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咋舌于那位珊德拉公主的開放程度，但洛蘭妮雅很快便想通了某些無需言明的個中道理。

    因?yàn)檫@樣一來，珊德拉公主為何要刻意安排侍女把藥送去別院宅邸，而非其在王宮中的住所，也就能夠得到解釋了。

    畢竟按洛里安的說法，每一位被封公主的王室外戚都和她父王有一層不干不凈的關(guān)系。如果說哪天誰想背著國王偷腥嘗鮮，那自然應(yīng)該選擇跑到王宮外頭，規(guī)避被國王發(fā)現(xiàn)端倪的風(fēng)險(xiǎn)……可看侍女麗芙娜那副毫不避諱工作內(nèi)容的模樣，似乎就沒考慮過保密問題？莫非她父王其實(shí)早就知道這些事，甚至是表示了默許的態(tài)度？

    洛蘭妮雅覺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這些愛搞開放性關(guān)系的人，更猜不透他們的腦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算了，反正和她關(guān)系不大，她就是個做跑腿活的臨時工，還能指望她管那么多？

    洛蘭妮雅搖著頭，將這一打五顏六色的藥水重新裝回店家提供的木盒里，再挨個扣好卡口，讓它們繼續(xù)發(fā)揮避震防摔的作用。

    收好藥劑，她又拿出地圖，想在上面找到方才被提及的街道名稱。

    “萊文頓街、萊文頓街……有了！”

    她滑動指尖，正要嘗試?yán)^續(xù)定位那座奴隸市場的地址，卻聽身后不遠(yuǎn)傳來指節(jié)叩動木門的響聲，一道清朗溫和的嗓音也隨之穿透門扉。

    “莉婭小姐，請問我可以進(jìn)來嗎？”

    洛蘭妮雅幾乎是立刻從椅子上站起，匆忙又把桌上擺開的東西塞回提籃：“沒、沒問題，您請進(jìn)吧！”

    身穿銀色盔甲的白發(fā)騎士推門而入，謙和而恭敬地向她撫胸行禮。但不同于先前分別之時，他垂落身側(cè)的金屬手掌中多了一封信函，紙質(zhì)精致細(xì)膩的同時，封口處還印有赤紅的紋章火漆。

    見她一眼就注意到自己手中的信函，貝狄維爾臉上的神情轉(zhuǎn)為鄭重，行完問候之禮便單膝觸地，雙手捧起這份純白的信件又高高舉過頭頂，垂眸沉聲開口：“還請勞煩您，將此信遞交給戴維恩國王陛下?！?/br>
    洛蘭妮雅定了定神，沒敢多看騎士那張寫滿虔誠、篤信的俊美臉龐，生怕自己被美色迷了眼，說出什么不合時宜的回答來。

    “……沒問題，我記住了?！?/br>
    等到她接過信函、又在貼身的口袋中收好之后，貝狄維爾再次認(rèn)真言謝，這才起身站直，就著飯菜是否還合口味的日常話題與她寒暄了一小會。

    大約是少女臉上按捺不住的興奮和期待實(shí)在過于好懂，貝狄維爾無奈一笑，主動領(lǐng)她下樓，前往馬匹所在的正門入口。

    “看來莉婭小姐是休息夠了，也想好了下午的安排？您打算先去白馥海大街，還是到萊文頓街逛逛？”

    “就萊文頓街吧，我稍微看兩眼……嗯，看兩眼就去把麗芙娜jiejie交給我的工作辦完！”洛蘭妮雅像是要說服自己一樣點(diǎn)著頭。

    “好，都聽您的?！必惖揖S爾看在眼里，只莞爾一笑，不去點(diǎn)破少女的小心思，轉(zhuǎn)而語氣輕柔地向她講解起了騎馬前的注意點(diǎn)，“您過去沒有接觸過騎術(shù)訓(xùn)練，所以在上馬之前，您可以先和馬匹交流一番，比如試著喂些蔬果、或是輕撫它頸后的鬃毛，讓它熟悉您的氣味。如此一來，到您騎上去的時候，馬兒的情緒也會更為穩(wěn)定一些……考慮到安全問題，讓您坐在我身后難免發(fā)生意外，所以我擅自讓人布好了您的鞍座位置，得委屈您忍耐一陣了。”

    忍耐？洛蘭妮雅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他想讓她忍耐什么，直至他們走下公館正門前的臺階，見到了那頭體格強(qiáng)健、背高比她身高還要高出一截的棗紅大馬。

    “這……”她傻傻地望著馬背上的兩個鞍座，其中那個小巧些的在前，更寬闊些的分布在后，哪個是分配給她的兒童專座簡直一目了然。

    貝狄維爾雖然猜不到她在意的重點(diǎn)是什么，但即便只看那張漂亮臉蛋上生動活潑的微表情，也足以推斷出她頗受打擊的事實(shí)。

    他壓下不合時宜的笑意，輕咳了一聲：“如您所見，這是‘颶風(fēng)’，她于體魄上繼承了佛羅沃斯速步馬的健壯有力，又在性格上遺傳了吉伊斯溫血馬的溫馴平和，十分適宜作為我們午后出行的代步選擇……來，您要不要試著和她打個招呼？”

    洛蘭妮雅在騎士的指引下小心地接近了這頭龐然巨物，伸手撫上它布滿細(xì)密粗硬短毛的壯碩脖頸。

    誰知她還沒摸幾下，原本站立不動的“颶風(fēng)”突然一個扭頭，烏云壓頂般的陰影籠罩向她的頭頂，那只巨大的馬頭低垂下來，張嘴便要對著她的頭發(fā)啃去。

    貝狄維爾眼疾手快，趕在一旁捧著馬飼料的扈從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就一把拽住了韁繩，限制住“颶風(fēng)”的行動，免得少女那頭光澤動人的美麗長發(fā)因此遭受無妄之災(zāi)。

    “……忘了告訴您了，‘颶風(fēng)’有個壞習(xí)慣，尤其是在見到令她感到喜悅高興的事物時，她就愛用嘴和牙齒對其表示親近?！必惖揖S爾無奈又好笑地嘆了口氣，“看來‘颶風(fēng)’對您一見鐘情了，她性格平和，但從來沒有對初次見面之人表現(xiàn)出如此熱情的?！?/br>
    “這、這是表達(dá)喜愛的方式嗎？”洛蘭妮雅驚魂未定，先是摸了摸險(xiǎn)些遭殃的頭發(fā)，接著收到騎士的眼神鼓勵，于是又饒有興致地從扈從那邊拿來一顆喂馬用的青色果實(shí)，謹(jǐn)慎地遞到那張不斷噴出熱氣的馬嘴邊上。

    “颶風(fēng)”很給面子地迅速吃下她投喂的果實(shí)，末了還討好般輕輕拱了拱她的手心，眨巴著長長睫毛的眼睛里滿是聰穎的靈性。

    洛蘭妮雅幾乎瞬間就被這頭溫順可愛的大家伙成功收買了過去。

    貝狄維爾將她明媚喜悅的嬌美神態(tài)看在眼里，又轉(zhuǎn)而注意到低垂著腦袋、對面前一幕毫不在意的年輕扈從，心中那縷早有端倪的疑慮便再度浮上水面，成為了縈繞在心間不散的困惑。

    他眼眸微動，很快回過神，吩咐扈從先將少女手中的提籃在馬具行囊處安置好，再去取來合適高度的凳子充當(dāng)上馬用的臺階，自己則接手了那一小籃果蔬飼料，打算先陪少女體驗(yàn)完馬匹的投喂再說。

    “颶風(fēng)”的食量不算小，吃相雖然沒到慘不忍睹的地步，但因?yàn)檫M(jìn)食速度過快，時常會出現(xiàn)唾沫橫飛的地獄繪圖。

    而正如貝狄維爾預(yù)料的那樣，可憐的莉婭小姐沒能高興太久，就苦著小臉遠(yuǎn)離了響鼻不斷的棗紅大馬，開始悶聲不吭地用袖子擦臉。

    他邁步上前，從盔甲夾層中抽出手帕遞了過去，同時無言注視了少女幾秒，再次確信她今日并未修飾自己的容貌，更不存在故意化妝扮丑的成分。

    所以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會讓今天這一路上的人們都對她這張美得能叫人失神恍惚的面容，都視若不見？

    排除掉尋常手段，剩余的可能性似乎就只有一種了……貝狄維爾控制著視線在她的耳垂、手腕與十指處一掃而過，最終記下了那枚佩戴在左手尾指上的戒指外形。

    “謝、謝謝您的手帕?！甭逄m妮雅還在這邊軟聲軟語地道謝，渾然不知自己的老底都快被面前這雙溫和清澈的幽綠眸子揭穿看透了。

    “您客氣了?！?/br>
    貝狄維爾微笑著收回手帕，正要繼續(xù)說些什么，卻又恰好瞥見一道身影穿過公館大門、徑直朝這邊走來。他于是只好歉意地對著她示意過后，上前迎向了那個穿粗麻布衣的魁梧大漢。

    “午安，馬克爵士，您今日回得比往常都要早，想來是收獲頗豐？”

    一手提著漁具、一手拎桶的絡(luò)腮胡壯漢聞言，幾乎是立刻喜笑顏開起來：“哈哈哈，貝狄維爾卿，來看來看，我今天真是走了大運(yùn)，釣上這樣一頭大家伙！”他興致勃勃地打開桶蓋，向同僚展示著里頭那條壯碩肥美的巨大黑魚，“看這尺寸，這塊頭……嘖嘖，晚上讓廚房給咱們加餐！那群小子應(yīng)該都在——等等，貝狄維爾卿，您要出門？”

    名譽(yù)騎士馬克自顧自說了半天，才終于后之后覺地注意到面前身著銀鎧的騎士一副備馬外出的陣仗，不由撓了撓板寸頭，往他身后的陌生侍女多瞄了幾眼。

    “是的，和一位朋友出去一趟?！必惖揖S爾沒有要介紹她的意思，側(cè)轉(zhuǎn)半步擋住同僚好奇探究的視線，“另外，今晚或許不太適合安排聚餐，奧陶俾斯爵士與烏恩爵士表示要去參加莫爾子爵舉辦的品酒晚宴，已經(jīng)和廚房打過招呼說不用為他們準(zhǔn)備晚餐和宵夜?！?/br>
    “嘿，這兩個臭酒鬼可真會挑時候……”馬克當(dāng)即掰起了手指，“別管他們了，其他人總在的吧？”

    不料貝狄維爾又繼續(xù)搖了搖頭：“卡留爾爵士這邊，他剛告訴我說找了份短工，要接替一名手臂受傷的高階劍斗士，去臨時客串某位侯爵之子的劍術(shù)指導(dǎo)老師一段時間。由于訓(xùn)練時間被安排在了下午，所以從今日起的一星次內(nèi)，他都會在侯爵府用過晚餐再回來?！?/br>
    “……行，還有誰？”馬克認(rèn)命地吐出一口氣。

    “那就不得不提我們的特里斯坦爵士了。”貝狄維爾忍不住跟著嘆氣，“他心心念念的音樂交流會就安排在今天，于是他特地早起換上禮服，對著鏡子整理了好久的發(fā)型，然后春風(fēng)滿面地坐上馬車走了……根據(jù)我的判斷，今晚我們應(yīng)當(dāng)是不需要為他留門的?！?/br>
    “什么音樂會能折騰一天一夜的？還是說，赫里斯的傳統(tǒng)慣例就是這樣？”

    “不，但在有貴族參與其中的前提下，我姑且先這么認(rèn)為吧。因?yàn)榻o特里斯坦爵士發(fā)出邀請的，似乎是一位聲名遠(yuǎn)揚(yáng)的吟游詩人，據(jù)說與諸多王國貴族都頗有交情，名字我記得好像是叫盧卡努斯·科爾杜巴……他上門拜訪、給特里斯坦爵士送遞請?zhí)臅r候我也恰好在場，因而對他提過的事還有些印象。”

    貝狄維爾抵著下巴回憶起來。

    “沒記錯的話，他聲稱這場交流會是由某位熱愛音樂的尊貴女士出資舉辦的，而作為和女士私交甚篤的友人，他希望特里斯坦爵士能以本屆即興作曲大賽的優(yōu)勝者身份接受邀請，成為交流會上的特邀嘉賓，為那些經(jīng)驗(yàn)尚淺的年輕詩人指點(diǎn)迷津?！?/br>
    馬克幾乎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diǎn)：“然后他就答應(yīng)了？沖著那位熱愛音樂的尊貴女士去的？”

    “特里斯坦爵士說自己只是想找到那一晚的女士，那位令他邂逅命運(yùn)之人?！必惖揖S爾不置可否。

    “他的審美總是讓人不敢恭維，對方好像還是個寡婦吧？”馬克咋舌評價(jià)。

    默默關(guān)注著這兩位騎士的交談，又被他們提及的某個名字嚇到心跳加速的洛蘭妮雅聽到這里，突然愣了一下。

    寡婦？那個想騙她炮的可惡家伙還勾搭過寡婦？還美其名曰什么邂逅命運(yùn)？果然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還好當(dāng)初她溜的快，否則豈不是也變成人家集郵play的一環(huán)了？

    洛蘭妮雅絲毫不知自己在晚宴上的那身穿搭究竟意味著什么，更不知道騎士們口中的“寡婦”就是最近總被特里斯坦掛在嘴邊的迷思女士。她心中暗自慶幸的同時，愈發(fā)堅(jiān)定了今后出門要繞著這條街走的念頭。

    而就在貝狄維爾與那位魁梧壯漢臨別前的幾句隨口閑聊中，洛蘭妮雅在猝不及防下聽到了第二個令她心跳驟停的名字。

    “對了，加拉哈德今天一早也外出了，說是要去教堂，但沒提他去做什么?！?/br>
    “那個新人啊，也罷也罷，年輕人總是閑不住的……”馬克搖頭，又看了一眼同僚身后的嬌小少女，打趣著錘了錘他銀白的肩甲，發(fā)出哐哐響聲，“行了，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玩得開心點(diǎn)?！?/br>
    “馬克爵士，我必須提醒您，我們可不是出門去玩的……”

    他的辯解很快便被一陣爽朗的笑聲蓋過，最終消失于對方無言比出的加油手勢中。

    “……好吧，我本來還打算告訴您的，今天集市上有來自安歌林的常凍冰商人，您前些天不是還向?yàn)醵骶羰勘г拐f，王國的冰鎮(zhèn)麥酒喝起來差了點(diǎn)味道，需要加入一些合適的調(diào)劑品么？我想您或許正好也差不多該開始懷念斯卡利特雪原的冰冷風(fēng)味了……”

    貝狄維爾說到這里，故意停頓下來，引得這位熱衷于釣魚的名譽(yù)騎士急忙接道：“喔！那感情好，您幫我買了些常凍冰回來嗎！”

    “沒有的事。我只想提醒您，您這會趕去集市的話，大概還能搶在售罄之前買上幾塊?！?/br>
    “……”

    微笑著揮別神情隱含幽怨的同僚后，一身銀白鎧甲的騎士重新轉(zhuǎn)回視線望向少女。

    “請您見諒，稍稍耽擱了一些時間?！?/br>
    “沒關(guān)系……”洛蘭妮雅還在思索加拉哈德這個名字的事，搖頭搖得格外心不在焉。

    見扈從早已擺好墊腳用的登馬臺凳，貝狄維爾領(lǐng)她來到“颶風(fēng)”身側(cè)，率先作為示范地騎上馬背，然后便伸出盔甲覆蓋的左手，示意她可以上來了。

    洛蘭妮雅提了提侍女長裙的裙擺，正要抬腿踩上臺凳，突然注意到這條裙子的下擺開口設(shè)計(jì)得有些窄，雖不會影響走路的步幅，但以它的寬幅，是絕對無法讓她得體地跨過馬背的，除非選擇拉高裙子、露出底下光溜溜的大腿……

    可見鬼的，她今天出門沒有穿長襪，竟然覺得在人前露出長裙下的光腿，就好像展現(xiàn)裸體一樣心生出某種奇異的羞恥感……

    “您的裙子……”貝狄維爾自然也注意到了令她突然停住動作的原因，溫聲提議道，“您可以側(cè)騎，這樣就不需要考慮裙子的問題了。”

    “側(cè)騎……那樣不會摔下去吧？”洛蘭妮雅有些猶豫地登上臺凳，將手搭在騎士對著她攤開向上的掌心中，開始思考她該用什么姿勢上馬。

    “我會看好您，摔不下去的。”貝狄維爾保證道，“現(xiàn)在，我數(shù)叁二一，數(shù)到一的時候您就踩上馬蹬，我也會幫忙將您拉到馬背上，您看這樣可以嗎？”

    “好吧，那我的生命安全可就要靠您了?！?/br>
    洛蘭妮雅閉了閉眼，決定放空大腦。

    “叁，二……一。”

    配合著倒計(jì)時指示、乘上“颶風(fēng)”的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撞進(jìn)了一個冷硬的懷抱中，銀白的金屬右臂巍然不動，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卦谒澈蟪洚?dāng)起支撐椅背的作用。而驟然拔高的視野往右，便是長有柔順鬃毛的修長馬頸，往左則映出了那具雕有精細(xì)劍盾紋路的典儀鎧甲，一張離得極近的俊美面孔就這樣安靜而溫和地注視著她，額前與側(cè)臉處都有纖長的白色發(fā)絲垂落。

    “您看，很順利對吧?！?/br>
    “嗯、唔……對……”洛蘭妮雅略顯僵硬地挺直后背，“但我剛才是不是撞到您的右臂了……真的很對不起……”

    她一直沒有忘記這位溫和有禮的騎士在身體上的殘缺，可大概是這個世界的義肢技術(shù)發(fā)展得太好，相處過程中她根本感覺不到他的不便和難處，于是也就從未刻意提及那條右臂的事。

    但這次……是她不小心撞的人家，總該有點(diǎn)起碼的禮貌。

    “您無需這般顧慮我的這條手臂，它足夠堅(jiān)固可靠，除了要定期維護(hù)保養(yǎng)以外，幾乎和血rou之軀沒有差別，很多時候甚至表現(xiàn)得比真正的手臂更為出色……您記得的吧，上回見到您的時候，我還用它做了點(diǎn)針線活呢。”貝狄維爾語氣平和，提及自己缺失的右臂也并不避諱，顯然早已適應(yīng)了發(fā)生在自己身軀上的變故。

    想起上回那條被扯壞的圍裙，洛蘭妮雅頓時羞紅了臉，低下頭去：“嗯、嗯……我記得的，您的手藝很好，我十分感謝您當(dāng)時的幫助，但這和今天不小心撞到您是兩碼事，我覺得我還是應(yīng)當(dāng)向您道歉的……”

    “哦？既然您執(zhí)意如此，那么我倒有些好奇您這份致歉的誠意了?！必惖揖S爾故意用起她已經(jīng)熟悉的玩笑口吻，嘴角微微上揚(yáng)，“所以接下來，請您抓緊鞍座前的扶把……我們要出發(fā)了，‘颶風(fēng)’的速度大約會比您想象中的快上那么一點(diǎn)?！?/br>
    “欸……？”

    洛蘭妮雅呆愣了一瞬，腦袋還沒轉(zhuǎn)過來他這段話里的邏輯，身體就下意識照著提醒地握緊了鞍座扶把。

    幾乎就在她坐穩(wěn)扶好的同時，騎士手握韁繩一夾馬腹，早就等不及的“颶風(fēng)”終于收到出發(fā)信號，登時歡快地邁開蹄子小跑起來，一溜煙躥出了敞開著的公館大門。

    遠(yuǎn)遠(yuǎn)目送馬背上的那兩道身影消失于街道盡頭，年輕的騎士扈從收回目光，心中卻不禁反復(fù)回味著那名侍女打扮的少女發(fā)出的小聲驚叫，被她夾雜著少許哭腔的聲音勾得有點(diǎn)說不出的心癢。

    “奇怪，這小丫頭長得也不怎么樣啊……”

    扈從搖搖腦袋，便準(zhǔn)備原路返回公館，轉(zhuǎn)身卻被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攔住了去路。

    “嘿，我說斯蒂芬你小子，前些天是不是有個什么吟游詩人來過？就是給特里斯坦卿遞請?zhí)哪莻€?！瘪R克爵士笑得憨厚，“他送來的請?zhí)卸嘤嗟膯?？有沒有說過什么也歡迎其他騎士前去參加那個音樂會之類的客套話？”

    扈從斯蒂芬一臉了然：“爵士，您也是對那位女士好奇嗎？那位讓特里斯坦爵士掛念不已的……”

    “嗨，小點(diǎn)聲，我就看個熱鬧，看個熱鬧。”馬克爵士又湊近了些，一臉神神秘秘的樣子，“所以有多余的請?zhí)麊?？?/br>
    “有是有，但貝狄維爾爵士當(dāng)場婉拒了那個吟游詩人的邀請，回頭還要求我把那些請?zhí)际掌饋怼⑼咨铺幹?，所以爵士您如果有需求的話……”扈從斯蒂芬面露為難，眼中卻放出精光，微微抬高的右手比了個搓著手指的明示動作。

    “好小子，快去幫我拿一份來！”馬克爵士笑錘了他一下，隨手扔了枚銀幣過去，沒過多時手中便多出一紙輕飄飄的信封。

    他拆開封口，半瞇起眼，看向?qū)懺谡執(zhí)锹淅锏囊恍械刂贰?/br>
    白馥海大街55號，笙歌樂庭期待您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