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夢魘
一個月前,火車站。 熙攘人群,挪動一個步子都顯艱難。 葉山月背上馱著厚重的棉被,高高舉著票根,被三兩波力氣推進(jìn)了車廂,扎整齊的麻花辮大半脫離了頭繩的束縛,左右轉(zhuǎn)頭之間團(tuán)成一團(tuán),又雜又亂。 緊攥著票根,在走到車廂盡頭前終于找到自己的座位。 身旁的女人扯著嗓子高喊自己貧下中農(nóng)的光榮,葉山月不敢接茬兒。 她的出身...是不敢在這里提及的,這個時候接了茬兒定不是好時機(jī)。 火車座位擁擠,葉山月第一次坐,有些無措。 大姐的嗓門高,滔滔不絕的講述著自家祖上八代貧農(nóng),如何艱苦,如何不懈勞動的勵志故事。 葉山月有些失望,姆媽還是沒能來送她。 指標(biāo)下來的時候,葉山月家里姐meimei三個人,大姐嫁了人不算在一戶,二姐和她一同等著。 她沒工作主動擔(dān)下責(zé)任。 出發(fā)前一晚,姆媽拿來一床厚厚的棉被,那是家里唯一的新被子,是二姐評上優(yōu)秀員工得了兩斤棉花做成的被子。 她不舍得將這樣的棉被放在行李架上,緊緊抱在懷里,座位本來就擠,葉山月這樣一弄,更顯得挪屁股都費勁。 “丫頭,你把被子放行李架上頭唄?!?/br> “我姆媽新作的被子,舍不得放在那上頭呢。” “呦!” 女人扯了嗓子驚呼,上下打量著葉山月,細(xì)皮嫩rou的,臉色白嫩,手只有右手中指因為拿筆寫字留下的薄繭,一看就是家里條件不錯的。 “嘖嘖嘖,真是資本家的小姐做派,一點不艱苦樸素!” 葉山月只覺得頭皮發(fā)麻,這樣的一頂帽子扣下來,她只能乖乖把棉被放到行李架上。 女人挑釁又得意的掃過她的臉。 小樣兒,還治不了你了是吧。 葉山月覺得心累,拿上水壺去車廂盡頭打水喝,過道擁擠不已,許多無座票的人找準(zhǔn)了每個空隙坐的坐,臉皮厚些的直接躺下。 每一步都挪的小心翼翼,生怕踩了哪個。 打了水回來,那女人已經(jīng)睡著,葉山月松了口氣,慢吞吞的喝水,望著窗外移動的景色,心里說不出的滋味,她要離開自己的家去一個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地方。 拿著介紹信戶口遷出登上火車開始,未知的一切帶來期待和恐懼。 火車哐哧哐哧開了好多天,終于到了市區(qū),到報到處報到。 火車-徒步-拖拉機(jī)-牛車。 到達(dá)巴彥大隊的時候已經(jīng)如拉車大叔所說的臨近中午。 葉山月的心一直不高不低的提著,直到跳下牛車,所有事情好像才有了著落,或許自己即將要在這個陌生的地界度過半輩子。 耳邊傳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曧?,齊紅麗皺著眉頭不滿的嘟囔。 “哎呀,這么早,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了。” 葉山月緩緩睜開雙眼,她又夢到那幾天的事兒,自離開家以來,每每到夜里,總會在夢里反復(fù)見到那些天的事兒來。 女孩子們還在穿衣裳,宋河已經(jīng)穿著背心出了門。 沿著村路隊長二茍正扯著嗓子高喊:“家家戶戶的,來個代表,隊里組織男人去鎮(zhèn)上出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