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彎腰打算撿起地上書本，卻被疾走過去的衛(wèi)國公一腳跺在上面。

    衛(wèi)國公使足了勁兒，不論是腳還是口：“聽說這里還有你的功勞？你們今兒不去謝家拿回婚書，我連著你倆一起打！要不是你阿娘將你倆慣成這樣無法無天，何至于此！”

    “我這老臉都替你臊得慌！”衛(wèi)國公氣昏了頭，拍的自己臉頰啪啪作響，好像拍西瓜，對沈驚晚極盡挖苦。

    “一天到晚看那些勞什子的器械書，南明若是靠你搭弓挽箭，早就癱了！”

    “怎么？安陵候府你覺得不夠，你是覺得你能嫁皇子不成？！”

    “你瞧瞧你如今多大了，還以為你年方十三是怎么？”

    “你同你meimei比較一下，看看你可有半點(diǎn)可圈可點(diǎn)之處！”

    “... ...”

    最后的情面，也不替她留。

    衛(wèi)國公氣昏了頭，也要沈驚晚同他一般剜心。

    這怒斥的浪潮一撥高過一撥，席卷著沈驚晚原先尚且冷靜地頭腦。

    衛(wèi)國公的怒罵仿若虛影，他幾欲沖上來好給沈驚晚一頓家法，蘇氏與他鬧的不可開交，沈延遠(yuǎn)也在一旁攔著，屋里啼哭一片。

    沈驚晚忽然笑出聲，那笑聲帶著悲哀與譏諷，她惱衛(wèi)國公，更惱這世人的評判。

    她的低笑忽然變成大笑，目光灼灼凝視著衛(wèi)國公的臉：“他不嫌丟人，我有什么丟人，退婚的是我，被退的是他。”

    衛(wèi)國公沒想到沈驚晚絲毫不悔悟，反而口出狂言，當(dāng)即撒開滿身的束縛，用盡氣力朝著沈驚晚的臉頰劈去。

    “啪”的一聲，眾人如夢方醒，獨(dú)獨(dú)沈驚晚，很快將被打偏過去的臉轉(zhuǎn)了過來。

    她腦中嗡嗡作響，抬眼看向衛(wèi)國公，語調(diào)沉沉，用只能兩人聽到的語氣道：“世間情愛何其多，我不想像阿娘一樣，虛擲一生?！?/br>
    至此，她都沒說一句謝彥辭的過。

    他沒有錯，只是不愛她，這不算錯。

    5.  第 5 章   她暈倒了

    伍

    -

    這場鬧劇誰也沒討到好。

    衛(wèi)國公招來了五大三粗的護(hù)院，命他們?nèi)タ词厣蝮@晚跪著的祠堂，并囑托不許誰去送吃送喝，若是被他知道，亂棍打死。

    沈驚晚卻難能如釋重負(fù)，她想，總有一天衛(wèi)國公會接受，脾氣越大，這事也就越好過去。

    哪怕跪再久，也不過是皮rou的傷痛。

    蘇氏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叫護(hù)院開了個小縫，周圍沒人看護(hù)。

    “晚兒，讓阿娘看看，看看你的臉，可打疼了？”

    漆黑一片的祠堂內(nèi)，忽然照進(jìn)一束亮光，覆在沈驚晚的背上，塵埃紛飛，光影斑駁。

    沈驚晚看見向來儀態(tài)優(yōu)雅端方的蘇氏蹲跪在門外，掀著大袍手伸進(jìn)祠堂，捏著一份小點(diǎn)，顫顫的伸進(jìn)門內(nèi)。

    一直沒流淚的她，這一刻忽然崩潰。

    那么尊貴，注重儀態(tài)的蘇氏，此刻如同囚犯，伸手朝向 * 里面，她鼻頭酸澀，心里莫名涌出一股對不住蘇氏的感覺。

    她跪著挪過去，淚眼婆娑，伸手握住蘇氏伸進(jìn)來的手，全身發(fā)抖。

    蘇氏一見她這樣，更是難受，放下糕點(diǎn)去摸沈驚晚的臉頰，那臉頰已經(jīng)消腫許多，卻仍舊guntang，蘇氏只覺得心里如同被烙鐵灼傷。

    她壓著聲音哭道：“你別怨恨你爹爹，他只是氣上頭了?！?/br>
    沈驚晚苦笑，回握住蘇氏的手貼在自己臉頰，好像這樣能好受許多。

    她哽咽道，“我不怨恨爹，論是誰，都會這樣，我只是——覺得，為什么因為我是嫡女，阿兄是嫡子，他就覺得我們平白比趙姨娘那邊的兒女多了體面尊貴，所以不論在什么事情上，都會更照顧他們，用抬高他們來貶低我們，非要這樣嗎。”

    “今日這事，的確是我的錯，但我不后悔?？墒墙袢杖艋诨榈氖巧蝮@月，爹斷不會這等子言語辱罵。我只是心里難受，我的錯我認(rèn)，爹爹打我一頓，罰我跪上十天半個月我都沒有怨言，只是為什么退了婚在他眼里我成了破爛玩意兒？”

    “是，我是嫡女，身份尊貴，她是庶女，可是除了身份，她哪點(diǎn)比我落低了？撇去身份，我沒有一點(diǎn)比她高，爹心疼她，怕她委屈?！?/br>
    蘇氏指端動了動，心里像堵了塊大石，她道：“你爹那是，那是對你期盼太高，他... ...”

    蘇氏也覺得找不出理由，陪著沈驚晚，母女一齊落淚。

    “父親哪次不是不分清紅皂白，上來就一通罵？最后真相大白，也得不到他一句歉疚。娘，我是女兒，不比兄長，我沒什么志氣，只想要爹爹掌心呵護(hù)?！?/br>
    這一句話噎得蘇氏久久無話可對，半晌，她收回手，將臉貼近了門的縫隙，目光凝視沈驚晚清麗的臉龐，沖沈驚晚哀求一般道：“你去拿回那婚書，不要叫你爹爹不高興，好嗎？”

    沈驚晚愣了片刻，眼中愕然，忽而縮了回去，不肯再看蘇氏一眼，背對著蘇氏道：“桓公曾問殷侯：‘卿何如我’”

    “殷云：‘我與我周旋久，寧作我?！?/br>
    “母親，我也周旋久... ...”

    她不是回，寧作我。

    而是：周旋久。

    -

    謝老侯悄悄托家丁去沈府打探情況，得知沈驚晚在祠堂一直跪著。

    又不知究竟是不是沈驚晚聽去了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不好前去問話，只能替謝彥辭瞞著上次河燈失約一事。

    天方初亮就叫謝彥辭去沈府。

    謝彥辭不為所動，十分沉得住氣，滾邊祥云紋的衣袍隨著他寫字的動作微微涌動，銀光閃爍的暗紋仿佛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