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濯夾了塊rou丟進嘴里，淡淡道：“那倒也是，陛下將工部的人分給我，令其聽我差遣，到時候尚書大人手里的人就不多了，分不到多少人手，自然會忙得不可開交，凡是還是要尚書大人親力親為。你我手里都是工部的人，這塊肥rou掉不進你的口中，自然就到了其他人碗里。來日金廟拆盡，尚書大人眼瞧著曾經(jīng)自己手里的人個個升官發(fā)財，應(yīng)該也會感到欣慰吧?！?/br>
    王弼高忽然被這一語驚醒，沉思片刻。

    只聞顧濯又繼續(xù)道：“尚書大人在這位置上待了許多年了，自受忠年間便已任尚書一職，若是做成了什么大事，自然會繼續(xù)升遷。如今新帝登基不久，要提拔的人很多，不過都是要信得過，而曾經(jīng)舊臣自然慢慢就會說不上話，甚至被替換下來?！?/br>
    他喝了口水，“不過像尚書大人這樣為朝廷鞠躬盡瘁之人，定會再得陛下重用?！?/br>
    曾經(jīng)的北明甚是奢靡，皇宮大殿建的漂亮，園林也建的好，無不參照著北明最好的畫師的圖，說是照著天宮建造的。那時候的工部才叫一個風(fēng)光，不僅深受受忠帝重用，也受裴錢重用。裴家那大宅子也是由如今的工部尚書王弼高接手的，以及現(xiàn)在的金廟。

    他能做到現(xiàn)在這個位置，絕非兒戲。

    曾經(jīng)顧濯是裴錢的義子，是受忠帝的近臣，受忠帝在位時便是整個北明最風(fēng)光的人。如今裴錢已死，多少人受其牽連，王弼高能茍活至今，憑借的就是謹小慎微。受忠帝又退了位，按理說沒了這兩個庇護，顧濯的處境不應(yīng)該這么好，可他不僅活得好好的，還被新帝賜了宅子，給了肥差。

    王弼高在心里琢磨著，在青菜與肥rou之間權(quán)衡。

    “王某年過半百，早已不求再升，只愿為北明效犬馬之勞。若顧大人瞧得起王某，王某便不好再推辭?！彼e杯道。

    顧濯緩笑，舉杯，“尚書大人識大體，來日不可限量?！?/br>
    “還是顧大人有魄力！若非顧大人點撥，王某至今想不明白?！?/br>
    “想吃rou的人可不少，這本就是工部的事，為何要讓他人覬覦著，倒不如咱們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既是肥差，就要做好成敗參半的準備?！?/br>
    “王某手里的事，從來都是成大于敗?！?/br>
    酒飽飯足，兩人離別，顧濯獨子留在秀春樓里。韓承不解，問道：“陛下既然將這事交給主子，與工部尚書不過公事公辦，主子何必要請他？”

    “這金廟是他建的，若要直接拆，得到的不過是一推廢鐵，有了他，便能得到一堆票子文書?！鳖欏炔瑁包S金萬兩對裴錢而言不過爾爾，九牛一毛罷了。區(qū)區(qū)金廟為的不僅僅是牢牢留著這筆金子，更是為了掩人耳目。”

    韓承忽然恍然大悟，“主子的意思是，廟里還有別的？”

    “地契、鋪子，裴家的產(chǎn)業(yè)難道就只有銀錢嗎？若要留住一家產(chǎn)業(yè)，即便身死也不被人搜刮，那便只有那些東西了。他不敢放在惹眼的地方，卻也不能藏的太隱蔽，便只能找個足以讓人誤以為只有金銀的地方，且這個地方即便是惹得旁人有多眼紅，也絲毫動不了。那便是金廟?！?/br>
    第68章

    韓承道：“主子要裴家的產(chǎn)業(yè)?！?/br>
    “你知在帝京最難得的是什么嗎？”顧濯淡淡望了一眼窗外, “活著，不擇手段地活著。要么有權(quán)，要么有錢。若這兩樣都沒有, 終會成為案板上的魚rou?！?/br>
    “他養(yǎng)我一場，我不要他那點廢鐵，我要整個裴家?！?/br>
    李南淮心思頗深，自登基之后, 便暗地里幾次三番試探顧濯，派人暗探，若非顧濯曉得他的心性, 此刻怕是已經(jīng)暴露無遺。

    顧濯能想到的事情, 李南淮不一定能想得到, 但是李南淮能想到的, 顧濯一定全都知道。

    他雖無所不能，卻終歸是由顧濯的筆所寫。

    待夜色降臨, 顧濯才起身離開。

    夜風(fēng)緩拂, 冷露無聲。

    顧濯的馬車行至燈火昏黃處, 馬匹忽然驚叫一聲被拉停。

    韓承的聲音在外面厲聲問：“誰！”

    那人影慌張跑進了巷子。

    顧濯聞聲掀簾望過去, 瞥見了不似尋常人的影子, 對韓承道：“沒傷著人吧?！?/br>
    “那人像是喝醉了酒, 只要他不故意往車上撞，就不會有事?！?/br>
    顧濯不自覺摩挲了指尖, 又看了一眼那巷子，放下車簾?！白甙??！?/br>
    .

    李南淮手邊的茶水冒著氤氳熱氣, 望著手中錦衣衛(wèi)傳來的密信?！肮紳蓪捜缃窬够斓娜绱说夭搅? 沒了手臂, 還有一雙腿能到處閑逛, 當(dāng)真快活?！?/br>
    一旁的王宏與之對坐，“辜澤寬閑職一年，早已將積蓄耗盡，卻還是為了體面時常奢靡無度?！?/br>
    李南淮不自覺發(fā)笑，“當(dāng)初朕砍下他兩只手，留他茍活至今，不過是想看他茍延殘喘，生不如死，他倒是挺會享受，成了教坊司的?？停挂灿信涌纤藕蛩?？莫不是以為他還如從前那般風(fēng)光。”

    “陛下令其在家療養(yǎng)，給足了體面，按說一個殘廢的舊將領(lǐng)不該有此殊榮，旁人自然會覺得他還如曾經(jīng)那般?！蓖鹾甑?，“如今他在教坊司犯了事，鬧出了人命，陛下還要留他嗎？”

    李南淮訕笑，“自然是留著，一個何曾風(fēng)光的將軍，沒了雙臂之后流離煙花柳巷，還讓一個小女子救了他一命，說出去是何等的佳話??！這要是寫成話本子，在北明廣為流傳，朕也會拿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