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那自然是要受!”謝瀚道。 謝熠秋拿帕子拭了嘴,舉杯一飲而盡。 謝瀚道:“從前只覺得葉先生溫文爾雅,沒想到喝起酒來也是如此豪爽?!?/br> 顧濯聽到“溫文爾雅”,不自覺哼哧笑出聲,手臂撐著頭,打量著謝熠秋。 謝熠秋從前是何等的嬌慣暴戾,他已經(jīng)不想言說,或許是身處那種境地不得不變得殺伐果斷,而如今自己經(jīng)歷了生死,便全然換了一副模樣,好似真的溫文爾雅了,又或是心思深沉,讓人猜不透。 衛(wèi)揚的行程耽誤不得,顧濯便先將人送走了,大概過些日子歲旦時候,他還在路上。 . 楯州雖是窮苦,在歲旦時候卻也不糊涂了事。街上掛著彩燈,街邊的吆喝聲盡顯熱鬧。顧濯坐在一家酒樓里,往窗外望了一眼,忽然瞇眼一笑,轉(zhuǎn)頭叫誤之過來,不知說了什么。誤之順著顧濯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聽話地下了樓。 謝熠秋回身時候,周圍的燈好似忽然暗了。顧濯起了身,站在樓上往下眺望,只見那一身素衣似乎比曾經(jīng)厚重的華服更襯他幾分。 他或許知道的太晚了些,他只知道李南淮蟄伏多年,只為尋得一線生機(jī)。而謝熠秋原來也是那般小心翼翼之人。 身處高位者最難動搖國本,不是高位者不愿,而是自己是被無數(shù)利益相關(guān)者舉著的,稍不留意便死無葬身之地。唯有身處底層,隱姓埋名,讓這渾水更渾,才能一舉顛了天下,所有蠅營狗茍都不必在乎,唯有成敗二字。 顧濯曾迷失在一片雪花中,竟覺得他圣潔到難以觸碰。如今又覺得迷了自己的不是雪花,是那盞昏黃的燈。 不知何時,那人從自己的目光所及之處消失了,他淡淡垂目。不多時,便聞腳步聲漸漸靠近自己。 顧濯給他斟了酒,邀他坐下,道:“在楯州過年到底比不上帝京熱鬧,不過葉公子卻似乎很喜歡這里?!?/br> 謝熠秋接過酒杯,“顧大人也比在帝京閑適得很?!?/br> “倒也不是,送走了靖云侯,不是還有一個你?”顧濯佯裝醉意,“你與本官走的近,無非是要我為你辦什么事情。本官怎敢輕易離去?” “顧大人聰明,我確實有事相求?!?/br> “糧食都給你了,你還有什么要緊事?”顧濯假意思考,“你憑什么覺得本官會幫你?本官從不白白出力,本官給舜秦王糧食是因為前些日子你用了他的人來幫本官。你現(xiàn)在身無一物,拿什么給本官?” 第85章 謝熠秋手指伏在桌上, 好似輕柔的雪,聲音懶懶道:“顧大人覺得我身上有什么值得給你的嗎?” “有啊?!?/br> 顧濯從那人身上見到了久違的柔情,是一種柔中帶剛的柔, 因為其中摻雜了不少算計,不算純凈。 可他只覺得有趣,“你身上的好東西可是別人沒有的,若你實在不知該給我點什么, 本官倒不介意留你在身邊,讓你慢慢想,又或是, 待到本官樂意予你你想要的東西的時候, 本官自然會給, 只是本官樂意與否, 也是看你?!?/br> 顧濯嘗過為人玩物的感覺,便是這般任謝熠秋挑逗留用, 好似召之即來, 揮之即去。他的心里壓著一股火, 不是怒火, 是想要將一切討要回來的無名之火。他想要將他曾經(jīng)經(jīng)受過的全都放在謝熠秋頭上, 讓他嘗試一次, 為人玩物的滋味。 “顧大人的話聽著容易讓人誤會?!?/br> “那便按照你誤會的去理解。”顧濯玩味一般笑,“本官便是想看你能誤會到什么地步。” 謝熠秋不語, 欲起身離開,誰知顧濯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道:“如你所言, 天下有謀反之心的人不少, 你是其中一個, 但僅憑你一己之力,你能做成什么?就連糧食與軍令牌,你都是利用本官才拿到手的,本官可不是每一次都能如你所愿乖乖任你利用。你耍的這些小伎倆,本官心知肚明。” 說完,他將人放開,自顧自地飲著酒,“你這人心機(jī)頗深,若任憑你留在舜秦王府,不知能還做出什么事。若本官跟舜秦王伸手將你要過來為本官出謀劃策,你說舜秦王是借還是不借?他可是巴不得本官能助他東山再起?!?/br> 謝熠秋整理了一番被捏皺的衣袖,淡淡道:“顧大人平日里不是光明磊落嗎?何時學(xué)會了要挾人的手段?!?/br> 顧濯哼哧笑出聲,瞥了一眼他,“本官何時光明磊落過?” “顧大人倒是肯承認(rèn)自己的不當(dāng)行徑。” “雞鳴狗盜、謀財害命,本官都干過,不差要挾良家公子這一條?!鳖欏鋈灰活D,“不,你不算純良?!?/br> 他扭過頭,不再看謝熠秋,而是望了會兒街景,道:“龍乾莊園時刻為葉公子留著門,你想要什么,本官便在那里給你?!?/br> 夜里,顧濯留了此木在房內(nèi),他合上驛報,道:“陛下許寧枕山回京看望妻兒,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時日,按理說應(yīng)該到了,卻遲遲未見消息。陛下也不曾過問?!?/br> 此木捻著佛珠,“寧枕山本是死將,若是大張旗鼓活著回到帝京,未免有些駭人了。” “這話不錯,他雖換了名字,相貌卻沒有多少變化,曾經(jīng)的舊臣若是見著他,定然是能認(rèn)出來的?!?/br> “顧大人不覺得奇怪嗎?”此木道,“顧大人可記得,寧枕山為何在西北戍邊?他是為了替陛下抵擋西北的裴氏黨羽才在那里,而后陛下登基,既未迎他回京,也未給與什么封賞,便是真將他當(dāng)作了‘死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