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于叢摁開空調(diào),在嗡嗡的轟響里反問:“為什么?” 童曼扯了個慘淡的笑容:“因為你爸爸就是這樣的人。” 于叢沒理解,空調(diào)老了,制冷很慢,他隨手拿了報紙給童曼扇風。 “他在外面臉皮厚?!蓖灶欁缘兀霸谖疫@臉皮很薄,肯定不好意思了,他不想見我就算了?!?/br> 于叢有片刻理解了父親強硬的態(tài)度:“好。” 童曼沉默下去,保持著這段時間以來的姿勢,眼神不太聚焦,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你也早點回學校。”她又說。 于叢在久久不下降的高溫里察覺出綿長的無力,rou體還實實在在地在這里,但什么都做不了。 “你在這里呆著也心煩?!蓖p輕笑了,“家里也小,我一個人待著舒服?!?/br> 他還沒感受完無能為力,童曼已經(jīng)把這里稱之為家了。 “你一個人會好好待著嗎?”于叢平靜地問。 童曼看了他一會,鄭重而緩慢地點頭。 于叢看見她鬢角里點點不明顯的白,心里酸了一下。 時間的長短變得詭異,一會讓人覺得難捱,一會又飛快。 他渾渾噩噩地待到了假期的最后一個星期,拿著銀行卡去酒店替律師結(jié)賬,前臺的服務人員查了半天,扭頭告訴他已經(jīng)付過了。 大概又是那個不愛露面的小舅舅出面。 于叢呆站了一會,有點尷尬地開口:“謝謝?!?/br> 從酒店外的火車票代售點經(jīng)過時,隊伍洋洋灑灑地排了一長列,肩膀擠著肩膀快要擠到大馬路上。 替人買票的黃牛手里攥著一疊五元的散票,另只手拿著捆身份證。 于叢停下腳步,意識到一件事,該回學校了。 他的賬戶里還躺著下個學年用的學費,童曼不能算是個會打算的人,很謹慎地把剩下的錢劈成好幾瓣,給于叢留了往后三年的學費。 童曼已經(jīng)從感懷和悲傷中掙脫出來,進入了另一個窘迫、尷尬的境地。 她不確信自己能好好養(yǎng)活于叢。 于叢得到這個結(jié)論,正好排到了學生票的窗口,不甚熟悉地挑了一班后天下午出發(fā)的火車,再隔天的傍晚到上海。 付完錢,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學生證抓得有點皺,埋在夾層里的芯片都折疊起來。 “你放心?!蓖退搅藰窍?。 于叢猶豫了一會,還是什么都沒說,點了點頭要往車站走。 “打個車去吧?!蓖谏砗笳f。 下午的陽光不算刺眼,他回過頭,看不太清童曼的表情:“不用了。” “叢叢?!蓖p聲喊他,“好好學習,別想太多。” 他聽見童曼話里無法掩飾的惶惑,背景是還沒熟悉起來的新家,命運在門外窸窸窣窣地掏出一把不太好的鑰匙。 “知道了?!庇趨舱Z調(diào)平平,“你也是?!?/br> 火車經(jīng)過隧道時有巨響,讓人有車速提高的錯覺。 于叢垂著頭,坐在靠窗的位置,鄰座是個戴著耳機搖頭晃腦的學生,看上去比他精神得多。 時間在車廂里脫離了正常的體感,天終于黑下來的時候,于叢接到了杜楠的視頻電話。 這段時間微信格外沉靜,童曼和律師都習慣直接打電話,連姜清晝的mama也是。 視頻彈出來的瞬間,于叢心下還動了動,總有對面是姜清晝的感覺。 他在枯燥的歸程中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可能有點想念對方,但只是想念而已。 “?。课艺f…”信號太差,于叢聽不清杜楠的聲音。 “我在火車上?!庇趨惨蛔忠活D地告訴他。 杜楠的臉卡在視頻里,露出一個很困惑的表情。 于叢嘆口氣,干脆掛了視頻,打了電話回去。 杜楠抱怨:“你在哪???什么信號?” “在火車上?!庇趨舱f,“回學校了?!?/br> 杜楠誒了一聲,好像有點興奮:“你知道了?你什么時候到?我去車站接你?!?/br> “明天傍晚才到,你怎么接我?”于叢有點奇怪。 杜楠說得理直氣壯:“我坐地鐵啊,我們坐地鐵回來?!?/br> 于叢難得笑了:“不用了?!?/br> “沒事?!倍砰执蠓?,“不用跟哥客氣?!?/br> 于叢沒說話,很敏銳地察覺到火車的速度在下降,輾過軌道的撞擊聲頻率變低。 “你是不是也知道姜清晝的事?”杜楠聲音聽上去有點亢奮,“才回來的?” 火車慢騰騰地停在一片荒蕪的地方,盡頭只有軌道,杳無人跡。 “他什么事?” 于叢聲音里一點波瀾都沒有,周圍的嘈雜聲都變遠了。 “你跟他不挺好的嗎?”杜楠很奇怪,“他沒給你說?。俊?/br> 身邊戴著耳機的人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 “不過也是?!倍砰^續(xù)說,“要我我也不想說?!?/br> 于叢語氣冷了一點:“他什么事?” “就他好像要申請國外的學校還是干啥的,他媽的秘書來教務處拿成績單,結(jié)果教務處值班的人說代領(lǐng)要有本人簽字的說明單,結(jié)果姜清晝好像很拽不給說明單,人也沒來學校。”杜楠啰啰嗦嗦地說,“然后教務處就怒了!完了他媽來了!在教務處吵架了!聽說誰也不讓誰,可惜我沒在現(xiàn)場?!?/br> 于叢沒什么表情地盯著遠處的雜草:“國外的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