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之畔，夕陽斜照。

    曠達的海岸上，西面大海茫茫，東南北三面皆是叢林莽莽，遠遠近近露出幾座山峰，海風吹蕩，葉浪起伏，其音如潮，其景如畫。

    一群驚鳥忽自林中，啼鳴不斷，打破了風景的寧靜。

    數(shù)十人抬著一乘小轎，慌不擇路自密林中跑出，抬頭猛望見前面大海，倉皇四顧，見別無可去之處，不由齊聲怪叫，露出絕望神色。

    隨即又有百余人，各持刀槍，自林中疾追而出，見那伙人無處可逃，都露出猙獰笑意，放慢了步伐，一步步逼向前來。

    抬轎眾人之中，一個中年人低喝一聲，身后十余個漢子齊齊拔刀，狂喝一聲，向追兵殺了過去。

    追兵之中有個為首的，肩扛一丈長刀，呵呵大笑，大踏步迎上前來，奮力將刀一揮，只一刀，砍翻了三四人，余者見他如此勇武，士氣為之一滯，那些追兵紛紛向前，槍扎刀砍，頓時將這十余人盡數(shù)殺翻。

    那中年人神色越發(fā)難看，領(lǐng)著幾個抬轎子的步步后退，不多時便已踏入水中，又退幾步，水已及腰，而那頂小轎中，亦傳來女子低低的哭泣聲。

    追兵們見狀，哈哈狂笑，一個個齜牙咧嘴，故意做出惡行惡狀模樣，緩緩向前逼近。

    及至水邊，扛大刀那頭領(lǐng)目露驚奇之色，手指海中大叫一聲，眾人齊齊望去，正見遠處一頭巨鯨鼓浪行波，如一道利箭般徑直往海岸處游來。

    那些追兵先還嘖嘖稱奇，看得興高采烈，誰知那鯨魚竟是越?jīng)_越近，其速絲毫不減，這些人不由駭然，海里的急忙上岸，岸上的扭頭就跑，只可惜為時已晚。

    但見潮水猛然一涌，巨鯨已從抬轎子那伙人不遠處掠過，轟然沖上海岸，望前滑出七八丈遠近，所過之處，血rou滿地，大半追兵都慘遭它碾得粉碎。

    余下的追兵肝膽俱裂，沒命價嚎叫著，哪里還顧得追殺？紛紛扭頭向密林中逃去。

    抬著轎子那幾人，也被海浪沖上岸來，癱倒了一地，手足都唬的麻痹了。

    那頭鯨魚此刻近在咫尺，越發(fā)顯得勢如山岳，搖頭擺尾半晌，漸漸沒了動靜。

    這時小轎草簾掀動，走出個盛裝的少女來，抬頭呆呆看著巨鯨，忽然伸手指著一處，說了一句什么，隨后看向中年男子，用漢話又說了一遍：“父親，似是此人，殺死了鯨魚。”

    吐音咬字，卻是有些生硬古怪。

    幾人順著少女手指看去，巨鯨眼眶中深深扎著一件武器，露出的長柄上，竟然掛著一個男子，人事不省，兀自緊緊抱著那長柄不松。

    那個中年人呆呆看了半晌，忽然涌出歡喜神色，爬起身來，高聲道：“此人連這般巨鯨都能殺死，必然是了不得的人物，如果有他相護，藻女，你必能成功抵達京都?！?/br>
    他的口音，也和那少女一般。

    說罷，他便開始踢打還癱在地上眾人，口里嘰里咕嚕如鳥叫一般，將那些人一一趕起，然后互相攙扶著。順著鯨魚背脊爬到頭上，七手八腳花了老大功夫，這才把那人救了下來，便連他插在鯨魚中的武器一般拔出，卻是一柄鋼火極好的鏜叉。

    救下之人平平躺在沙灘上，中年人伸手在他鼻孔處探了探，又在心口摸了摸，喜意更濃，叫道：“不曾死，還活著，還活著，哈哈，待我救醒了他，求他護送我們?nèi)ゾ┒?！?/br>
    說著便跪在一邊，為那人按摩胸口，又從懷中取出一顆黑溜溜彈丸，湊在鼻子下反復擦拭，不多時，所救之人便醒了過來，抽著鼻子罵道：“好酸，好臭?！?/br>
    隨即坐起身，四下一看，大致心中便有了數(shù)，沉聲道：“是你們救了在下？”

    一邊說，一邊緩緩站起身來，那中年漢子及幾個從人見了，都是心中一凜，暗叫道：好一條昂藏大漢！

    這昂藏大漢，除了曹cao，自然不會是別人！

    此前由駝門江入海，按貫忠計劃，本欲順著陸地緩緩而行，繞過高麗，便可往歸登州，誰想世事難料——

    先是烏靈圣母銜尾追殺，頗得他們進了深海，隨即與那狂鯨幾番角逐，徹底迷失了方向，又遭鯨魚撞碎尾舵，眼見就要船碎人亡，老曹一怒，暴起一叉，毀了鯨魚一目，那鯨魚負痛而去，偏又神志不清，一路斬浪狂奔，那浪花大嘴巴子般劈面亂打，饒是老曹這般鐵漢，也終究漸漸暈厥。

    不過老曹兩世戎馬，什么風浪不曾久經(jīng)？求生之念，早已刻入骨髓。即使人事不省，也死死將手腳都抱緊了那叉桿兒不松，終于絕境逢生。

    那中年漢子見曹cao說話，乃是字正腔圓的漢話，不由喜道：“壯士，正是我救醒了你！在下坂部一郎，不知壯士可是唐人？這頭鯨魚，是壯士所殺死的么？”

    曹cao將此人上下打量，見其身軀壯健，腰配長刀，個頭比自己矮了半個頭，身邊幾個從人，還不如這漢子高，頓時精神一振，腰背越發(fā)挺得直了。

    又見這些人所穿服裝，迥異于宋、遼、金諸國，再把周圍一看，海在西方，心中一動，暗暗想道：“貫忠曾言，中國、高麗、扶桑之間，有海如鯨形，且多生鯨鯢，故曰鯨海，鯨海西為中國、高麗乃至韃靼、羅剎，東面則為扶桑，如今大海在西，莫非我竟是到了扶桑國？”

    頓時暗暗抽口冷氣：吾記得《梁書·諸夷傳·扶桑國》有載，扶桑在大漢國東二萬余里，地在中國之東，其土多扶桑木，故以為名。

    又想起曾讀詩句曰“雁關(guān)飛霰雪，鯨海落云濤”，以及“地將鯨海接，路與鳳城賒”等，皆寓其遼遠也，不料自己竟是陰差陽錯到了此地。

    不由長長嘆了口氣，對坂部一郎拱了拱手，道：“不瞞兄臺，在下乃是宋朝山東人氏，姓武，名植，因出使金國以畢，自海路而歸，不料路逢巨鯨，毀我行船，于是冒險一刺，僥幸成功，卻又被它帶來貴地，與我兄弟們失散……哎，也不知道我那船上的兄弟，如今竟是如何?！?/br>
    思及船舵毀壞，縱有李俊、張順cao舟，但茫茫大海，風急浪險，他們也不知能否生歸故鄉(xiāng)，又想到時遷落海，多半有死無生，一時間百感交集，饒是心性如鐵，也不由灑下幾滴英雄淚來。

    忽聽那少女說道：“閣下的兄弟，一定不會有事的。閣下刺殺鯨魚，何等兇險，卻能履險如夷，可見必是上天厚待之人，你的兄弟，身上有你的福氣，一定不會有事的?！?/br>
    她先前一直低著頭，曹cao只覺風姿不凡，倒也不曾注意，此刻聽她說話，回身望去，不由神情一諤，竟是愣在了當場。

    要知老曹前世今生，閱盡多少名花？本以為一個小國女子，縱有幾分姿色，也難入他法眼，然而目之所及，那張秀麗精致的面孔，竟是難以形容的動人心魄！

    曹cao只覺心頭劇震，暗叫道：罷了，罷了！吾久聞殷紂王因妲己失國，周幽王因褒姒喪命，本心里常笑彼等必然目光短淺，沒見識過美人——誰料人間真有如此絕色！若那妲己、褒姒亦有這般姿容，他兩個失國喪命，似乎也不為過，這這這，當真是傾國傾城之色也！

    那少女似乎早習慣了別人這般神色，眉頭微皺，搖頭道：“哎，奴家本以為上國人物，必定斯文多禮，誰料竟也這般直勾勾的看人。”

    曹cao老臉一紅，連忙收攝了心神，仗著皮厚，淡淡笑道：“什么上國下國，須知斯文乃是后天養(yǎng)就，性情才是與生俱來，愛美之心，純系天性，以姑娘這等容顏，便是古圣人當前，怕也要失態(tài)，何況在下一介俗人?！?/br>
    說著轉(zhuǎn)過頭去，不再多看對方。

    那少女見他言語坦蕩，倒也驚奇，再看曹cao，已然避目，不由暗想：上國人物，終究不同一般，單憑這份自制力，我平生便從未見過。

    那坂部一郎卻是一驚，連忙道：“原來是上國的使者大人，在下先前不知，多有無禮，還請莫怪。”說罷行了一禮。

    曹cao對坂部一郎說道：“無妨，什么使者大人，如今不過是個蒙你相助的漂泊人也。兄臺，在下曾聽聞唐朝之時，扶桑國主屢屢派遣使者，赴長安游學，名為遣唐使，故此貴國官宦權(quán)貴，多能說漢話、識漢字，我看兄臺同這位姑娘，漢話說的甚好，想必也非尋常人物，自然見多識廣，如今在下欲歸故鄉(xiāng)，不知兄臺可有以教我？”

    那坂部一郎笑道：“遣唐使一事，已是百多年前往事，不過我國的確有商人，跨洋赴海，前往中國，使者大人若欲歸國，倒不妨與我等同行，往京都走一遭?！?/br>
    曹cao聞言，沉吟不語，眼光掃過遠遠近近的尸體，緩緩道：“同行去京都么……兄臺莫非惹出了什么麻煩，需要在下襄助？”

    坂部一郎不料他思維如此敏捷，愣了一愣，坦白道：“不錯！不瞞使者大人，本人乃是藤原家藤原長實大人麾下的武士，此番送藻女入京都，有些人想要阻攔，因此一路追殺，我等也是逃避時誤打誤撞，來到此地。我觀壯士力屠巨鯨，身形高大，必然勇武過人，若是能保護我們抵達京都，我家大人必然感激，自會送壯士回返中國?！?/br>
    曹cao點了點頭，低頭沉思，那坂部一郎見他不語，連忙道：“藤原長實大人乃是當朝的中納言，即唐之黃門侍郎也，他與許多巨商都有交游，送大人回鄉(xiāng)，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曹cao有點了點頭，心中想道：我在這異國他鄉(xiāng)，人生地不熟，又不識水性，又沒甚盤纏，能遇上通漢話之人，已算運氣不錯，目下看來，也只得和他同行一段，再做計較不遲。

    口中道：“倒要請問，你家主人既然這般奢遮，卻是何人竟敢同他為難？”

    坂部一郎露出憤怒神色，恨恨道：“不過是些私欲深重的小人！不愿看見藻女進宮?！?/br>
    “藻女？”曹cao看了一眼少女。

    那少女低頭一禮：“藻女是奴家小名，義父為我起的大名，叫做玉藻前?！?/br>
    “玉藻前？”曹cao低聲念了一遍，不由點頭：“倒是個好名字也。”

    話音未落，卻聽有人叫道：“哥哥，你如何也在此處，其他兄弟呢？”

    有分教：霸主宮中困欲眠，扶桑島上系奇緣。今番沉醉花從里，幾度銷魂玉藻前。

    第372章 我兒子是我叔叔

    曹cao聞聽有人喚他，先是一驚，隨即露出難以置信的狂喜神色，扭頭看去，卻見那巨鯨大腦袋左前方的一個rou孔里，一道熟悉身影吃力鉆出。

    “時遷兄弟！”

    曹cao頓時紅了眼眶，大步上前，伸手將時遷拉將出來，緊緊摟住，拍打著他后背，歡喜不已：“兄弟，為兄以為你沒了也！”

    時遷武藝平平，又是偷兒出身，其他好漢或者因此低看他一眼，老曹卻是個唯才是舉的性子，一向不重出身來歷，他深知時遷忠肝義膽，又是難得的機敏過人，自相隨以來，凡有派遣，無不辦得妥當，實是老曹心中最為重視的幾個兄弟之一。

    也正因如此，見他落水，老曹才會如此激憤。

    以老曹這般老jian巨猾的心腸，竟肯躍出船舷，冒死去刺那巨鯨，固然是當時那鯨魚恰好將眼睛露出，機會稍縱即逝，一旦錯過，任它再撞擊下去，只怕滿盤落索，但卻也未嘗沒有要為時遷報仇的心思。

    故而此刻見他竟然無事，那真是自心底翻出歡喜來。

    時遷見自家哥哥真情流露，亦是激動不已，流淚道：“小弟何德何能？敢勞哥哥如此牽掛……還有，哥哥如何也被巨鯨帶來了？”

    老曹笑道：“那時這畜生撞暈了頭，恰好露出眼睛來，被我飛身刺他一目，鯨魚受驚，帶了我來此。你如何也在它身上？”

    時遷聽罷驚得呆了，喃喃道：“若是這般說，眾兄弟的命，全仗哥哥舍死相拼，才得保全也。”

    說罷擦把淚花，也將自家經(jīng)歷說出：卻是當時他自桅桿上落下后，就空中連翻幾個筋斗，拔短刃插入鯨軀，懸身于上，本欲覓機會回船，誰知這鯨忽然棄了船只游入深海，時遷堅持了半晌，漸漸力怯。

    要知老曹刺那鯨魚，使得是解珍的鏜叉，又是刺向眼珠軟rou，因此刺得深。那叉柄又長，被他合身抱住，故能支撐。時遷卻只得匕首一柄，刺入深度本自有限，又是小小一個柄兒，僅容只手，豈能支撐得久？

    他兩手交替攥著，身子被急浪打得晃來蕩去，便似爺爺被妖精抓走后的葫蘆娃一般，隨時可能墜落，正急切時，忽見鯨魚那大腦袋前端，一個roudong中呼呼噴出幾股水來，時遷見了大喜，拼死一躍，合身藏入其中。

    曹cao聽了贊嘆不已，其實他兩個卻都不知，那頭巨鯨兩個鼻孔，只有一個能夠呼吸，另個鼻孔并不通氣，而是與肺相通，形如氣箱，故此潛水之時，比別種的鯨魚愈發(fā)潛得深久。

    而時遷這一躍，恰好堵住了它換氣之孔，使得巨鯨呼吸不暢，因此才一直在海面游弋，若不然時，它只消往海底一潛，便是一百個“武孟德”、“鼓上蚤”，也一發(fā)淹死了賬。

    時遷說完經(jīng)歷，那名喚玉藻前的少女笑了起來：“閣下你看如何？奴家就說，閣下的兄弟一定不會有事?！?/br>
    曹cao見她一雙明眸閃亮亮的，倒似是真心為他歡喜，亦不由莞爾，點頭道：“還是姑娘見得遠。我這位兄弟落到海中都能無恙，其他兄弟有船依憑，必然更加安全！來，我且為你等引見一番——”

    當下介紹了時遷與他眾人相識，那坂部一郎見時遷雖然瘦削，個頭卻比曹cao還略高些，又是一條罕見的大漢，不由大喜道：“我等何其有幸！能得二位大人相助。到了京都，我家主上必有重謝?！?/br>
    坂部一郎去意甚急，當即就欲出發(fā)，曹cao看了看天色，搖頭道：“兵法云，夜莫入林，目下既有敵人緊追不舍，我等更當處處小心。如今天色已晚，且在這海灘過一夜，再做理會不遲?！?/br>
    好在坂部一郎也肯聽勸，略一思忖，答應(yīng)道：“大人說的不錯，不愧是上國使者！那么且請安坐，剩下之事，就交給在下吧。”

    當下命令僅剩的幾個手下，叫他們先掩埋了自家同伴尸身，至于敵尸，盡皆丟入大海；隨后又令他們采集木柴，升起篝火，烘烤濕透的衣衫，又把那鯨魚揀好rou割下來，就在火堆上烤制，供大家吃了果腹。

    待到月上中天，鯨魚rou已然烤好，眾人飽餐了一頓果腹，玉藻前告罪一聲，自回轎子中休息，余者都在篝火邊圍坐，好在此時已是六月，雖然露宿，也不寒冷。

    曹cao同坂部一郎兩個攀談，得知此地乃是扶桑島越前國一帶，坂部一行欲往西南而行，前去京都，送玉藻前和他生父團聚，再由他生父中納言藤原長實，將其獻給當今天皇為妃。

    曹cao奇道：“她卻如何不隨父姓？”

    坂部苦笑一聲，小聲道：“此事說來話長，也算是藤原家的一樁秘聞，不過你們是外國人，又大義襄助我等，說一說倒也無妨……”

    按坂部一郎所言，原來那藤原氏，世代與皇室通婚，數(shù)百年來，歷代皇后皆出其家，扶桑顯職如攝政、關(guān)白、太政大臣、左右大臣等等，皆為藤原氏一族獨霸，乃是扶桑國頂級權(quán)貴。

    然而這等家族，雖然無敵于外，卻不免生隙于內(nèi)，自家人之間爭權(quán)奪勢，屢見不鮮。雖然都是藤原一脈，卻常常斗得你死我活。

    這玉藻前的真名，其實喚作藤原得子，據(jù)說出生之時，奇香滿室，鸞舞于天，有僧侶為其占卜，言其乃是后妃之命，其父藤原長實聽聞，喜不自勝。

    誰知消息傳出不過數(shù)日，藤原得子也就是玉藻前，忽然失蹤，其父派人四下搜尋，最后竟在一個狐xue之中，找到正在吮吸白狐乳汁的女兒。

    按藤原長實揣測，當是族中有人不愿他的女兒成為皇后，故派人將之竊走，扔在野外喂狐，誰知那狐貍產(chǎn)子未久，偏偏小狐貍不曾存活，母性發(fā)作之下，竟不曾尚害玉藻前，而是將之收養(yǎng)。

    藤原長實找回女兒不久，又一個傳聞漸漸喧囂塵上，說此女乃是中華狐妖蘇妲己轉(zhuǎn)世，將來必要惑亂君王，傾覆扶桑。藤原長實本來對此嗤之以鼻，不料謠言越傳越廣，甚至連著名的陰陽師安倍泰親都殺上門來，口口聲聲要將大妖扼殺于襁褓之中。

    藤原長實實力有限，勉強應(yīng)付了幾波敵人后，自知不是對手，遂秘遣忠心家臣坂部一郎，令他做自己女兒的義父，帶著孩子離開京都隱姓埋名，待將來女兒長大了，再回來認祖歸宗。

    坂部一郎遂帶著妻子和玉藻前隱遁山林，為她取名藻女。

    藻女天性聰穎，自幼博覽群書，嫌棄藻女二字平凡，自家取了這玉藻前之名。

    如今十余年過去，玉藻前，也就是藤原得子已十五歲，坂部一郎遵從約定，護送她前往京都，認祖歸宗。誰料消息不知如何走漏，一路上被苦苦追殺，慌不擇路之下，逃至此地，若不是那巨鯨沖岸，嚇退追兵，他們怕是已遭不幸。

    坂部一郎嘆息道，此地乃是扶桑島越前國一帶，還要往西南行二百里，才能抵達國都平安京，而這一路上，還不知要遭遇多少磨難。

    是時，夜色深沉，篝火明滅，濤聲有節(jié)奏的自黑暗中傳來，林葉在夜風中颯颯如潮，坂部一郎低沉講訴往事，說及對前途的擔憂，一旁的轎子里，傳來低低的啜泣聲，其音哀婉，倍覺凄楚。

    時遷只覺血往上涌，高聲道：“罷了，爭權(quán)奪勢，本無不可，若拿一嬰兒做筏，未免可恥！若撞在我‘鼓上蚤’手中，老子一刀就讓他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