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有父帥，我就不必去了。”方楚寧神色淡漠，“我是武將，也不能違抗皇命，皇命讓我來駐守中州，我就來中州了?！?/br>
    他沒有告訴謝玨實情，實在說不出口，父帥和侯爺曾親如兄弟，相互守望，如今立場轉(zhuǎn)變，人情也變了，他怎么說得出口。

    謝玨看著他的眉目，心中微窒，他和方楚寧從來不曾有過這樣艱澀的對話，他們心意相通，知己知彼，如今近在咫尺，卻誰也不能說心事。

    兩人沉默喝茶，剛剛的尷尬早就煙消云散，轉(zhuǎn)而變成另一種痛苦的尷尬。

    “聽風，中州也籌不上糧食了。”方楚寧自知身份立場，不該和謝玨說這些，他卻不在意，“陳銘將軍斷了河運后，我就在打探消息，昨夜宴請幾名將軍，也是為了此事。中州幾大糧倉收緊，大肆囤積糧食。商戶手里已無多少余糧，整個中州的糧食由州府統(tǒng)一地調(diào)配，除非是早就重金囤積糧食的商戶，否則買不到糧食?！?/br>
    “朝廷是鐵了心要斷十二州的冬糧?！敝x玨蹙眉，他所料不錯，中州果然是州府統(tǒng)一調(diào)配糧食，那整個中州的城池應該大同小異。

    朝廷要逼十二州看清現(xiàn)實，若是歸順寧州就斷糧，一到冬天尸殍遍野，寧州鐵騎根本護不住十二州，只有朝廷能夠護得住。

    糧食是百姓的命根子，十二州的民生還未恢復，若是給謝玨和鳳妤三年，十二州足夠自給自足，不需要從南方再調(diào)糧，他們已在積極開墾荒地，可如今十二州民生多艱，若過不了冬天，未來三年只是空話。

    “是！”方楚寧也覺得這法子太狠，“朝廷和寧州對十二州都志在必得，不能出兵，就只能斷糧，斷商貿(mào)，逼得十二州認清現(xiàn)實。寒冬將至，這是最好的時點，林和禮就在膠州，也是看到這一點想要與你和談。”

    “你覺得，我該和表兄和談嗎？”謝玨淡淡問。

    方楚寧輕笑，“你若想和談，就不會來中州?？墒锹狅L啊，中州和江南也籌不到糧食，可怎么辦呢？”

    第333章 父債

    方楚寧的問題，也是謝玨所憂慮的，十二州大面積的耕地主要是集中在西洲和黃州，錦州，其他州縣耕地稀少，山區(qū)又多，交通不便，若是沒有儲備過冬的糧食，冬天怎么過？去年天災嚴重，十二州就鬧過一次饑荒，是江南強征糧食送來十二州解了燃眉之急。若不是貧瘠，饑荒，也不至于匪寇橫行多年。

    原本耕地最多的西洲，黃州不該荒廢，若不是鐵礦，被匪寇覬覦也不至于會落敗至此，糧食供應不上，百姓就會暴亂。

    謝玨以身涉險來中州籌備糧食，十二州的問題已非常嚴重。

    “能籌多少是多少。”謝玨說，“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冬天餓死?！?/br>
    方楚寧微微蹙眉，冬天缺的不僅是糧食，還有炭火，棉花等衣物，幅員遼闊，不像江南若出什么事情能集中增援，聽風就算有通天的本領也很難兼顧到所有人。

    他能幫聽風做什么？

    “我找人幫你打聽中州城中，還有哪些富商手里有余糧。”

    他是中州守將，又是燕陽的將軍，立場和謝玨截然相反，能做的實在有限，可只要他在中州就能保證謝玨平安離開。

    “你不必卷進來?！敝x玨說，“我已派人去探聽，楚寧，我……”

    他并不是來籌糧，順路見方楚寧，他是特意來見方楚寧，只不過他來見方楚寧，并不是想他卷到朝廷和他們兄弟的紛爭中，是有一個疑問，想要解惑，可他不知從何說起。

    “聽風，你餓不餓？陪我一起用早膳吧?！狈匠幰言S久不曾和他一起用膳，也知道謝玨不會算計他辦什么事，因此格外珍視彼此相處的時間，怕謝玨一走了之，下次見面又不知是何時。

    謝玨略一猶豫，“行！”

    方楚寧安了心，出門讓人準備早膳，他這座院子并不大，只是一座三進院，院內(nèi)有兩名副將，全是親兵，并不怕謝玨的消息傳出去。一路跟隨他的副將和親兵不會透露他的事情，方楚寧讓人去軍營請了假，說他宿醉難受，休沐一日。

    謝玨是連夜來的中州，也不曾好好用膳，方楚寧準備一桌他愛吃的膳食，知道他講究，還特意廚房擺盤，精致得很。謝玨心情難言，沉默地陪方楚寧用膳，方楚寧卻喜歡逗他說話，“你要在中州待多久？”

    “兩三日?！?/br>
    “就住我這吧，府上都是親兵，不會透露你的消息，去渡口也很方便，若你有什么事情要辦，差遣他們?nèi)マk就行。”

    “不合適。”

    “很合適?！狈匠幮φf，“讓他們給你跑跑腿，他們比你的人更熟悉中州?！?/br>
    謝玨挑眉，“讓他們?nèi)フ{(diào)查州府的儲糧在哪兒，我要打劫也合適？”

    “州府的儲糧在南邊的糧倉，我告訴你就好，何必他們?nèi)ゴ蛱健！狈匠庉p笑說，“這又不是多秘密的事，前些日子州府買糧，搬運，隨意找人問一問就知道。若是要打劫，這么多糧食運出中州，你當陳銘的人都死了嗎？你可運不走。”

    方楚寧低頭正想用膳，謝玨給他盛了一碗湯，拿走他面前的面食，“先墊一墊。”

    他昨夜大醉，腹里空空，中州的面食又干又硬，總要先墊一墊胃。方楚寧倒也不在意，喝過湯后再用膳。

    他知道謝玨來尋他，定是有重要的事，不是什么籌糧，也不是特意來找他，當初為了不把他卷進來，故意氣走他，如今身份敏感，若不是重要的事，不可能來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