍情的傳訊兵讓路。 此外軍營重地,除了一些指定的訓(xùn)練場地,騎兵不可在營中任意驅(qū)馳,一旦違反軍令,甚至要掉腦袋。 但這種背插小旗的急令兵卻是不在此之列,有緊急軍情,急令兵可以直接穿行在大營內(nèi),將急報迅速傳達給將領(lǐng)。 秦逍瞧見兩名急令兵在這除夕之夜突然而來,心知事情不小,神色立時就變得嚴峻起來。 身后諸將自然也明白有緊急軍情,早有人搶上前去,待得兩名急令兵靠近,有人上前幫助停下了馬,兩名急令兵同時沖過來,大聲道:“奉皇甫將軍之令,有緊急軍情向宇文郡尉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