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勉強！我就要威逼利誘！”她點點頭，作勢要走。

    “威逼利誘？”姜清晝眉頭松了，習(xí)慣性地重復(fù)了一遍。

    于叢電腦屏幕灰著，英勇地替他的舍友們又死了一會，愣愣地盯著手機屏幕里的“決戰(zhàn)濱河西路”。

    桑蕤除了發(fā)活動照，極少在群里說話。

    他一開口，于叢就有種群里氣壓很低的感覺，也可能是錯覺，進而理解出了桑蕤有可能在躲人的意思，但姜清晝本來就不常去，這句話又在于叢眼里變成了別扭的宣誓，好像桑蕤不打算再理會姜清晝的意思。

    屏幕上的角色死亡倒計時結(jié)束，于叢還在發(fā)呆，被杜楠尖叫著吼了兩聲才回過神。

    他剛把手放回鍵盤，新消息又想起來。

    不是逼他決戰(zhàn)濱河西路的消息，而是姜清晝。

    [姜：你什么時候來拿衣服？]

    [姜：再不來就當(dāng)你不要了。]

    [姜：你不要我把它扔了??！]

    最后還附上一張照片，校園網(wǎng)信號加載了半天，于叢才看清楚畫面。

    畫面里只有一只手，顯然出自于姜清晝，只穿了毛衣，拎著他的棉服袋子，在他沒見過的一個陽臺上，看起來很好，袋子和胳膊已經(jīng)越過護欄，好像風(fēng)再喧囂點，就能連著袋子把衣服吹下去。

    于叢震驚，左手不自覺地摁在鍵盤上，把所有技能都放了一遍，寢室里的疑問和哀嚎此起彼伏，直到所有技能都冷卻好，他才反應(yīng)過來。

    [小于小于不做咸魚：要！]

    他放開鍵盤，沒管杜楠的救命聲，給姜清晝發(fā)了個哭泣的表情包，隔了半分鐘，才收到回復(fù)：“西區(qū)r1棟1203，你自己過來拿?！?/br>
    第44章 44

    西區(qū)宿舍在通大的神秘程度不亞于美院，但應(yīng)該不會鬧鬼，于叢一路狂奔，腦子里還在胡亂回想某些校園秘聞。

    大概是一年級學(xué)生想象力太匱乏所致，西區(qū)的軼事總是跟豪車、神秘人有關(guān)，瑰麗又遙遠。

    然而于叢知道，這棟樓里沒那么多離奇的事，只有要把衣服從陽臺上扔掉的人。

    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在入口登記了半天，才搭上通往十二樓的電梯，居然還有電梯。

    門外的那幾個數(shù)字看上去像是動態(tài)的，和游戲里的倒計時沒什么區(qū)別。

    于叢站了會，做了個深呼吸，門就向里打開了。

    姜清晝手還搭在門把上，臉色有點掩飾不住的煩躁。

    “……我拿衣服?！庇趨蔡鹉樋此?，眨了下眼睛。

    他把門拉開了些，給于叢讓出一條通道：“進來?！?/br>
    于叢猶豫了兩秒，同手同腳地走進去，見到了通大秘聞中美術(shù)生的寢室，看起來有點像簡潔的酒店公寓，左右各自有單獨的空間，中間是公共書柜打出來的隔斷。

    他有點心虛地掃了一圈，沒找到自己的衣服。

    姜清晝反手把門關(guān)了。

    “你干嘛不來畫室？”他問得直截了當(dāng)。

    于叢靠著書柜，惴惴站得很直，身上軟趴趴的羽絨服，往后靠一點就能碰到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墓ぞ邥?/br>
    書脊結(jié)實、厚重，戳得衣服里的棉絮塌下去。

    他感覺到某種難以形容的壓迫感，有點緊張，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跳。

    “問你啊?！苯鍟兟曇舨淮?，好像認(rèn)真在問。

    “……就，有課?！庇趨步Y(jié)巴地撒謊。

    他聽到姜清晝笑了聲，很輕，莫名讓人聽出一點嘲諷的態(tài)度。

    發(fā)出冷笑的人抬起手，很隨意地撐在書架的一側(cè)，形成個半封閉的、類似審問的空間。

    于叢很清晰地感覺到心率攀升的征兆，連呼吸的余地都逼仄起來，腦海有點不受控制地想起許許多多事情，從軍訓(xùn)結(jié)束時候被杜楠叫醒的早晨開始，零零散散的，有些與他無關(guān)，在市中心給姜清晝遞筆，還有桑蕤表白。

    這些事情仿佛脫離了現(xiàn)實的時間刻度，快速而明確地閃過。

    他臉色很鎮(zhèn)定，突然有了種虛張聲勢的氣魄。

    姜清晝很專注，不再有那種見不到人的焦躁，直盯盯地看他。

    于叢在短暫的靜默里退縮了，用一種自己也很藐視的方式，很可恥地用別人做了遮陽，不太自然地說：“對不起，我聽到桑蕤和你說話了?！?/br>
    姜清晝蹙起眉，不過只有幾秒，就立刻理解了他的話。

    他和桑蕤說話只有那么幾次，大多數(shù)時候都有王潔在場。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聽的。”于叢起了頭，道歉就變得順暢。

    姜清晝沉默了一會，表情變了點，找回了思緒。

    “所以你不來畫室？”姜清晝開口，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有什么關(guān)系？”

    于叢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有某種情緒從他的臉上掠過，姜清晝繼續(xù)說：“你聽到什么了？”

    于叢抿著嘴，克制地小聲呼吸。

    “你聽到他喜歡我？”姜清晝表情沒什么變化，聲音里有種微乎其微的顫抖，“還是聽見我喜歡男的，你很介意？”

    他用了反問的口氣，一點點近乎羞憤的東西從話里傾瀉出來。

    于叢想起老家小城里的氣象中心，位于整個縣城的地勢最高處，中心扎了根掛氣象氣球的桿子，氣球只是稍稍晃動，卻表明了不久將來的、或是其他看不見地方的巨大風(fēng)暴。

    姜清晝就好像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