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皺眉道：“顧大哥，我這是頭一次進京，以前只知道京都乃是天子腳下，所有的事情定然是井然有序，可現(xiàn)在看來……！”

    “現(xiàn)在看來，京都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樣？”顧白衣笑道：“秦兄弟，京都是大唐帝國的國都，這里從上到下有百萬之眾，你說什么樣的人沒有，什么樣的事情不會發(fā)生？在京都無論發(fā)生什么離奇的事情，其實都不足為怪，見多了，聽多了，也就不會覺得奇怪了。”

    秦逍點點頭，道：“我只以為邊遠之地，遠離帝都，那些蛇蟲鼠蟻才會無法無天，想不到京都的蛇蟲鼠蟻似乎比邊陲還要兇惡。這青衣堂在京都欺壓百姓，如此跋扈，是否背后有什么人為他們撐腰？否則怎有如此膽量在天子腳下欺凌弱??？”

    “自然是有的?！鳖櫚滓碌溃骸熬┒脊倩氯缭疲澈鬀]有人，一群無賴又能成什么氣候？”

    秦逍道：“我猜青衣堂背后的靠山定然不是一般的官員，否則也不可能有膽量在京都河道收銀子?！?/br>
    “河道只是其中一項?！鳖櫚滓碌ㄗ匀簦骸熬┒及傩?，絲綢、麻行、首飾、竹木、酒米、鐵器、古董……，但凡有利可圖的地方，總會被人盯上。如今在京都無論做什么，都不會太容易?！?/br>
    秦逍心下一凜，道：“顧大哥的意思是說，這些行當除了要向朝廷繳納賦稅，還要被青衣堂這類貨色盤剝？”

    “確實如此?！鳖櫚滓碌溃骸邦^些年還好，最近這幾年，情況是越來越嚴重。”

    他對什么事情都很淡然，但此刻眸中分明顯出一絲憂慮之色。

    秦逍只以為他是擔心青衣堂這類人破壞了京都的秩序，輕聲道：“顧大哥，京都府不是負責京城秩序的衙門嗎？如果我沒有說錯，青衣堂這些人的行徑，應該就在京都府的管轄之下?！毕氲桨滋斓氖虑?，更是低聲道：“今日在洛水河，青衣堂光天化日之下欺負秋娘jiejie，我瞧見附近還有官差在看熱鬧，可是……他們卻當做沒看見，轉(zhuǎn)頭就走?！?/br>
    顧白衣卻并無意外，只是道：“他們不會管，也不敢管。”自嘲笑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愿意招惹那幫人?！?/br>
    秦逍越發(fā)覺得青衣堂絕不是自己所見那般簡單。

    “你說的沒有錯，京都府卻是負責京都的秩序，大小刑案，也在京都府的管轄之內(nèi)。”顧白衣緩緩道：“可是就算是京都府尹石大人，對青衣堂這類人的所作所為，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br>
    秦逍一怔，顧白衣已經(jīng)解釋道：“道理很簡單，京都府尹可以隨時被替換，但青衣堂卻很難被替換?！?/br>
    秦逍有些迷糊，越發(fā)覺得京都就像大海，繁華的背后，卻是深不可測。

    “顧大哥的意思是否說，青衣堂背后的人，比京都府尹還要位高權重？”秦逍皺眉問道。

    京都府尹負責京都治安，不可謂不權重，連京都府尹都不敢招惹的人，當然不簡單。

    “那是一個不能惹也不好惹的人?！鳖櫚滓陆K于道：“青衣堂的存在，宮內(nèi)其實很清楚，只要不是太出格，宮里不會拿他們怎么樣，而且……這些人對宮里應該很重要?！?/br>
    秦逍更是愕然。

    一群期弱怕硬的市井無賴，怎會對宮里很重要？

    顧白衣也看出秦逍的疑惑，笑道：“你在京都多待一陣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钡R上皺眉道：“不過為了你自己的安危，還是不要在京都久留。青衣堂固然不會善罷甘休，最要緊的是兵部那邊，他們現(xiàn)在還沒有對你下手，要么是我先前的猜測是錯誤的，要么就是他們目下還不知道你夜鴉的身份。我只擔心他們很快會查出來，一旦知曉，他們定然會有所行動?！?/br>
    秦逍搖搖頭，淡淡笑道：“我知道顧大哥是一番好意，不過離開京都，我是萬萬做不到。顧大哥不知道，當年我在西陵感染瘟疫，差點沒了性命，是韓都尉他們照顧我，這才留了一條性命。”不由想到孟子墨，除夕之夜，樊侯府一場廝殺，秦逍這邊實力太弱，無法去將其他人全都救出來，只護著將軍的遺體突圍出了黑陽城。

    無論是蘇長雨還是孟子墨，甚至胖魚等一干人是生是死，秦逍至今都一無所知。

    “原來如此?！鳖櫚滓挛⑽㈩h首：“韓都尉對你有救命之恩?！?/br>
    “是。而且此番進京，我們?nèi)艘煌皝?，如今他們有難，我自然不可能為了自己的安危，丟下他二人不顧。”秦逍聲音平和，但目光堅定：“如不能找到韓都尉甚至救他出來，我絕不可能孤身離開京都逃難。”

    顧白衣唇角泛起一絲笑意，緩緩站起身，沒有說話，走到窗邊，背負雙手，望著窗外，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顧白衣終于轉(zhuǎn)身過來道：“如果一切如我所料，兵部準備以韓都尉做棋子大做文章，那么韓都尉現(xiàn)在的處境定然是兇險異常。不過卻并非沒有扭轉(zhuǎn)局面的法子。”

    秦逍忙問道：“顧大哥有辦法？”

    “我只是個文書郎，幫不上太大的忙?！鳖櫚滓碌溃骸安贿^我倒是想到一個法子?！?/br>
    秦逍起身來，拱手道：“若能救出韓都尉和杜大人，我先在這里代他們謝過顧大哥?！?/br>
    “你們能從西陵歷經(jīng)辛苦前來京都報訊，都是忠勇之士，如今他們遇到困境，我能盡一份小小的心，那也是理所當然?！鳖櫚滓抡溃骸岸仪匦值軐ξ覀冇卸?，我能幫上忙，那是再好不過。”微一沉吟，終于道：“不過這事兒還需要秦兄弟出面，可是有一點我先要說明白，如果真的按我說的去做，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夠?qū)⑺麄兙瘸鰜?，不過確實有一線生機。”

    “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會去嘗試?！鼻劐袌远ǖ馈?/br>
    顧白衣點點頭，看著秦逍，目光之中帶著贊許之色，但神情卻還是很嚴肅：“如果真的成功，即使救出了韓都尉，你也會因此得罪不少人，以后的處境會更加兇險?！?/br>
    “如今的情況就已經(jīng)很不好，再壞又能壞到哪里去？”秦逍笑道：“還請顧大哥指點，我該怎么做？”

    “如我方才所言，兵部一旦得知你夜鴉的身份，必然會派人對你下手?！鳖櫚滓碌溃骸八麄冞@樣做，只因為害怕你的身份。天下人都知道黑羽夜鴉是將軍的近衛(wèi)，更是當年逼退十萬兀陀鐵騎的英雄，所以從夜鴉口里說出來的話，比之韓都尉和杜郡守所言更有影響，也會被更多人重視。兵部要對付你，絕沒有膽量敢在明面上來，只能在暗中進行，既然如此，你就直接站在陽光之下，如此一來，兵部反倒不敢輕舉妄動了?！?/br>
    秦逍不自禁點頭，道：“不錯，京都沒有人知道夜鴉前來，兵部如果偷偷對我下手，我便是真的死在他們手里，也不會有人知道真相。可是如果我亮明身份，兵部反倒不敢輕舉妄動?！?/br>
    “亮明身份必不可少，但要在何處亮明身份，卻是大有講究。”顧白衣思慮縝密，低聲道：“你亮明身份的目的，不只是要讓兵部有所顧忌，最要緊的是，要以你夜鴉的身份來救出韓都尉?！?/br>
    “是?！?/br>
    “六部衙門，吏部和兵部素來不睦，此番兵部要利用韓都尉將吏部拖下水，吏部也不是善茬，定然會針鋒相對，戶部那邊，不會輕舉妄動，以免也被拖入其中?！鳖櫚滓轮匦伦?，身體微微前傾，低聲道：“可是還有一個衙門，那是唯恐天下不亂，最喜歡的就是卷入是非爭斗之中?！?/br>
    “唯恐天下不亂？”秦逍疑惑道：“顧大哥，你說的是哪個衙門？”

    “刑部！”顧白衣一字一句道：“盧俊忠的刑部！”

    第384章 文正不正

    大唐帝國三臺六部二十四司，中書、門下、尚書三臺。

    尚書臺下轄六部，尚書令為尚書臺最高長官，如果說尚書臺六部是展開具體行動的手足，那么中書臺便是帝國的大腦，以帝國國相為首，協(xié)助天子商定國策戰(zhàn)略，掌握機密要政，確定帝國的大政方略。

    門下臺是三臺中的內(nèi)侍署臺，負責審核傳達政令，對中書臺制定的方略進行審核分析，確定可行性，甚至有權對中書臺議定的政略進行刪改甚至否定，實際上就是對權勢過大的中書臺的制約。

    立國至今，門下臺雖然有否定中書臺政令的權力，但中書臺往往都是按照皇帝的意思制定政略，通常是得到皇帝的準許才會頒令，到了門下臺，無非是走一個過場，中書臺確定的政令，幾乎都可以順暢地通過門下臺而傳達到尚書臺的六部衙門進行實施。

    門下臺除了制約中書臺，此外還負責宮中十六監(jiān)，門下臺的最高長官門下令又稱侍中，一直都是由宮中大太監(jiān)擔任。

    自大唐立國以來，三臺之中，以內(nèi)侍太監(jiān)為主的門下臺力量一直都很虛弱，遠不能與中書臺和尚書臺相庭抗理。

    但圣后夏侯登基之后，這十幾年來，在圣后的支持下，門下臺一改曾經(jīng)虛弱之態(tài)，日漸強勢。

    圣人設立紫衣監(jiān)，監(jiān)察百官，此外更是設立北院，掣肘了戶部，這兩大衙門是圣人十分倚重的兩把利劍，都隸屬于門下臺，隨著這兩大衙門羽翼豐滿，在朝中的力量日益壯大，門下臺自然也是水漲船高，權勢日盛。

    實際上立國之初，除中書、門下和尚書三臺之外，另外還設有兩臺，只是這兩臺相較而言，權力有限，非帝國中樞，所以不能與權柄極重的三臺相提并論。

    這兩臺分別是秘書臺和內(nèi)侍臺。

    內(nèi)侍臺負責內(nèi)廷的侍奉，不參與國家大事，由宮內(nèi)太監(jiān)掌權。

    帝國初期，門下臺除了有公眾宦官，卻也有外庭官員在其中，如此內(nèi)部頗有爭斗，太宗之時，廢獨立的內(nèi)侍臺，并入門下臺。

    而秘書臺卻是擔當國家的文檔書冊整理工作。

    秘書臺最高長官是秘書監(jiān)，下有秘書丞、秘書郎、校書郎等官員，分類頗為細致，有國史修撰、天文歷法、名經(jīng)顧問、地理雜談等等科目，皇帝所下的每一道旨意，在秘書臺也都有專門的存檔。

    秘書臺權威言輕，也正因如此，秘書臺的官員往往都是遠離朝中爭斗，能夠平安為官，而官員的升遷，比之其他官署通常都要困難許多，只要不出太大差錯，官位通常不會有太大變化，在這里要升官，熬的是資歷，所以如果沒有什么意外，一個秘書郎要升到秘書丞，沒個十年八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作為直接是行政令的尚書臺，六部卻并非鐵板一塊。

    圣人登基之后，大肆任用內(nèi)宮太監(jiān)，這也導致自大唐立國以來，門下臺終于擁有與中書臺針鋒相對的力量，而六部衙門卻也為了各自利益，各自站隊。

    大唐武宗文韜武略，為帝國開疆擴土，喜歡根據(jù)戰(zhàn)場的形勢召集一些愛將商討軍務，因此而設立了負責軍略的南院。

    南院的存在，直接導致兵部衙門喪失了不少權力。

    兵部本來獨自吃一塊蛋糕，卻被南院生生奪走一半，是以從一開始，兩處衙門的人就互相瞧不順眼，雖然談不上水火不容，但互視為敵。

    而南院的人幾乎都是出自軍方，北院的存在，特別是北院派出的監(jiān)軍，直接掣肘了各地將官，南院御與北院自然是矛盾極深，兵部官員充分領悟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一道理，反倒是與北院相處和睦，兩大衙門之間辦事互相行方便，于是兵部實際上也就成了門下臺的勢力范圍。

    兵部座落在皇城外的朱雀大街。

    兵部一處僻靜的院落有一間小屋，門外守著兩名兵士，屋里點著昏暗的油燈，油燈照在韓雨農(nóng)的身上，將他的影子投射在墻面上，隨著油燈燈火竄動，墻面上的影子有些扭曲。

    韓雨農(nóng)坐在桌邊，看著燈火，臉色冷峻。

    聽到外面?zhèn)鱽砟_步聲，隨即屋門被推開，韓雨農(nóng)連頭也沒轉(zhuǎn)，直等到有人緩步走到他身側(cè)，他這才瞥了一眼，只見到一名身著紫色便服的老者站在身邊，正要起身，那老者卻已經(jīng)伸手輕拍在韓雨農(nóng)肩頭，聲音溫和：“坐著說話?！?/br>
    老者年近六旬，留著花白的長須，年紀雖然不小，但身板卻還挺直，氣色也還不錯。

    “這兩天委屈你了。”老者走到韓雨農(nóng)對面，坐了下去，含笑道：“老夫范文正?！?/br>
    韓雨農(nóng)一怔，隨即立刻起身，躬身行禮：“卑下拜見范部堂！”

    他并未見過兵部尚書范文正，此時對方自報家門，才知道他的身份。

    “坐下說話。”范文正和藹道：“這兩天老夫公務太多，抽不出時間來，聽他們說你有緊急軍情稟報，老夫一直想召見你，但總是忙的抽不出時間，所以讓人安排你在這里先住下，一等老夫空下來，立刻見你。”

    韓雨農(nóng)道：“部堂大人辛苦，實在是軍情十萬火急，不敢不報。部堂大人派人讓卑下將西陵叛亂之事寫成折子，卑下昨晚便寫好，讓人送給部堂，不知部堂大人可曾看過？”

    “老夫已經(jīng)看過，你辛苦了?！狈段恼溃骸袄戏蛞步拥较ⅲ髁晁坪醢l(fā)生了變故，嘉峪關已經(jīng)封關，但具體的事項，還沒能完全確定，你昨日將西陵叛亂的具體情況書寫成文，老夫看過之后，已經(jīng)明白了那邊的情況，也已經(jīng)擬了折子，準備上呈給圣人?！鳖D了頓，才繼續(xù)道：“你是將軍的親信，如果我沒有記錯，八年前你被調(diào)往西陵的時候，老夫還只是兵部侍郎。朝廷在西陵設立幾處都尉府，就是為了監(jiān)視西陵那些世家的動靜，有都尉府的存在，不但讓他們明白西陵是大唐的領土，也會讓他們不敢太放肆?！?/br>
    韓雨農(nóng)點頭道：“是。”

    “可是在你之前，派去的都尉，非但沒能掣肘西陵世家，反倒被西陵世家收買，都尉府淪為他們的走狗?！狈段恼龂@道：“黑羽將軍為了安排你前往西陵，煞費苦心，先是讓吏部對你進行審查，吏部考核過后，給你重新做了履歷檔案，就是不想讓西陵那邊知道你黑羽夜鴉的身份，如此你調(diào)派前往西陵，才不會被西陵世家太過提防?！?/br>
    韓雨農(nóng)只是微點頭，并不說話。

    “當年那一戰(zhàn)，黑羽將軍和黑羽夜鴉居功至偉，雖然最終被迫從西陵撤回關內(nèi)，但黑羽將軍這十幾年，無一日不想重回西陵，讓西陵重回大唐的懷抱?！狈段恼C然道：“將軍的良苦用心，老夫不但理解，而且很是欽佩。這朝中許多官員，尸位素餐，想的只是自己的前程，西陵落入那些世家手里后，除了將軍和極少數(shù)人，許多人根本不放在心里，反倒覺得朝廷根本沒有必要花費錢糧兵馬用以收回西陵?！?/br>
    韓雨農(nóng)正色道：“西陵是大唐的疆土，不受朝廷控制，便是裂土分疆，大唐國土雖大，卻沒有一寸多余的地方。西陵是大唐無數(shù)將士埋骨之地，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要讓它重歸大唐?！逼鹕砉笆值溃骸安刻么笕?，此番進京，就是要向朝廷詳細稟明西陵叛亂一事。樊子期與假冒皇子的李駝狼狽為jian，甚至有可能與兀陀人……！”

    他還沒說完，范文正便抬手按了按，溫言道：“不急不急，坐下來慢慢說。”拿起桌上的茶壺，給韓雨農(nóng)面前的茶杯倒了水，韓雨農(nóng)忙道：“不敢勞煩部堂大人！”卻還是坐了下去。

    “將軍重回西陵之后，老夫心中歡喜不已，但也知道西陵情況復雜，將軍出關，只有近衛(wèi)輕騎跟隨，長生軍卻沒有迅速調(diào)去?！狈段恼C然道：“沒有長生軍，就難以威懾西陵三郡別有居心之輩，所以老夫在將軍出關之后，就想著要盡快讓長生軍出關?！?/br>
    韓雨農(nóng)神情嚴峻，道：“部堂大人，將軍和我們都以為，長生軍會迅速趕到，但始終沒有見到兵馬出現(xiàn)。將軍和我說過，朝廷有朝廷的難處，圣人已經(jīng)下了旨意，長生軍定會出關，只要兵部的調(diào)令一到，兵馬便可以從沃野鎮(zhèn)出發(fā)?！?/br>
    “確實如此?！狈段恼溃骸笆ト说闹家獾搅吮窟@邊，我們接到旨意后，迅速和戶部商議，讓他們撥付銀兩，用以安置長生軍的家眷。你也知道，三千長生軍，家眷都在沃野，要將他們?nèi)歼w徙出關，吃喝拉撒以及在關外重新安家，需要一筆很大的費用，所以兵部商議，先讓長生軍迅速出關，家眷暫時留在沃野，等時機成熟再讓他們遷徙出去。不過長生軍的將士一旦出關，那就是一直駐扎在西陵，他們牽掛家眷，如果朝廷不能妥善安置，讓他們免去后顧之憂，他們也是放心不下的?！?/br>
    韓雨農(nóng)點點頭，范文正繼續(xù)道：“老夫心里當然知道長生軍越早出關越好，可是戶部的銀子如果不能撥付到兵部，一旦長生軍出關，戶部再繼續(xù)找理由拖欠，兵部拿不出銀子安置長生軍的家眷，我們又如何向長生軍將士交代？所以銀子沒有到，兵部這邊的調(diào)兵令不敢輕易發(fā)出去，長生軍按兵不動，我們才能從戶部為長生軍爭取到安家費，你是否明白老夫的苦心？”

    “部堂大人用心良苦?！表n雨農(nóng)道：“但恕卑下直言，如果長生軍及早出關，趕在除夕之前抵達關外，樊家很可能便不敢輕舉妄動，即使真的叛亂，有三千長生軍坐鎮(zhèn)，他們想要順利奪取西陵，絕非易事。”

    第385章 它還在

    范文正淡淡道：“如果老夫一人可以決定調(diào)動長生軍，將軍出關那一日，老夫就會下令調(diào)他們出關。雨農(nóng)啊，有些事情不是我們想怎樣就怎樣，朝廷有章程，如果做事不按照朝廷的章程來，日后定會有大麻煩?！?/br>
    “部堂大人，卑下斗膽問一句，戶部為何沒有及時撥銀？”

    “我大唐江山萬里，用銀子的地方太多太多?！狈段恼溃骸捌鋵嵰膊荒芡耆謶舨?，畢竟要往何處調(diào)運錢糧，還要從北院那邊得到調(diào)令。此外戶部國庫是否有足夠的銀子可調(diào)，也是個大問題。各司衙門，個個都想著從戶部拿銀子，咱們兵部去要銀子，也不是開口就能拿到的。”

    韓雨農(nóng)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說話。

    “雨農(nóng)啊，長生軍沒有及時出關，這事兒要查起來，涉及到的衙門太多，兵部、戶部、北院甚至更多的衙門都會有些責任?！狈段恼p嘆道：“老夫和你說句實在話，到最后牽連的人太多，甚至動搖朝綱，圣人即使震怒，但為了帝國的穩(wěn)定，終究不會追究的太深?！?/br>
    韓雨農(nóng)眉頭緊鎖，沉默良久，終于道：“部堂大人，卑下沒有資格追究長生軍為何沒有出關。卑職進京，只是想讓朝廷清楚地知道西陵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頓了一頓，微猶豫一下才道：“卑下自知沒有資格在這里多話，更沒有資格對朝廷的決策說三道四，但還是希望朝廷能夠及早調(diào)兵平叛。叛軍一時半刻還沒有完全形成氣候，可是如果耽擱的時間太長，他們在西陵招兵買馬，等到站穩(wěn)了腳跟，再行征伐，恐怕會付出更大的代價?！?/br>
    “言之有理，老夫會上折子，求圣人及早派兵?！狈段恼龘犴氼h首，壓低聲音道：“不過西陵被叛軍控制，總要給圣人一個說法，也要給天下百姓一個說法?！?/br>
    韓雨農(nóng)欲言又止，終究沒說話。

    范文正嘆了口氣，道：“你昨夜所寫的折子，是說樊子期早就與李駝狼狽為jian，除夕叛亂，也是早有預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