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風(fēng)華 第244節(jié)
“秦兄弟,你等一下,我看看是怎么回事。”顧白衣出了門去,走到院中,秋娘已經(jīng)從廚房拿了菜刀出來,罵道:“你是誰?再拍門,一刀砍死你?!?/br> 她話聲剛落,就聽“砰”的一聲,已經(jīng)有人踹在院門上,院門本就破舊,并不牢固,一腳踹下,大門直直往里面倒下來,“砰”一聲砸在地面上。 秋娘本來已經(jīng)拎刀向院門走去,那院門到下來,顧白衣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抓住秋娘手臂,向后拉過來,否則秋娘剛好上前,搞不好便要被那院門砸到。 秋娘呆了一下,嬌麗的臉上滿是錯愕。 也便在此時,數(shù)道身影已經(jīng)從門外沖進(jìn)來,夜色之下,七八名壯漢都是青衣在身,沖上前來,立時便將顧白衣二人圍在了當(dāng)中。 秦逍臉色一沉,正要沖出去,卻忽然看出這些人的衣著打扮與白天見到的青衣堂主人幾乎是一模一樣,心下冷笑,站在窗邊,并沒有立刻出去。 秋娘自然也瞧出是青衣堂的人,花容失色,握緊菜刀道:“你們……你們想干什么?” “我叫梁寬?!币幻嘁氯说溃骸笆抢钊隣斒值紫碌念^馬,李三爺派我們來辦一件事?!?/br> 顧白衣卻是鎮(zhèn)定自若,毫無慌亂之色,慢悠悠道:“你們是不是官兵?” 青衣人梁寬一怔,皺眉道:“什么意思?” “大唐律法,除非是官府辦差,否則不得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擅闖民居?!鳖櫚滓缕届o道:“你們?nèi)绻皇枪俨?,擅闖民宅,便是違背大唐律。” “大唐律?”梁寬和其他青衣人全都笑起來:“我們已經(jīng)查清楚,你叫顧白衣,是京都府的文書郎,連芝麻綠豆大的官都不算,現(xiàn)在和我們說大唐律法?”伸出兩只手:“來來來,文書郎,我觸犯了大唐律,你將我抓起來,關(guān)進(jìn)大牢如何?” “如果我報官,你們確實要進(jìn)大牢吃一個月的牢飯。”顧白衣依然是淡定自若。 梁寬冷笑一聲,道:“擅闖民宅算個屁,你們勾結(jié)亂匪,又該當(dāng)何罪?” “勾結(jié)亂匪?”顧白衣道:“你說的亂匪是誰?” “今天在洛水河邊,你jiejie看中的小白臉就是亂匪?!绷簩捓淅涞溃骸邦櫱锬?,你帶著亂匪游河,定然早已經(jīng)勾搭成jian,小白臉是亂匪,你就是賊婆娘,你們還聯(lián)手搶走了我們一百兩銀子,光天化日之下為非作歹,嘿嘿,這事兒到底是你們有理還是我們有理?” 秋娘聽梁寬說自己與秦逍勾搭成jian,又羞又惱,破口罵道:“閉上你的狗嘴,你血口噴人,你們欺人太甚,那……那位客人只是仗義相助,你們才是混蛋王八蛋?!?/br> 青衣堂眾人沖到秋娘院內(nèi),左鄰右舍聽到動靜,關(guān)門不敢過來,倒是對面那胖婦人在門外探頭探腦,幸災(zāi)樂禍道:“我就知道這狐貍精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出去準(zhǔn)沒好事?!?/br> “死肥豬,關(guān)你什么事?!鼻锬镄忝镭Q起。 梁寬聽那婦人之言,笑道:“看看,鄰居都作證了,你還敢狡辯?你勾搭亂匪,罪大惡極?!?/br> “不對不對,她勾引男人不假,可不是亂匪?!迸謰D人立刻道:“她沒那膽子,我成天盯著他們家,可沒有瞧見他們和亂匪勾結(jié),你們一定是搞錯了?!?/br> 秋娘倒想不到胖婦人會為自己說話,立刻道:“你聽到了?她都作證我們沒有勾結(jié)亂匪?!?/br> 梁寬沖著那胖婦人招招手,道:“你來,我沒聽清,你說明白?!?/br> 胖婦人見這群青衣人一個個兇神惡煞,雖然嘴巴管不住多說了兩句,卻不敢靠近,搖頭向后退,擺手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br> 梁寬拿出一塊碎銀子,笑道:“不要怕,你過來,說清楚就好,這塊銀子算是你的賞錢?!?/br> 胖婦人雖然有些害怕,可是看到銀子,猶豫一下,還是靠近過來,道:“要我說什么?我……我剛說他們不是亂匪,也不會和亂匪勾結(jié)……1”還沒說完,梁寬已經(jīng)抬起一腳,踹在了胖婦人的肚子上,這一腳著實不輕,胖婦人“哎喲”一聲,被踢翻在地,腹部痛楚讓她在地上直打滾。 從外面沖進(jìn)來一個男人,正是胖婦人的男人,見胖婦人被打翻在地,怒道:“你們憑什么打人?”上前來要胖婦人,邊上一名青衣人受重大長棍對著男子后背狠狠打了下去,那男人慘叫一聲,也是被打翻在地。 第382章 逢敵亮劍 青衣堂兇狠霸道,秦逍正要出去,卻聽顧白衣朗聲道:“天圣六年二月初七,京都烏衣坊苦水巷,青衣堂八人擅闖民居,傷百姓兩人?!?/br> 梁寬等人都是一愣,看向顧白衣。 顧白衣單手背負(fù)伸手,神色平靜,但眸中已顯厲色。 “那又如何?”梁寬見顧白衣說完之后并無動作,笑出聲來。 顧白衣淡淡道:“你們既然知道我是京都府的文書令,自然知道京都府是偵辦京都各類刑案的衙門。我所做的事情,便是將大小刑案如實撰寫存檔,事發(fā)的時間地點以及前后詳細(xì)過程,都要成書留住。” “存檔?”梁寬對著被打倒在地的那男人又是一腳,挑釁道:“我又踢了一腳,你可要如實記好?!?/br> “你放心,我記性好,不會忘記?!鳖櫚滓旅娌桓纳骸拔抑滥銈冋讨澈笥腥耍诰┒紴榉亲鞔?,視唐律如無物。今日之事,我記錄存檔,京都府也許根本不會過問,甚至你們在很長很長一段時日,都不會因此而受到任何懲處。不過我想告訴你們的是,如果有朝一日,某些大人心血來潮,想要找青衣堂的麻煩,說不定就會到京都府去調(diào)卷宗,恰好將今日之事的卷宗也調(diào)了過去……!”說到這里,頓了一下,看著梁寬的眼睛道:“你知道,有時候大事可以化小,可如果某些大人有心,那么小事同樣也可以變大?!?/br> 梁寬嘴唇微動了動,卻沒能說出話來。 “你在威脅我們?”邊上一人冷笑道:“我們今日過來,你該知道是因為什么。你們搶奪了我們的銀子,一共是一百五十兩,將銀子交出來,然后你們兄妹跪地給我們叩幾個響頭,我們可以大事化小,饒你們一次?!?/br> 秦逍在窗后聽見,心下冷笑,暗想今日明明拿了他們不到一百兩銀子,此刻卻張口一百五十兩,明顯是敲詐勒索。 以顧家現(xiàn)在的情況,別說五十兩銀子,便是五兩銀子也很困難。 顧白衣淡淡一笑,秋娘急道:“你們敢動手?我兄弟是公門中人,你們……!” “公門中人算個屁?!绷簩挷坏惹锬镎f完,已經(jīng)打斷道:“一個小小的文書郎也在咱們面前賣弄?比你官大的多的,也不是沒有在我們面前跪下過?!?/br> “天圣六年二月初七,青衣堂梁寬稱,朝中有官員跪在他們腳下,真實與否,有待調(diào)查?!鳖櫚滓氯缤顣愕馈?/br> 梁寬聽得顧白衣字正腔圓,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想著顧白衣會將今日之事都記入檔案,還真有些心里發(fā)虛,但受命前來,若是狼狽而回,也就別再青衣堂混下去了。 顧白衣是朝廷的小吏,雖然不足一提,但畢竟是朝廷的人,倒也不敢對顧白衣怎么樣,伸手搭在了秋娘肩頭,道:“你不是朝廷的人,銀子也是你搶的,拿不出銀子,和我們走一趟。” 秋娘猝不及備,被梁寬碰了肩膀,大吃一驚,想也不想,手中菜刀照著梁寬便砍了過去。 梁寬自然不怵一個弱女子,秋娘的刀還沒砍下,梁寬已經(jīng)探手抓住了秋娘手腕子,哈哈笑道:“小sao貨這是要殺人嗎?喲呵,這皮rou滑不留手,雖然年紀(jì)大些,卻是個尤物……!”還沒說完,夜色之中,一件東西“噗”的一聲打在了梁寬額頭,梁寬“啊”地叫了一聲,只覺得腦門子上疼痛無比,抬手一摸,皮rou破裂,手上黏糊糊的,卻已經(jīng)流血出來。 其他人都是吃了一驚,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從那里飛出一塊小石子,正打在梁寬的腦門子上。 眾人握緊手中長棍,四下張望,卻見從屋內(nèi)走出一個人來,邊走邊道:“我還沒去找你們,你們?nèi)プ约赫疑祥T來,青衣堂的人就這么喜歡找死嗎?”正是秦逍出來。 “是……是那小子?!庇腥梭@呼出聲,此人今日自然是在洛水河邊見過秦逍,所以立刻認(rèn)了出來。 秦逍一開始只是慢慢走,但走了兩三步,速度忽然快了起來,如同獵豹的爆發(fā)力,眨眼間沖上前來,飛身而起,一腳踹在一名青衣人的身上,那青衣人整個身體直直飛出去。 秦逍一腳踹飛一人,根本不猶豫,在其他人還沒有完全反應(yīng)過來之時,探手從一名青衣人手中奪過一根長棍,想也不想,對著另一名青衣人的頭上狠狠掄了下去。 聽得“咔嚓”一聲響,木棍斷成兩截子,那人慘叫一聲,雙手抱頭,卻已經(jīng)被掄的頭破血流。 秦逍手中拿著半截棍子,回過身,見到一名青衣人竟然拿著棍子勇敢地向自己沖過來,可是見到秦逍轉(zhuǎn)過身來,那人立時站住,不敢再向前一步,秦逍卻是向他招招手,那人搖搖頭,向后退了兩步,秦逍臉色一沉,怒道:“過來!” 這一聲也不如何響亮,卻是寒意襲人,那人心下一凜,竟然不敢再退,反倒是十分聽話地走到秦逍面前,秦逍舉起手中半截子木棍便要掄下去,那人已經(jīng)放開木棍,雙手迅速抱頭,尖叫道:“別打!” “不想挨打就跪下?!鼻劐欣淅涞溃骸罢漳銈兊姆绞絹斫鉀Q問題?!?/br> 那人竟然十分聽話,想也不想,“噗通”一聲,已經(jīng)跪倒在地。 “孺子可教!”秦逍贊許道,抬起頭,向后面兩人望過去,目光如刀,再次抬起手臂,那兩人竟然也迅速跪倒在地。 秦逍這才轉(zhuǎn)過身來。 他以美人星手法打破梁寬的腦門子,一腳踹飛一人,木棍掄破一人的腦袋,一切都是發(fā)生在片刻之間,其他人見得秦逍手段,早已經(jīng)被秦逍狠厲的氣勢嚇住。 他們來找秋娘算賬,本就料不到秦逍會在這里出現(xiàn),其實從秦逍出來的那一刻,認(rèn)識他的幾個人就已經(jīng)心虛。 白天在洛水河畔,秦逍以一敵眾不落下風(fēng),而且當(dāng)眾打倒光頭李,這幾人一想到那場景,心有余悸,眼下秦逍又是出手兇狠,幾人都知道這家伙看起來年紀(jì)輕輕,卻實在不好惹,違了他的意思,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秦逍目光掃動,被他盯住的人,立時就跪下,轉(zhuǎn)眼之間,除了梁寬捂著腦門子,其他人要么躺在地上,要么老老實實跪下,早已經(jīng)沒有了先前的囂張跋扈。 “果然都是識時務(wù)的俊杰?!鼻劐形⑽㈩h首,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我是個講道理的人,你們剛才說了,有矛盾要解決,跪下就是個好辦法,既然如此,我遵從你們的意思,只要跪下,我就饒了你們?!?/br> 梁寬看著跪倒在地的同伴,又急又怒,想不到這些家伙平日里一個個兇神惡煞般,此刻面對秦逍一個年輕人,竟然都會老實跪下。 “沒骨氣,一群孬種?!绷簩掝櫜坏媚X門子鮮血直流,怒罵道:“你們一群老爺們,害怕一個小白臉?一群孬種,以后還怎么跟我混?都起來,趕緊起來,和他打到底……!” “有骨氣!”秦逍豎起大拇指,甩了甩手中半截木棍,向梁寬走過去,邊走邊道:“我最佩服你這種人,威武不能屈。”抬起手臂,便要向梁寬掄過去,卻見梁寬撲通一聲,也已經(jīng)跪倒在地。 顧白衣自始至終鎮(zhèn)定自若,甚至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什么變化,倒是秋娘顯出興奮之色,指著梁寬道:“打死這混蛋,免得他以后繼續(xù)害人。” 秦逍點頭道:“秋娘jiejie說得對,一菜刀砍死他,所有的責(zé)任我來擔(dān),秋娘姐,你動手出出氣,他不敢動。” 秋娘哪里真的敢殺人,只能道:“這樣的王八蛋,殺他弄臟我的手?!?/br> 顧白衣瞧見胖婦人夫婦早已經(jīng)縮在一邊,走過去,柔聲道:“許大哥,許大嫂,你們沒事吧?”伸手將二人攙扶起來,慚愧道:“是我連累你們,真是對不住,你們先回去,回頭我再去看你們?!?/br> 好在兩人傷勢不重,又瞧見秦逍將這伙流氓制服的老老實實,也算是出了心口惡氣,攙扶著離開了顧家院子。 “打傷了人,就要賠銀子,院門被你們踹壞,當(dāng)然也要賠銀子?!鼻劐性诹簩捗媲岸紫?,諄諄教導(dǎo):“擅闖民宅,驚擾了主人,自然還要道歉,梁大爺,你說是不是?” “是?!绷簩掃@次倒很干脆,捂著腦門子,轉(zhuǎn)頭向秋娘道:“是我們的錯,不該驚擾你們,對不住,以后絕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伸手往懷里掏了掏,拿了一只小錢袋子出來,向秦逍道:“我身上只有這么多,就當(dāng)是賠償?!?/br> “這肯定不夠。”秦逍掃了一圈:“其他人將身上的銀子全都掏出來,表現(xiàn)的有誠意一些?!甭曇粢焕洌骸罢l要是和我玩花樣,我保證他出不了這個門?!?/br> 其他人也都紛紛將身上的銀子掏了出來,實在沒有的,只能低著頭不敢說話。 秦逍將銀子全都收起來,加起來也不到二十兩銀子,知道這些無非是青衣堂的嘍啰,身上也不會有太多銀子,將銀袋子拿在手中,向梁寬道:“帶個話回去,從今以后,青衣堂的人看到我,最好繞道而行,別和我碰面,否則我見一次打一次,絕不留情,聽明白了?” “聽……聽明白了!” “好。”秦逍站起身,見梁寬還跪在地上,問道:“要不要和你手下這些兄弟留下來吃飯?” “不……不客氣,我們吃……吃過了。” “不吃飯,還呆在這里做什么?”秦逍抬手指向門外:“還不快滾!” 梁寬這才連滾帶爬向院門外跑去,其他人緊隨其后,眨眼間,便走了個干干凈凈。 秦逍等眾人離開,這才將錢袋子遞給顧白衣道:“顧大哥,對門那對夫妻受了傷,這點銀子你交給他們,當(dāng)做是湯藥費?!?/br> 顧白衣沒有猶豫,接過錢袋子,含笑低聲道:“秦兄弟果真是好身手,夜鴉之名,名不虛傳?!?/br> “虧你還笑得出來。”邊上秋娘沒好氣道:“以后可有的是麻煩,我說過這些人不會善罷甘休,這次被打,記恨在心,一定還會找麻煩。” 顧白衣淡然道:“秦兄弟沒有錯。逢敵亮劍,理所當(dāng)然。” “顧大哥所言極是,這伙人欺軟怕硬,你若想委曲求全,反會讓他們得寸進(jìn)尺。”秦逍看向秋娘,見秋娘憂心忡忡,輕聲道:“不過是我牽累你們,實在對不住?!?/br> “這是哪里話?”顧白衣皺眉道:“做了就做了,沒必要瞻前顧后,你幫了我們,怎會是連累?別管這些,姐,飯好了沒有?” “沒心沒肺,還吃得下飯?!鼻锬锏闪祟櫚滓乱谎?,隨即瞟了秦逍一眼,幽幽嘆道:“遇見你,也不知是福是禍……!”轉(zhuǎn)身回了廚房。 第383章 白衣策 顧白衣將堂內(nèi)那盞油燈端到里屋,小心翼翼放好,這里屋到處都是書籍,一個不慎燒著了書冊,那可是了不得。 青衣堂前來鬧事,似乎并沒有影響到顧白衣的情緒,反倒是笑道:“這屋里凌亂得很,回頭得空還是要好好收拾一下。” 秦逍今日遇見顧白衣,知道他是公門中人,一開始只是想煩勞他幫忙打聽一下韓雨農(nóng)的下落。 但此時卻已經(jīng)明白,雖然顧白衣只是個小小的文書郎,但思慮縝密,性情沉穩(wěn),遇事不亂,知道顧白衣的才干遠(yuǎn)比他的職位高得多,心中生出欽佩之心。 “顧大哥,雖然你不在意,不過我似乎真的給你們?nèi)橇寺闊!鼻劐新詭б唤z歉意。 顧白衣立刻道:“秦兄弟,何必糾結(jié)此事,你不用太擔(dān)心,我雖然身份低微,但好歹也是文書郎,在京都府還是掛了名的,青衣堂雖然胡作非為,但還沒膽大到對朝廷官員下狠手。他們無非只是虛張聲勢,你自己也看到了,遇上厲害角色,立刻就沒了威風(fēng),終究只是一群烏合之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