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個金山銀山里長起來的貴公子，這一身華麗氣度不言而喻。

    不知道為什么，南衣一個晃神，差點以為自己見到了章月回。

    回過神來，南衣忙趁著這個無人注意的天賜良機溜之大吉。

    而帶她進來的夫人只以為她去上茅房了，也并未起疑，心里更沒想真的要帶她去見長公主，這也太自失身份了，到時候便找個理由推說長公主不想見就搪塞過去。

    南衣正是算到這夫人沒想誠心幫她，才敢大膽離開。

    如今的長公主府曾經(jīng)是昱朝的泰王府，府中地形與以前并無太多的區(qū)別。南衣提前熟悉過地圖，一路都還算順利，鬼祟地摸到幕府處。來之前，秋姐兒告訴南衣，父親在家中就很講究風(fēng)水排布，所住院落的屋檐下必定掛有辟邪銅鈴，門框上貼有道家符箓，這樣排查，應(yīng)該能很快找到謝鑄的住所。

    守衛(wèi)大多都在前院，幕府反而守衛(wèi)稀疏。偷東西又是南衣的老本行，她很快就摸到了謝鑄的屋子里。

    一切都很順利，又似乎有些太順利了。

    但南衣也顧不得太多了，她在謝鑄的書架上飛快地找尋著。遙遙的樂聲隔了幾重院落起落著，顯得房中愈發(fā)寂靜。南衣只聽得到自己的心咚咚地跳著，渾身緊繃到似乎都在顫抖。

    那折子到底藏在哪里了……不會根本就沒有了？

    前院，宴會已至中場，完顏蒲若對于賓客的敬酒來者不拒，已經(jīng)喝到酒酣耳熱，這時有一個侍從疾步走來，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殿下，卓魯都尉的夫人今日身邊帶的并不是以前的女使，她一進門我們便盯著她了，只是方才一轉(zhuǎn)眼，人就跟丟了……”

    完顏蒲若朦朧的醉眼倏忽閃過一縷精光。

    魚兒咬勾了呀。

    她接到情報，金陵秉燭司有諜者進入了汴京，目標似乎是謝鑄。謝鑄在她的保護之下，她料想對方一定會千方百計靠近公主府，故而在生辰宴上，早就布下了密不透風(fēng)的眼線，盯著出入的每一個人。

    她望了一眼謝鑄，侍從立刻會意，補充道：“謝大人身邊并無異樣?！?/br>
    不是沖著謝鑄來的？

    完顏蒲若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那難道是沖著謝鑄帶來的東西？

    幕府！

    完顏蒲若的話還沒來得及交代，八皇子忽然滿身酒氣地端著酒湊了上來。

    “姑姑，侄兒敬您一杯——祝您生辰歡愉——”

    完顏蒲若不得不舉杯先應(yīng)付八皇子的敬酒。八皇子卻像是喝醉了似的，搖搖晃晃地往前一傾，一個不穩(wěn)，竟將手里的酒都潑到了完顏蒲若身上。

    “哎呀——姑姑，都怪小侄魯莽，這可怎么辦，快快快，快來人服侍姑姑換衣——”

    八皇子手忙腳亂地上前給完顏蒲若擦拭身上的酒水，這一聲打斷了完顏蒲若的思緒，女使們簇擁上來，隔開了前來匯報的侍從。

    完顏蒲若只好倉促得給他遞了一個眼色，他是個機靈的，立刻便意會到了去后院搜，默不作聲地退出了人群。

    此時，南衣還在謝鑄的房間里膽戰(zhàn)心驚地尋找著那份關(guān)鍵的折子。

    類似的折子堆了一摞，南衣又不能全都抱走，只能一份份翻閱，她看書識字本來就不太利索，為了加快速度，便在折子里找有沒有寫著謝卻山的名字。

    終于，她找到了壓在最底下的一份折子，這里有謝卻山的名字，熟悉的名字讓她眼眶一熱，上頭的字跡都與別的不太一樣，想必這就是沈執(zhí)忠大人的親筆了。

    進府時需要搜身，她沒法帶任何武器。

    就在她心驚之時，聽得一個有些熟悉但又陌生的聲音道：“自己人?！?/br>
    南衣詫異地回頭看，面前之人讓她足足驚了一瞬。

    這不是謝衡再的妾室喬因芝嗎？她似乎更瘦了，還黑了些，束著利落的馬尾，穿著一身府中守衛(wèi)的衣服，眼里盡是凜冽的警惕，說她是武行出身也不稀奇，哪里像是做了十年世家的妾室，臉上沒了半分當時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

    今歲除夕的時候，南衣發(fā)現(xiàn)了她是岐人的細作，就在她還沒來得及告知小六的時候，她便被謝卻山放走了。

    這個人，她差點都要忘了。今日再見，過往許多回憶又洶涌地翻騰著。

    可她怎么會在這里，還說是自己人？

    喬因芝拽著一腦子疑惑的南衣走入一片隱蔽的樹林，觀察了一下四周無人，便開始脫下自己的衣服。

    “換衣服?！彼唵卫鞯亟淮弦隆?/br>
    “你為什么要幫我？”盡管南衣沒有放下警惕，但她還是立刻就配合著換衣服了。

    這身公主府侍衛(wèi)的衣服，他們在外頭擠破了腦袋，花重金都求不到。不管喬因芝想干嘛，她披了這身皮在身上，總歸不是壞事。

    “不幫你，難道要幫岐人嗎？”

    南衣還是有些謹慎：“那你把衣服給我了，你怎么辦呢？”

    聽出了南衣的猶疑，喬因芝解釋道：“謝三放走我之后，我無處可去，只能回到鶻沙身邊，他將我放進了黑鴉營，方便聽他調(diào)遣。在他死后，我便繼續(xù)留在黑鴉營里，后來輾轉(zhuǎn)被分配到了長公主府上做守衛(wèi)，我的身份很安全，沒了這身衣服，也隨時都能脫身?！?/br>
    “……多謝?！?/br>
    “不用謝我，”頓了頓，喬因芝的語氣終于柔軟了一些，“謝三放過我一命，這是我還他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