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大雨打在他身上，很快就將他全身都淋透了。

    “我回李家不是不要莊奕，我想等我強(qiáng)大了再回來的。但我那會兒太年輕了我不明白，這事兒不是我走了就解決了的，我從來沒想過會給莊奕和您帶來這么大的傷害。”李青?；仡^看了一眼莊奕的方向，眼神溫和。

    “這事兒不是莊奕的錯(cuò)，他到現(xiàn)在都很自責(zé)，您要是怪的話就怪我吧，是我先看上莊奕的，也是我先招惹他的，他那時(shí)候才14歲，他懂什么呀，都是我的錯(cuò)，您要是怨我，您就來找我?！?/br>
    雨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停了。

    李青海在墓碑前跪了許久，莊奕終于忍不住了，走上前幾步想把他拉起來。

    “過來，”李青海跪著沒動(dòng)，伸手拉了他一把，“來都來了，跟你爸打個(gè)招呼?！?/br>
    莊奕八年來第一次近距離看清了墓碑的樣子。

    他神色復(fù)雜地立在那兒，嘴唇蠕動(dòng)著，什么也沒能說出來。

    “沒事兒，哥在你前面呢?！崩钋嗪Ｓ谑钦f：“我跟叔叔說清楚了，當(dāng)年的事兒都怪我，別怕。”

    別怕。

    莊奕驀然想起來，小時(shí)候他跟李青海他們?nèi)セ?，他掉進(jìn)冰窟窿里，李青海踩著碎裂的冰層一路飛奔過來救他，說的也是這句話。

    ——“別怕，哥在呢?！?/br>
    他使勁兒眨了眨眼。

    然后小聲說：“……爸，是我，我來了。”

    這一句話說出口，神奇地，他緊繃的身體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爸，對不起。”莊奕說。

    對不起，但我不是有病，也不是變態(tài)，我就是，不小心喜歡上了一個(gè)男人。

    墓碑上，照片里的莊爸爸笑容溫暖和氣。

    第39章 縣城

    39

    下山的時(shí)候雨沒在下了。

    莊奕提著黑傘，李青海拉著他，沿著被泥水沖刷的青石板臺階一路往下走，兩邊兒草叢里積著晶瑩的露水，鼻子里滿是雨后泥土的清香。

    李青海的皮鞋徹底被水泡透了，一走就能“咯吱咯吱”地踩出水來，兩人走下山，他那輛大g停在山腳，輪胎上濺滿了黃泥。

    李青海車?yán)飩渲路?，他拿了一套遞給莊奕，問他：“你穿多大碼的鞋？”

    莊奕：“42碼。”

    李青海車?yán)镏挥幸浑p45碼的運(yùn)動(dòng)鞋，聞言拿出來自己換了，跟莊奕說：“先把衣服換了，別的回縣城再說?！?/br>
    莊奕換了他給的運(yùn)動(dòng)服，又肥又大的，李青海自己也換了，兩人穿的是同款。

    莊奕瞧著他換了運(yùn)動(dòng)鞋，把那雙被浸透的皮鞋隨手丟進(jìn)后備箱，忍不住問道：“你為什么不穿這雙鞋上山？”

    下著雨的山路，想也知道穿皮鞋有多難走，既然有運(yùn)動(dòng)鞋為什么不穿？

    “這個(gè)，”李青海難得有些羞澀，揉了揉鼻子才說：“第一次見你爸，我想穿的正式點(diǎn)?！?/br>
    所以就穿著皮鞋硬踩著積滿泥水的山路爬了半天的坡。

    “……”莊奕看他的目光一言難盡，“花都沒買，就想著穿正裝皮鞋了？”

    李青海實(shí)話實(shí)說：“著急過來找你，根本沒想買花的事?！?/br>
    然后面朝公墓的方向雙手合十鞠了個(gè)躬，“對不住啊叔叔，急著找莊奕忘了給您帶花，下回，下回一定補(bǔ)上?！?/br>
    莊奕哭笑不得，伸手扯了他一把，“別鬧了，我隨便說的。”

    “不能隨便。”李青海認(rèn)真地說：“什么都沒帶確實(shí)太失禮了，我車?yán)镉袔灼烤?，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給叔叔拿上去?！?/br>
    說完不等莊奕答應(yīng)，從后備箱翻出兩瓶紅酒來，拎著就往山上走。

    莊奕簡直不知道說他什么好，只能跟上他的腳步，又爬了一回山，眼看得他把上萬的紅酒放在碑前，心滿意足地往回走。

    莊奕有過剛才的經(jīng)歷，這回沒那么抵觸了，在碑前小聲和他爸說話：“爸你別理他，他腦子有坑?！?/br>
    猶豫了片刻，又說：“我下回再來看您?！?/br>
    說完匆匆追李青海去了。

    墓園寂靜，照片里的莊父含笑注視著他們。

    兩人再度走回山腳，上了車，李青海把暖氣開到最大，找了條毛毯給莊奕，自己發(fā)動(dòng)了汽車。

    莊奕把毛毯裹在身上，看他開了回縣城的導(dǎo)航，問：“你怎么知道我在臨祥縣的？”

    “我找人去查了你的籍貫?！崩钋嗪４蚍较虮P，“你初三轉(zhuǎn)學(xué)也是轉(zhuǎn)到臨祥縣四中，我猜你可能在這兒?！?/br>
    莊奕咬了咬嘴，“那我要是不在呢？”

    李青海說：“再去別地兒找，總不能把你丟了。”

    雨天山路難走，路上積著大大小小的水坑，饒是大g底盤夠高，也開得晃晃悠悠，莊奕又問他：“你沒帶司機(jī)？”

    李青海說：“司機(jī)被我留在a市了?！?/br>
    莊奕：“為什么？”

    李青海：“自己開車，顯得有誠意?！?/br>
    莊奕：“……”

    知道莊父有可能就在臨祥縣，李青海就沒叫司機(jī)開車，自己冒雨開了兩個(gè)多小時(shí)的山路過來的，進(jìn)了縣城打聽到公墓的位置，連口水都沒顧上喝就一路找過去了。

    這時(shí)候他對自己的決定還有點(diǎn)得意，花都沒買，再跟大老板一樣叫司機(jī)開車，那讓莊奕的爸爸看見叫怎么回事，像話嗎？

    兩人回了縣城，下車去超市買點(diǎn)吃的準(zhǔn)備回市區(qū)，卻聽說下雨引起了山體塌方，把路給堵了，今天是回不去市區(q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