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門嬌媳 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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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子素來不大好,當年生十二王裴循大出血,落下病根,往后再也沒懷過孩子,徐云棲行禮時,悄悄打量了皇后一眼,皇后面龐消瘦,氣血兩虛,該是身子虧了多年,一直沒能養(yǎng)好。 不過從眉眼瞧來,皇后年輕一定是個大美人。 陪著王妃們一道覲見的還有各宮嬪妃。 徐云棲在這里,也見到名動京城的燕貴妃。 燕貴妃是秦王之母,內(nèi)閣首輔燕平嫡親的meimei。 比起消瘦的皇后,燕貴妃氣勢凌凌坐在下首,眉峰藏著一抹嚴厲,反倒是比皇后看起來更像六宮之主。 秦王妃到了婆婆跟前,倒是收斂不少,低眉順眼站在燕貴妃身后。 宗親人眾,暖閣內(nèi)坐不下這么多人,皇后便將姑娘們遣去外頭玩雪,只留媳婦們說話。 十二王裴循還在通州養(yǎng)傷,不曾回京過年,有宮妃關懷皇后,便問起, “王爺傷勢如何了?” 皇后眉間含憂,“我也不知道,他們只管哄著我,說是沒有大礙,可若是沒有大礙,怎么不能回京過年?” 朝中局勢也牽連后宮,自有宮妃四下站隊,各自尋靠山。 那位開口的宮妃是燕貴妃一脈,便輕飄飄的瞥了太子妃方向一眼, “恐是歹人兇狠,將王爺傷得不輕?!?/br> 在旁人看來,是太子為了阻止裴循查案,派人刺殺裴循。 可事實是,裴循遇刺后,案上文書被人翻過,隨后陳明山一案大白于天下,于秦王有利。 太子妃在宮中經(jīng)營多年,早有宮妃擁躉,于是立即有人出聲反駁, “可不是嘛,那賊人簡直可惡之至,竟敢偷盜朝中文書,眼里還真是沒有王法?!?/br> 宮里最沒有王法,最囂張的便是燕貴妃。 燕貴妃眼皮抬都沒抬,語氣淡漠,“大過年的,你們別讓皇后娘娘傷神了,本宮問過陛下,十二王傷得并不重,元宵之前定能回京。” 心里想的是,太子和秦王都不可能蠢到在這個時候對裴循動手,十二王傷得蹊蹺,恐是他自傷,以避開朝中爭端。 皇后不耐煩聽她們爭吵,眼神往殿內(nèi)掃了一圈,便見熙王妃在擺弄手中茶盞,神色極為悠閑,她好笑地問, “老四媳婦在想什么,這宮里宮外,就屬你心寬?!?/br> 熙王妃立即起身答話,“哪里,兒媳是覺著娘娘這宮里的茶好喝,媳婦都喝了三杯了?!?/br> 一旦牽扯朝爭,熙王妃向來不插嘴。 皇后喜歡她這張揚又通透的性子,“我看你們一路累了,還不到晚膳光景,便用些點心吧?!?/br> 宮人收到旨意,立即去傳膳食。 不一會有內(nèi)侍端來一錦凳并小幾,安置在各位女眷跟前。 徐云棲安安靜靜坐在末尾,傳膳的間隙,方才的話題揭過,大家嘮家常。 大多是幾位王妃與有資歷的宮嬪說話,像徐云棲這等媳婦,個個緘口不言,一貫嘴碎的李氏入了宮,也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四處亂看。 熙王不被皇帝喜歡,若是在宮里犯了事,誰也保不住她。 不一會,宮人捧著纏枝紅漆盤,魚貫而入。 最先擱在徐云棲眼前的,竟是一碟冰糖葫蘆,徐云棲一下子怔住了。 很多年前,冰糖葫蘆一直是她的執(zhí)念。 記憶深處總有個模糊的身影,清瘦如竹,站在小橋流水旁,高高將她舉起,寵溺地哄著她, “我的囡囡最乖了,爹爹下次回來,一定給你捎冰糖葫蘆吃!” 然后她等啊等,等到春花秋落,朝去暮來,橋下的池子干了,盤在藩籬的葡萄藤枯了又綠,她蹲在門前的石墩,眼看夕陽在遠山盡頭抖落著最后的余暉,卻再也沒等到他回來。 有人說他死在上京趕考的路上,有人說他被大戶人家的小姐看上,捉回去做上門女婿了。 不管怎么樣,在她這里,他已經(jīng)死了…… 有人輕輕推了推她的胳膊,小聲提醒, “三弟妹,別犯傻了,快回娘娘的話……” 徐云棲茫然地抬起頭,殿內(nèi)無數(shù)視線落在她身上,個個咄咄逼人,她不知端倪地站起身,卻見燕貴妃目帶寒芒看著她。 徐云棲迅速冷靜下來,屈膝道,“臣婦失禮,還請娘娘恕罪?!?/br> 耳畔傳來一些宮妃小聲的奚落。 “不愧是小門小戶來的,一點規(guī)矩都不懂,娘娘問她話呢,她竟然身都不起?!?/br> “熙王妃一世英名,算是毀在這個兒媳婦身上了?!?/br> “換我有這樣的兒媳,我也抬不起頭來……” 直到上方皇后輕咳一聲,壓下所有嘲弄。 燕貴妃再次開口, “本宮方才說什么了?” 徐云棲眉心一凝。 * 一墻之隔的乾坤宮。 四位內(nèi)閣大臣正陪著皇帝用點心。 想是猜到皇帝心情不好,幾位閣臣誰也沒提朝事,竟是談起各自在民間的見聞。 內(nèi)閣首輔燕平雙手搭在膝蓋,看著擺在跟前的圍爐道, “陛下可還記得,臣曾在嶺南一帶做過監(jiān)察御史,當?shù)厝诉^年哪,便是罩著這樣一個圍爐,炭火燒的旺旺的,再將rou掛在上方梁下,爐煙將那rou熏得黑乎乎的,嘖,這rou還怎么吃,偏生當?shù)匕傩斩枷矚g,臣起先不喜,后來吃習慣了,倒也還好?!?/br> 皇帝歪在鋪著絨毯的躺椅上,神色間十分感興趣,笑問,“這便是書里說的熏rou?” “可不是?南方人都喜歡?!毖嗥街钢鴾匚臓栄哦俗谙率椎能髟屎偷?, “他是南方來的,您問他,那熏rou是如何制成的?” 皇帝視線很快落在對面荀允和身上,“荀卿,你說?!?/br> 荀允和時任戶部侍郎,是內(nèi)閣最年輕的大臣,當年他進京時,以一首《山陽賦》名動翰林,次年春闈,考了進士第一,被皇帝欽點為探花郎,荀允和才貌雙絕,政績斐然,在朝中一直備受關注,更難得的是,他簡在帝心,有人說,皇帝有意將他當做燕平的接班人來培養(yǎng),將來是要執(zhí)掌內(nèi)閣的。 這樣的人物,皇帝不許他被任何一位皇子沾染,是以當初熙王妃想讓裴沐珩娶荀云靈時,皇帝斷然阻止。 荀允和一身緋袍,端得是容貌俊雅,氣質清和,笑著回,“臣離開荊州很多年了,實在不記得那rou如何制成的?只恍惚覺著,那rou粘牙,臣不大喜歡吃?!?/br> 身側禮部尚書鄭閣老聞言,頓時一笑,指著他與皇帝道, “陛下不知,咱們這位荀閣老,旁的不喜,就好一口冰糖葫蘆!” 皇帝聞言將薄褥拿下,直起身道,“朕也有耳聞,今日特意吩咐御膳廚給他備好了,來人,給荀卿上一碟冰糖葫蘆?!?/br> 荀允和神色微微恍惚,唇角掛著幾分不自在的笑,起身道, “讓陛下見笑了?!?/br> 第12章 燕貴妃整暇看著徐云棲,細長的玳瑁護甲輕輕搭在高幾,發(fā)出極輕的一聲脆響。 徐云棲立著一動不動。 熙王妃斷不可能看著燕貴妃為難自己兒媳,冷冰冰站起身,涼笑道, “娘娘關心珩兒身子,問我便是……” 徐云棲聽了這話,立即反應過來,越過人群來到殿中,撩袍跪下道,“回娘娘的話,夫君傷勢輕重如何,不敢妄斷,只瞧著皮開rou綻,血rou模糊?!?/br> 燕貴妃并非真心在意裴沐珩傷情,實則是惱他替太子說話,壞了秦王好事,“本宮問你,陛下將你夫君打得渾身是血,你可生怨?” 熙王妃覺得燕貴妃有些沒事找事,輕輕哼了一聲。 徐云棲這廂卻是露出笑意,鎮(zhèn)定從容地回,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夫君是陛下的孫兒,孫兒犯了錯,祖父責罰那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常言道愛之深責之切,陛下杖責夫君,那是信重他,愿意匡正他,才費了這番心思,孫兒孫媳豈有生怨的道理?” 太子妃和燕貴妃聽了這話,皆是驚了驚心。 那太子犯了這么大過錯,可見皇帝責罰謾罵?沒有,皇帝至今只讓太子回東宮思過,連面都沒見一回,如此這般,陛下是放棄太子了? 太子妃掌心掐出一行汗。 與此同時,燕貴妃卻想,那秦王攜民怨逼皇帝處置太子,以皇帝之英明,焉能看不出?事到如今,可見皇帝訓斥一聲秦王?沒有,不僅如此,除夕當夜,秦王府的賞賜排在眾府之首。 燕貴妃想明白這一層,忽然脊背生涼。 那鋒銳的護甲慢慢捏緊高幾邊沿,連著人也坐端正了些,看著徐云棲忽然間就沒了怒意,反而語氣變得和緩,“起來吧?!?/br> 徐云棲起身謝恩。 燕貴妃又問,“方才你愣什么神?” 徐云棲靦腆地笑道,“臣婦瞧著那盤冰糖葫蘆,便想起家鄉(xiāng)路邊的小攤,思鄉(xiāng)罷了?!?/br> 到底是鄉(xiāng)下來的丫頭,哪里見過皇宮這等陣仗,沒得嚇壞了她,燕貴妃擺擺手,徐云棲退回席位。 至于那碟冰糖葫蘆,一塊也沒動。 回府后,徐云棲以為熙王妃會數(shù)落她,哪知熙王妃跨進王府大門時,回眸看了三個兒媳一眼,目光最后落在徐云棲身上, “老三媳婦今日不錯,便是要這般不卑不亢,珩兒在朝中首屈一指,你可不能墮了他的威風,無論誰刁難,都不要怕,咱們熙王府沒有畏縮之輩?!?/br> 熙王妃怕的就是鄉(xiāng)下來的徐云棲唯唯諾諾,上不了臺面,今日徐云棲沒叫她失望。 待回了錦和堂,又遣郝嬤嬤去了一趟清暉園,用自個兒一個水頭更好的翡翠鐲子換下了秦王妃那只,熙王妃只是氣氣秦王妃,并非真貪她的鐲子,回頭尋個由頭退回去。 坤寧宮的事自然也傳到了裴沐珩耳中,徐云棲過去探望他時,他靜靜打量了妻子一會,對她有了新的認識,“讓你受委屈了。” 徐云棲處變不驚,如此氣度是良妻典范。 翌日大年初二,女兒回門,裴沐珩受著傷不便作陪,徐云棲獨自去了一趟徐府,章氏少不得摟著她哭了一場,擔心裴沐珩為陛下生厭,牽連自己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