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真是太好了。若果如所言，宣大上下莫不為殿下效死，萬死不辭。”

    也難怪王清之如此激動(dòng)，那遼王之號(hào)，乃是正兒八經(jīng)的一字王。

    所謂“一字王”，一般都是親王，以晉、秦、齊、楚四個(gè)王爵封號(hào)為貴，其次周、魯、趙、魏、梁、燕、代、韓、宋、吳、越。

    但是不管怎么說，遼國也曾經(jīng)和西夏、北宋并立，以此為號(hào)，也算得上僅次于晉、秦、齊、楚之名。

    而如今天下除了明、金宗室得以封王者以外，唯有孔有德、尚可喜和耿仲明剛剛被稱帝的洪太分封為恭順王、智順王和懷順王。

    然而這三個(gè)王號(hào)，雖名曰親王其實(shí)和雜號(hào)無異，甚至還不如張順新造的鎮(zhèn)朔王和鎮(zhèn)代王兩個(gè)郡王聽起來順耳。

    更不要說在王號(hào)以下，還有一大堆公侯伯等爵位，簡直是從上到下都封賞了一遍，傻子才不選他。

    “既然舜王如此大方，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蹦峭跚逯炅舜晔值?。

    “還有兩處緊要之處，還請舜王早日打算才是?！?/br>
    “哦，不知是哪兩處？”張順一口氣封賞了這許多，心里正心疼得緊，聞言不由連忙問道。

    “一曰商幫?！蓖跚逯勓圆挥尚Φ馈?/br>
    “山西之地，有鹽鐵之利又北接塞外，南接腹里，故而多商?！?/br>
    “如今有名堂者，大約分為兩處。一處曰平陽商幫，一處曰平遙商幫?！?/br>
    “這平陽商幫以平陽府為核心，其中以尉、王、劉、楊等家為盛，資產(chǎn)千萬，錢莊無數(shù)?！?/br>
    “其次則平遙商幫，雖不及平陽商幫，卻也是后起之秀。”

    “其地貧瘠，食不敷用，故而自古以來多外出經(jīng)商謀生之人?！?/br>
    “待其出也，分東西二路。東路走張家口，西路走殺虎口，專做韃子生意?！?/br>
    “輸出顏料、絲綢、干果、藥材、鐵器，換回牛羊馬騾等牲畜，又被稱之為‘旅蒙商’?！?/br>
    “其中最出名者，乃介休范永斗，乃平遙商幫第一人，還請殿下慎之！”

    “哦？我知道了！”張順聽到這里不由瞇起來眼睛，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好家伙，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滿清八大皇商”嗎？

    王清之話雖然沒說透，但是張順卻聽透了。

    后世很多人都認(rèn)為這些人是為了錢和滿清勾結(jié)，但是其實(shí)未必沒有另外一種可能。

    這些“皇商”也很可能是滿清組建的商幫，反過來披著合法的外衣為滿清提供物資和情報(bào)。

    如果真是如此，就難保這些人不會(huì)把自己境內(nèi)的虛實(shí)匯報(bào)與后金軍，然后引導(dǎo)后金軍殺入自己的內(nèi)腹。

    “那另外一處呢？”張順心里早掀起一陣驚濤駭浪，表面上卻依舊鎮(zhèn)定自若地問道。

    “二曰明軍?！蓖跚逯屑?xì)端詳了張順一番，一時(shí)間看不出虛實(shí)來，不由伸手指了指東面的盂縣道。

    “當(dāng)今之勢，譬如三國鼎立，能兩兩聯(lián)合制其一者，勝?！?/br>
    “如今后金軍被圍，無計(jì)可施，豈有不游說朱燮元一干人等之理？”

    “若是殿下有心，請讓我走一遭，定然讓那后金軍飛鳥難渡，四蹄難行。”

    第288章 思變

    “咳咳……清之，這里沒有外人，你有話直說！”朱燮元輕咳了幾聲，不由示意王清之坐下道。

    “那……那晚輩就不客氣啦！”王清之看了看在座的左柱國朱燮元、宣大總督張鳳翼和大同巡撫葉廷桂三人，不由斜欠著坐下道。

    “今順與金，共爭我大明錦繡江山，不知幾位大人有何看法？”

    “哦？你一個(gè)耽于酒色之徒，居然也能思量起國家大事來？”不待眾人發(fā)言，大同巡撫葉廷桂不由乜斜了他一眼道。

    “?。亢俸?，嘿嘿！”王清之聞言尷尬的撓了撓頭，解釋道，“這……我這不是文不成武不就，想找個(gè)路子嘛！”

    “你找的誰的路子？”朱燮元皺了皺眉頭，不由有幾分不快道。

    “呃……且不管誰的路子，我說幾句實(shí)話，幾位大人不妨聽一聽?！蓖跚逯箢櫠运馈?/br>
    “若是說的好，請三位捧個(gè)場，若是說的不好，我扭頭就走，絕不停留?！?/br>
    “好，說吧，我們洗耳恭聽！”朱燮元冷笑一聲，不屑道。

    “如今三方局勢，順金為強(qiáng)，我為弱，不知屬實(shí)否？”王清之苦笑一聲，這次開口反問道。

    “這倒是！”半晌沒吱聲的張鳳翼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

    “如此，若我助金則金勝，助順則順勝。若兩不相助，待此二……二賊勝負(fù)已分，第一個(gè)就要尋我們的晦氣，不知三位大人以為然否？”

    “事兒倒是這么個(gè)事兒！”朱燮元點(diǎn)了點(diǎn)頭，反問道，“既然如此，你又有何看法？”

    實(shí)際上這些話他們幾個(gè)人都討論爛了，只是礙于各自緣由，遲遲不能下定決心。

    既然這王清之也是如此看法，想必定有一些主意可供參考。

    “所以，為今之計(jì)，務(wù)必選擇一方為友，選擇一方為敵，方為上策！”王清之圖窮匕見，不由下結(jié)論道。

    “哦？那清之以為，選擇何方為友，何方為敵，方為上策？”朱燮元不由冷笑道。

    原來說來說起，依舊是個(gè)說客！

    王清之聽了朱燮元這話，心道不好，恐怕一個(gè)不小心就是性命堪憂的下場。

    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他不由一咬牙，正色道：“以清之愚見，自然是以舜王為友，以后金為敵?！?/br>
    “哦？是何道理？”三人不由對(duì)視一眼，開口笑道。

    “實(shí)不相瞞，昨日我剛剛代表宣大兩鎮(zhèn)見過舜王殿下，殿下許以遼王一位，公三人，侯五人，參將及參將以上皆為伯爵，士卒月餉糧食一石?！蓖跚逯挥勺孕诺?。

    說完自后，他不自信的看了朱燮元、張鳳翼一眼，又補(bǔ)充道：“如果出力者非獨(dú)一人，亦可析遼王為鎮(zhèn)朔王和鎮(zhèn)代王兩位郡王?！?/br>
    “什么？”三人聞言大駭，不由相繼失色道，“好個(gè)舜王，果然不同凡響?！?/br>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三位何不歸順?biāo)赐酰嗖皇s華富貴……”王清之見此，不由趁熱打鐵道。

    “呃……朱某如今年事已高，又世受皇恩，位極人臣，豈能為五斗米而折腰，此事容后再議，清之且下去歇息便是。”朱燮元猶豫了一下，開口道。

    “??？”王清之聞言有點(diǎn)傻了眼，不由扭頭看了看宣大總督張鳳翼和大同巡撫葉廷桂，一時(shí)間不知作何回答為好。

    “清之啊，你先下去休息便是。”葉廷桂見狀也勸了一句，王清之只好悻悻而退。

    待到王清之剛剛離去，沉默不言的張鳳翼突然開口問道：“兩位以為如何？”

    “舜王倒是出手大方，只是我等豈是見利忘義之人？”葉廷桂思量了片刻，不由開口道。

    “只是如今國家危急，我等坐擁兩萬精兵，束手無策，實(shí)為可恨……”

    “葉撫軍所言甚是！”朱燮元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才最終下定決心道，“東虜、西寇待我愈厚，說明形勢愈發(fā)危急?！?/br>
    “既然如此，若不能從中火中取栗，豈不是負(fù)了朱某柱國之名？”

    “那左柱國的意思是？”張鳳翼眉頭一跳，不由試探著問道。

    “先應(yīng)了東虜！”朱燮元冷冷一笑道，“再應(yīng)了西寇！”

    “然后我等休整城防，死守西煙鎮(zhèn)和盂縣城兩地?！?/br>
    “那……那左柱國的意思是……”當(dāng)大同巡撫葉廷桂聽了朱燮元此言，也不由心驚rou跳。

    “驅(qū)虎吞狼，坐收漁利！”只見那朱燮元雙目精光四射，臉上呈現(xiàn)出不正常的潮紅之色。

    “??？”宣大總督張鳳翼和大同巡撫葉廷桂不由面面相覷。

    且不說三人如何商議，且說那王清之回到住處以后。

    原本十拿九穩(wěn)的事情，他萬萬沒想到居然不能一言而決，不由心中七上八下，著實(shí)難安，忍不住出了營帳，來回踱步。

    “哎，這不是清之嗎，你怎么來到這里？”就這王清之心事重重之際，卻不曾想有人突然招呼了一聲。

    “啊？原來是楊廷石！”王清之扭頭一看，招呼自己之人原來是副總兵楊國柱。

    “唉，別提了！”王清之不由嘆息道，“楊兄營中可有酒乎，咱倆許久未見，當(dāng)痛飲一場?！?/br>
    “這……”本來一臉好爽的楊國柱聞言頓時(shí)面帶猶豫之色道，“這幾日東虜來犯，形勢危急。我若帶頭壞了禁酒令，犯軍律事小，壞了國事罪大！”

    “嗐，你還……你還當(dāng)真了！”王清之話說了半截，不由扯著他低聲道，“此處多有不便，換個(gè)地方再說?！?/br>
    “好！”楊國柱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道：左右無事，且看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兩人好容易尋找了一處僻靜之處，王清之這才正色道：“我先前聽聞廷石乃義州人氏，與東虜有血海深仇，不知是也不是？”

    “確實(shí)如此！”楊國柱心下里奇怪，不過他這些事軍中人盡皆知，遂不以為奇。

    他不由嘆息道：“吾兄楊國禎及兄子皆死于東虜之手，弟媳趙氏亦因義州失陷而自縊死?！?/br>
    “如今楊某乃無家可歸之人，報(bào)仇雪恨乃余生之事耳！”

    “唉，可憐可嘆，可惜可恨！”王清之聞言不由搖了搖頭道，“本來吾又一計(jì)，定能讓廷石如愿以償?！?/br>
    “不曾想督師、軍門、撫軍等人猶豫不決，坐失良機(jī)，吾恐吾等死無葬身之地矣！”

    “清之，亦知國之大事乎？”楊國柱聞言不由搖了搖頭，顯然并不認(rèn)為耽于酒色之徒能有什么計(jì)謀。

    不曾想，那王清之聞言扯著他左右查看了一番，這才冷笑道：“如今這大明病矣，連戰(zhàn)連敗，難敵東虜?！?/br>
    “廷石若想靠它報(bào)仇雪恨，恐怕也只能含恨而終?！?/br>
    “你什么意思？”楊國柱聞言不由神色一冷，身體前傾，右手放到了刀柄之上，整個(gè)人殺氣騰騰，頗有一言不合就要翻臉的架勢。

    “沒什么意思！”王清之見狀也不由惱怒起來，硬氣道，“王某是個(gè)商人，只會(huì)做買賣。”

    “先前眾人托我發(fā)賣器械火藥，后來眾人托我發(fā)賣糧食十萬石，現(xiàn)在又有人托我發(fā)賣宣大兩鎮(zhèn)……”

    “好膽！”楊國柱聽聞到此處，哪里按捺的住，不由大喝一聲，就要將這廝一刀兩斷。

    “且聽我說完，廷石再殺我不遲！”王清之眼見自己走不脫，不由把心一橫道。

    “舜王出價(jià)遼王一位，公三人，侯五人，參將以上皆為伯爵，士卒月餉一石的價(jià)碼，欲買下宣大兩鎮(zhèn)，廷石以為如何！”

    “嗯？”楊國柱聞言一愣，一時(shí)間沒能反應(yīng)過來。

    “將軍，怎么了？”而就這在這時(shí)，楊國柱的大喝吸引過來了一隊(duì)巡邏的士兵。

    那些士卒見楊國柱用刀指著王清之，心下里奇怪，不過也持著刀槍圍了過來。

    “沒你們的事兒，滾一邊去！”楊國柱心中正紛亂如麻，不由喝止了眾人，然后對(duì)著王清之道，“你且跟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