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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門嬌媳 第26節(jié)

    等那道布簾擱下,遠處蔣玉河緩緩縱馬過來,目不斜視駛到蔣家馬車邊上,護送母親回程。

    入城走了一段,徐云棲想起要去買一壇好的藥酒,半路遣隨車的陳嬤嬤與王妃通報,

    “前面保安寺邊上便?有個?藥鋪,我要抓幾副藥做藥膳,耽擱不了多?久,煩請王妃通融?!?/br>
    陳嬤嬤應(yīng)下,前幾日?熙王妃無意中聽裴沐珩提到徐云棲會做藥糕,她要抓幾服藥也在情理當中,只?要兒媳全心全意伺候兒子,熙王妃不會約束了她,遂準徐云棲離開。

    裴沐珩留了兩名侍衛(wèi)護送妻子,這兩人護著馬車從主道駛?cè)胪系南镒?,走了大約一盞茶功夫,駛?cè)氡0菜虑懊娴慕值?,就在這時,前方巷子口忽然傳來嗡嗡的嘈雜聲,緊接著一群流民趕著些?許百姓往這邊奔來。

    “救命?。 ?/br>
    “搶劫!”

    侍衛(wèi)見狀不妙,連忙將馬車驅(qū)至一旁,打算掉頭離開。

    “少奶奶,有些?三教九流的惡徒趁著太子出事,在城中殺傷搶掠,怕是趁亂劫財來了!”

    徐云棲聞聲立即掀開車簾,瞥見不少百姓從馬車旁經(jīng)過,幾個?穿著破爛手?持各式各樣刀具的流民,兇神惡煞追來,有婦人被揪住,哭哭啼啼將身上銀錢首飾丟出來,流民得了金銀珠寶,拼命往布袋里裝。

    寬敞的街道亂成一片。

    陳嬤嬤忙往馬車車轅一坐,“快掉頭回去!”

    可惜晚了,那流民頭頭瞧出徐云棲一行非富即貴,打了個?手?勢,一群人蜂擁而?來。

    “留下錢財,我們不為難你們?!?/br>
    王府的將士豈是吃素的,一面放出信號煙花,一面抽出長刀應(yīng)戰(zhàn)。

    片刻刀劍相交,發(fā)?出陣陣刺耳的爭鳴。

    車夫循著機會從夾縫中往回趕,意圖沖出包圍圈,侍衛(wèi)功夫自然不賴,可惜對?方人多?,一時被困在巷子口出不去。

    “你們可知里面坐著的是誰?識相的趕緊走,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徐云棲也逮著機會往湊近的流民射出銀針,這些?竄上來的流民均是應(yīng)聲而?倒。

    那為首的流民見王府侍衛(wèi)訓(xùn)練有素,擔(dān)心捅出大窟窿,且戰(zhàn)且退,只?是這些?人出身三教九流,手?里頭也有些?五花八門的暗器,其中一人溜走前將手?中一煤油球點燃,徑直往徐云棲的馬車扔去。

    千鈞之際,一道白色的身影縱馬往徐云棲這邊躍來,眼?看火球即將撞到車壁,他劍鋒一橫,將火球往回挑,火球擦過他肩頭往路邊砸去,只?聽見悶哼一聲痛,待徐云棲掀開車簾,那人捂著受傷的肩口,從她面前疾馳而?過,只?給她留下一道單薄的側(cè)影。

    半個?時辰后,徐云棲安全抵達清暉園,未免生出事端,徐云棲半路遇劫匪一事被暗衛(wèi)隱下了,陳嬤嬤帶著人猶有余怕收拾箱籠,銀杏伺候徐云棲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裳,主仆二人坐在東次間喝茶。

    銀杏幫著她將那條小蛇安置好,折出來見徐云棲面色淡淡,擔(dān)心問,

    “姑娘,要不奴婢回一趟徐府,讓夫人去打聽打聽蔣公?子的傷勢?”

    徐云棲雙手?搭在桌案,搖了搖頭,“不必去?!睆氖Y玉河的行蹤來看,他該是跟著她到了那附近,否則來的不會這么快。

    打聽,探望,糾纏不休?

    沒有什么比冷漠無情更容易讓人死心。

    徐云棲沒有嘗過情滋味,不知感情是什么,想來過一段時日?就好了。

    *

    皇宮這一夜,燈火通明。

    除了女眷,文武大臣并皇室宗親皆在奉天殿待命,沒有皇帝準許,誰也不敢離開。

    三千羽林衛(wèi)與三千錦衣衛(wèi)駐守奉天殿內(nèi)外,不許任何人進出。

    御書房內(nèi),除了護送皇帝回來的裴沐珩,只?有劉希文,荀允和與禮部尚書鄭閣老?。

    皇帝自回到御書房,雙手?摁著頭額,不曾抬頭,

    荀允和將東宮一事稟報給皇帝,

    “自慈恩寺發(fā)?生爆炸,臣查封附近街道,目前共有三十多?人傷亡,情況不容樂觀,因牽涉東宮,臣得皇后娘娘首肯,與娘娘一道下令,將太子殿下及屬臣拘在東宮,此外,臣也安排武都衛(wèi)拿住了楊家上下,一切待查明真相后,請陛下裁奪?!?/br>
    “對?了,出事后,太子殿下一直懇求要見您一面?!?/br>
    皇帝按著眉心一動未動,語氣聽起來十分?疲憊,“這個?案子交給三司徹查,所有皇室宗親皆不插手??!边@是不打算見太子了。

    “臣遵旨?!避髟屎褪┒Y。

    “你們都退下吧,朕歇一會兒……”皇帝擺擺手?。

    荀允和和鄭閣老?尚有公?務(wù)處理,率先退出御書房,裴沐珩隨后折至御案前,將昨夜皇帝給他的虎符呈于?掌心,“孫兒已調(diào)燕州軍護駕,虎符歸還陛下。”

    皇帝正?斜倚在御塌上,幽然睜眼?看著他,盯了他片刻,頷首,“擱下吧。”

    旁人恨不得將兵權(quán)擱在手?上拽一拽,裴沐珩倒是給的利索。

    裴沐珩退出御書房,踏入奉天殿正?殿,所有皇親貴胄皆在此處侯旨。

    不一會皇帝傳話,準文武大臣回衙門當值,只?是不許出宮。

    燕平等人便?打算回內(nèi)閣,他出來沒多?久,秦王尋了出恭的借口,跟了出來。

    蒼穹如墨,廣闊的丹樨風(fēng)聲鶴唳,燕平慢悠悠踱至臺階下,見秦王躲在臺樨一側(cè)的樹叢等他。

    燕平籠著袖看著秦王。

    秦王苦笑著朝燕平作揖,

    “舅舅,大局已定,后面的事還請舅舅替我籌謀?!?/br>
    燕平語氣涼涼,拱袖回,“王爺運籌帷幄,哪里需要老?夫籌謀。”

    秦王曉得此次行動未經(jīng)燕平準許,恐惹惱了燕平,忙道,“舅舅,我聽小內(nèi)使說,昨夜陛下嘔了一口血,這等緊要關(guān)頭,我豈可不奮力一擊?再者,我更聽說,陛下言辭間提到要讓后輩歷練歷練,這是在暗示讓舅舅讓賢呢,舅舅難道坐以待斃?”

    燕平撩眼?看著他,夜色里秦王的臉隱在樹枝下,瞧不真切,燕平凝立片刻,笑道,“臣知道該怎么做,接下來王爺什么都不用管,順著陛下心思便?可?!?/br>
    秦王一笑,朝他再揖,“一切仰仗舅舅?!?/br>
    等秦王離開,燕平臉上的笑意收得干干凈凈,甩了甩衣袖,神色冷漠離開了奉天殿。

    兩日?后,宮中局面穩(wěn)定,都察院首座與刑部尚書蕭御領(lǐng)銜徹查太子謀反一案,朝官各歸各位,裴沐珩直到這個?時候方得空出了一趟宮。

    這兩日?他不曾闔眼?,剛上馬車,便?閉目養(yǎng)神,那日?護送徐云棲的暗衛(wèi)終于?等到他出來,迫不及待鉆進,跪在他腳跟稟道,

    “公?子,那日?回京,少奶奶在路上遇到流民,屬下這兩日?順藤摸瓜,找到他們的老?xue,已一網(wǎng)打盡……”

    這事裴沐珩在宮中已收到消息,得知徐云棲沒有大礙便?沒多?問,眼?下見暗衛(wèi)欲言又止,便?知有隱情,“還有什么事?”

    暗衛(wèi)為難地抬起眼?,“那日?一位姓蔣的公?子路過,救了少奶奶?!?/br>
    “姓蔣的公?子?”裴沐珩微微直起身,雙手?搭在膝蓋,面色稍稍有了變化。

    暗衛(wèi)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這兩日?公?子在皇宮出不來,屬下……屬下自作主張,查了少奶奶與那位蔣公?子,方知……方知少奶奶在被賜婚之前,曾與他定過親?!?/br>
    暗衛(wèi)一口氣說完,將頭點地,不敢再吱聲,更不敢去看裴沐珩的臉色。

    裴沐珩屬實怔了好半晌。

    不可否認,聽了這樣的消息,心里頭并不高興。

    誰也不樂意自己另一半與旁人糾纏不清。

    只?是轉(zhuǎn)念一想,他們?yōu)楸菹沦n婚,此前,他差點娶了荀云靈,那么徐云棲與人定過親也不奇怪。

    “什么時候定的親?”裴沐珩語氣分?外平靜,

    暗衛(wèi)悄悄看了他一眼?,佩服他的定力,“大約一年前定的親,定親方兩月,陛下賜婚,徐大人豈敢抗旨,悄悄把蔣公?子庚帖還了回去,蔣家那邊只?得將少奶奶庚帖送回。”

    裴沐珩又是一陣靜默。

    馬車徐徐驅(qū)向王府,裴沐珩掀開車簾一角,靜靜看著外頭,天色已暗,燈火在蒙蒙細雨中慢慢后退,腦海不知不覺想起那日?在草原上,興致勃勃擰著一條小蛇的姑娘,那么純真無邪。

    裴沐珩是個?理智的人。

    因荀云靈一事,徐云棲在外頭備受冷眼?,卻不曾抱怨一句,如今得知她訂過婚,他又有什么資格置喙。

    裴沐珩神色如?;亓送醺?/br>
    照舊先去錦和堂給熙王妃夫婦請安,熙王妃在途中吹了些?風(fēng),頭風(fēng)又犯了,沒有留裴沐珩用膳,裴沐珩徑直回了清暉園。

    徐云棲今日?遣銀杏出去買了一壇好酒回來,剛剛將那條小蛇放進去,主仆二人正?圍繞那玻璃壇觀賞呢。

    珠簾被掀開,一道頎長的身影垮了進來。

    銀杏素來有些?懼裴沐珩,悄悄行了一禮,將玻璃壇抱入梢間,連忙退下了。

    徐云棲雙手?交握,立在博古架旁看著他笑,“三爺回來啦,用過膳了嗎?”

    裴沐珩這回看著她的神色頗有些?復(fù)雜,“沒有。”

    徐云棲于?是傳膳,她已吃過,便?在一旁看著裴沐珩吃。

    裴沐珩吃了幾樣,便?擱下了。

    陳嬤嬤將碗筷收拾出去,夫妻倆坐在明間喝茶。

    濕漉漉的雨汽被風(fēng)裹著撲進來,燈火闌珊,夫妻倆坐著誰也沒吭聲。

    徐云棲察覺出,裴沐珩今日?與過去不同。

    夫妻倆成婚已有半載,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shù),徐云棲卻抹清了丈夫的習(xí)性,裴沐珩平日?斯文清俊,待人謙和有禮,內(nèi)心實則是冷漠且淡漠的,對?于?她這個?妻子,安安分?分?待在后宅,不給他添麻煩,替他延綿子嗣便?可,其余的,他其實并不上心。

    徐云棲亦是這么想,彼此配合,相敬如賓。

    但?今日?裴沐珩情緒明顯有些?變化,少了過往的那份客氣,多?了一份沉默。

    他平日?哪有功夫在她這里沉默,之所以沉默,當是知道了她與蔣玉河的事。

    那日?蔣玉河救她,裴沐珩暗衛(wèi)在場,陳嬤嬤也在場,她就知道瞞不住。

    即便?他們夫妻沒有感情,這種事都是忌諱。

    裴沐珩的沉默并未維持多?久,反而?是問起那條蛇,

    “有什么功效?”

    徐云棲溫聲解釋,“延年益壽,祛風(fēng)活血?!边€有一個?壯陽的功效,徐云棲沒說。

    “需要釀制多?久?”裴沐珩很好奇。

    燈色下柔艷的妻子笑起來,雙目彎彎如同月牙,“三個?月后便?可喝了,不過越久越好?!?/br>
    裴沐珩頷首,笑意卻不及眼?底,“回頭可以給父王盛一些??!?/br>
    徐云棲立即點頭,“好?!?/br>
    雨霧如絲,織出一片網(wǎng),籠罩整座清暉園,連著人心里頭也有些?發(f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