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后, 等待學(xué)生逐漸走盡, 冉尋才從前排起身。

    圍到講臺旁邊, 模仿學(xué)生們的語調(diào)：游老師，我也有問題想要問你。

    游紓俞瞥她一眼, 不答話，仍有條不紊地收拾隨身物品。

    目光不與冉尋交流，但話還是誠實講出口：不是說今天忙嗎，怎么來了。

    冉尋便笑，轉(zhuǎn)身，作勢要走的模樣，確實，彈了一天琴，有這時間，回家睡覺多好。

    最后一個學(xué)生從后門離開，她臂彎也被身后人輕拉住。

    回頭，游紓俞隔著無框鏡片望她，眸色透凈，疏離之外，也帶上一點矜柔。

    手提藏青公文包，輕聲開口：我和你一起。

    在學(xué)校里，拉拉扯扯的確影響不好，好在夜色已深，也沒有旁人注意。

    冉尋難得破格地得到殊榮，全程被游紓俞松散地攬著臂彎。

    雖然只有衣料接觸，但肌膚似乎也隨之升溫。

    到車上，女人自覺坐在副駕位置。

    冉尋偏頭朝她笑一下，視線輕掃過她肩，示意她系安全帶。

    沒著急啟動發(fā)動機，從手提袋里取出剛才買的小蛋糕，待游紓俞轉(zhuǎn)身回來時，遞進她手里。

    早上的餐沒來得及請回去，只好現(xiàn)在請游老師吃點甜的。

    游紓俞指尖蜷起，將蛋糕放在腿間，夜色里悄然望冉尋一眼。

    垂頭答：謝謝。

    便利店冷藏蛋糕，口感可能的確不那么好。

    冉尋自己不喜歡吃甜的，也摸不準(zhǔn)女人是否會喜歡。

    開車時，偶然趁路旁光線掃身旁一眼。

    出乎意料，發(fā)現(xiàn)游紓俞眼中盛著柔軟光暈，唇角無聲挽起。

    雖然笑容很淡，險些瞧不出來，不過，這次的上揚弧度，或許有十個像素點。

    該是喜歡的。

    看到甜品就滿足，未免也太過可愛。

    車開出嘉大，人流熙攘，喧囂氛圍被車窗隔絕。

    身側(cè)響起音色清澈的問話：冉尋，今晚，你和蔣菡菡問過我的日程了。

    是陳述句。

    冉尋握持方向盤，話音稍頓，柔聲答：是啊。

    卻心想，小沒良心的，不會把冷暴力那句也給透露出去了吧。

    我知道你會來的，課前就這么猜測。想發(fā)消息問你，但是怕打擾你工作。

    游紓俞開口，用小勺舀一點蛋糕，無聲抿進嘴里。

    吞咽，奶油與草莓醬的蜜膩與蛋糕胚融合，一路甜到肺腑。

    冉尋專心看路況，聞言，答：真體貼，我就沒這么體貼啦，想來就來，估計給游老師帶來困擾了。

    不會。勺子懸在空氣里。

    那你等到教室里最后一個學(xué)生走，才愿意和我講話，是不是有點可疑？冉尋翹唇，有心挑刺。

    空氣里沉默了一會。

    冉尋發(fā)現(xiàn)，游紓俞不吃蛋糕了，靜悄悄合好蓋子，恢復(fù)原狀。

    情緒略微落下去一點。

    冉尋想，剛才在教室里她的直覺還算準(zhǔn)，算是能讀出來游紓俞心里都在想什么。

    有點熟悉，很像從前她和游紓俞戀愛時的情境。

    興致勃勃、招呼都不打一聲跑過來的她，與冷淡規(guī)避、不想與她交流的游紓俞。

    像熱情撞進冰山，不僅止步，還將自己凍了個徹底。

    車駛進主干道，光線忽明忽滅，冉尋凝視正前方無限延長的灰白線條，笑笑，想打破沉默。

    說沒什么的，本來，她也是一時起意。

    現(xiàn)在她們之間的關(guān)系本來就格外不穩(wěn)定，更應(yīng)該恪守限度，不要那么快墜入。

    何況，冉尋覺得自己也格外狡猾。

    那一日，她甚至沒明確說同意游紓俞的追求，只說要給女人打個電話，如今卻強行要對方做出回應(yīng)。

    耳邊簌簌發(fā)出響聲，伴隨公文包拉鏈摩擦的脆音。

    游紓俞總算開口：不是故意躲避你。

    原本想到家里再告訴你的。

    一枝系著鵝黃絲帶的嬌嫩粉玫瑰，闖進冉尋余光里。

    我很期待今晚能見到你，冉尋。

    說這話時，清冷女人垂眼，看不清情緒。

    聲音冷靜清冽，含混在春夜疏懶暗淡的氣氛里，像玉石輕擊。

    被菡菡知會這件事后，我恰好路過校外一家花店門前，停留片刻，想，你會不會來？

    可能性或許是有的，但上午的消息沒有被回復(fù)，概率就降低了一些。

    冉尋仍在安靜開著車，卻因為游紓俞的話，飄進鼻息間的淡淡香氣，思緒跑遠。

    準(zhǔn)備去上課了，又駐足，因為想起你家里花瓶的月季已經(jīng)打蔫。游紓俞指尖攜著花，輕聲開口。

    如果今晚能見到你的話，那就再好不過，我始終相信你會來的這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