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就醒了，夢還沒醒，這夢也太真實了，他仿佛聞到聽風(fēng)身上的冷香。

    他的夢中人就站在床前。

    方楚寧聽到謝玨的聲音，渾身微僵，他放了手，目光落在床前的身影上，謝玨就站在他床前，逆著光，他幾乎看不清楚謝玨的容顏?？伤煜ぶx玨，即便他的身影都籠罩在光中，方楚寧也知道是他。

    “聽風(fēng)？”

    只有聽風(fēng)會喊他阿寧。

    方楚寧心中千頭萬緒，卻又想起一個致命的問題，他手忙腳亂地扯過被子蓋住狼狽自己，他昨夜酩酊大醉，回來后脫了外袍就睡，身體半裸，僅穿著一件單薄的中褲。雖已是十一月初，天氣寒冷，可男子體溫偏高，屋里又燒著炭，一點都不冷。

    他宿醉后醒來，一想到聽風(fēng)就站在床前，早起的尷尬和驟然見到聽風(fēng)的驚喜交織，羞恥后知后覺而來。他幾乎想要咆哮，他的副將是想死嗎？一大早沒有通報就讓聽風(fēng)進來！

    可是，聽風(fēng)進他的主臥，從來都不曾通報過啊！

    “聽……聽……聽風(fēng)……”方楚寧努力地保持四平八穩(wěn)的聲音，“幫我拿一下外袍。”

    謝玨轉(zhuǎn)身，打開衣柜給他拿了一套干凈的換洗衣物，其中包括了里衣，中褲，外袍，他丟到床上，正好蓋住方楚寧的臉，“全換了！”

    “……哦?！?/br>
    謝玨轉(zhuǎn)身在暖榻邊坐下，暖榻和主臥就隔了一扇屏風(fēng)，謝玨哪怕閉上眼都能聽到他換衫時的摩擦聲，還隱約夾著方楚寧懊惱的咒罵聲。

    謝玨唇角微微上揚。

    真是久違的畫面！

    第332章 至疏

    方楚寧穿戴整齊后繞過屏風(fēng)出來，謝玨就坐在暖榻邊，窗戶支開，晨光落在暖榻的書架上，在他臉上也落著一層光暈，他冷淡的五官在晨光中變得生動而溫暖。暖榻邊有一個小暖爐，正燒著一壺水，暖榻中間放著一套茶具，這和他們在寧州帳篷時的裝潢特別像。

    他和謝玨在寧州軍營同住一帳，帳篷比普通士兵要大一些，因謝玨愛干凈，帳篷鋪著一層獸皮地毯。除了床榻，也有一張平日里看書和歇息的暖榻，就放在書架旁邊，暖榻上有一套茶具，兩人閑來無事時就在帳中泡茶下棋。

    方楚寧本身并不愛附庸風(fēng)雅，在中州這套茶具幾乎用不上，謝玨在他出來前已用熱水泡過，茶杯都落了灰。

    仿佛是自己最隱秘的心事被人戳穿，方楚寧耳朵通紅，強忍著尷尬過來，語氣如常地問，“聽風(fēng)，你怎么來中州了？”

    謝玨雖是隨手拿的衣衫，卻是他喜愛的顏色和款式，方楚寧生得風(fēng)流俊逸，極是養(yǎng)眼，人都愛美色，不管是女色，或男色。

    他進府邸時，方楚寧的副將說他昨夜和幾名將軍不醉不歸，幾句言談就能透露出方楚寧在中州的處境。他站在床前時，本來想叫醒他，不曾想到爛醉如泥的方楚寧睡姿如此尷尬，這么冷的天僅穿中褲也不怕著了涼，胸膛上的傷痕也格外清晰，好幾處傷口都是他親自處理的，他就這么站在床邊看著這一幕活色生香，足足有一炷香時間。

    他們同睡一榻，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穿著長袖睡袍，他偶爾要巡營，睡得比他晚，起得比他早，他很少看到方楚寧這么……尷尬的一面。

    “我來中州籌糧，順便來看你?！敝x玨拂去茶沫，倒出一杯清茶，方楚寧坐到他對面來，那陣羞恥感褪去后，他像是貪婪的富紳看著金山銀山，垂涎的目光落在謝玨臉上，京都巨變后，他們來不及好好地說一句話就生離。

    他雖在中州，若無詔令，不得離開，想要見面難如登天。

    聽風(fēng)瘦了！

    臉蛋看起來更加瘦削，方楚寧微微蹙眉，心里揪著疼，想問問他過得怎么樣，又覺得明知故問，為了心中的疑惑，愿意賭上自己的命去寧州調(diào)兵，冒著被皇帝責(zé)罰，被人詬病侯府擁兵自重的罵名也要調(diào)兵的聽風(fēng)，比任何人都重視家人。

    一夕之間失去全族，僅剩謝珣，又怎么可能過得好？謝珣又不是那種貼心弟弟，多半是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聽風(fēng)這段時間只能一個人撐著失去家人的痛苦，無人撫慰。他在城墻上看著寧州的方向，只要想到這里就心疼不已。

    他想抱一抱聽風(fēng)，自從出事后，他都來不及給聽風(fēng)一個擁抱。

    可時過境遷，再提起只會戳痛聽風(fēng)的心。

    “寧州缺糧了嗎？”方楚寧問，心中一頓，中州斷了河運是為了十二州吧，寧州鐵騎的儲糧應(yīng)該能再支撐三個月。再加上今年的秋收，今年天氣好，又無天災(zāi)，寧州的軍屯豐收。又能再支撐三個月。寧州鐵騎靠著秋收和本來的儲糧過冬沒有問題。

    他來中州籌糧，定不是為了寧州鐵騎。

    謝玨深深地看著他，只需一眼就知道方楚寧在想什么，方楚寧也知道他的心思，他是關(guān)心則亂，問出口才覺得蠢。

    “江南雨季，秋收不行，糧食調(diào)不到十二州，中州又斷了河運，朝廷有意要斷十二州的糧食，總要保證百姓過冬。”謝玨淡淡說。

    方楚寧失笑，也不掩飾自己的想法，“這種小事什么時候輪到你來cao心了？”

    他端著謝玨倒的茶，茶水苦澀，微垂的眼眸遮去了探究，今日不同往日，他已不能追問聽風(fēng)來中州做什么。

    “知許被困在膠州，這些事我不cao心，誰來cao心？”謝玨反問，他也不為難方楚寧，“為什么不去江南，來了中州，你對中州官場又不熟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