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如今七月流火,天氣漸涼,倒是個好時節(jié)。 運河邊如此熱鬧,京中不少富貴人家也跟著去了。 宋夫人苦夏厲害,宋雨彤又恰巧身子不爽快,宋子元便只帶了宋玉璃一人前往。 運河畔畫舫林立,宋玉璃登上船,便見沈秀亦是裝扮好了,喜氣洋洋拉著她到了圍欄邊。 只見運河兩岸,波光粼粼,畫舫停在岸邊,運河中央,兩艘龍舟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快略過,又在遠處的急彎處驟然轉(zhuǎn)彎,掀起潑天的巨浪,引來無數(shù)喟嘆之聲。 “瞧瞧,瞧瞧,今日這龍舟,賽的比端午時還好看呢?!鄙蛐闩d奮地說道。 “只怕不光是沖著戎狄使團去的吧?”宋玉璃笑道。 沈秀笑道戳了一把宋玉璃的肩膀:“就屬你鬼機靈。聽聞今日好彩頭,三皇子自掏腰包,贏了的龍舟能得千兩黃金!” 宋玉璃驚訝道:“倒是大手筆?!?/br> “可不,聽聞他屬龍,近來又有高僧指點?!鄙蛐阏f到此,壓低聲音道,“說他如今潛龍在淵……” 宋玉璃不置可否,據(jù)她所知,上輩子太子和三皇子爭來爭去,三皇子始終是被壓著打的那個,聞家雖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但三皇子身邊的左右手鄭家和袁家,也委實不像樣子。 此時,運河中最大的一艘畫舫,自宋玉璃的眼前飄過。 那畫舫上張燈結(jié)彩,樂聲陣陣,她抬起頭,便能瞧著穿著花里胡哨的戎狄使團和其中的蘇九卿。 蘇九卿今日穿著官服,白底銀紋的老虎在陽光下格外張揚。 他站在必勒格身邊,不知說了什么,必勒格哈哈大笑起來。 蘇九卿不經(jīng)意間抬頭,恰好與宋玉璃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朝她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眸子竟是寶石般的光芒。 宋玉璃像是被蟄了一下,不自然地后退半步。 “怎么了?”沈秀莫名道。 “太曬了,咱們下去。”她說著,拉著沈秀躲到船艙里去了。 蘇九卿看在眼里,眼中的笑意更濃了。 必勒格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笑道:“在我們?nèi)值?,若是哪家的男人看上了一個女子,便會騎著馬,帶著兄弟沖到那姑娘的帳篷前,和他的父親兄弟打一架。若是贏了,那姑娘就歸這小伙兒了?!?/br> 蘇九卿微微一曬:“那若姑娘不喜歡那男人呢?” 必勒格笑道:“怎會不喜歡?在草原上,能打架的男人,姑娘們都喜歡?!?/br> “所以這就是我們的不同?!碧K九卿淡淡道,“有道是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草原上,能打仗有力氣的男人才能護得住妻子,是以,女人們只能等著男人來選。因為若不這般,她們便會餓死凍死或者被旁人擄掠。但我們大夏如今是太平盛世,自不必這般委屈求全?!?/br> 這話說的十分尖銳,必勒格臉上的笑意有些僵硬。 “那若是大夏率先放棄了你呢?” 蘇九卿笑了笑道:“必勒格汗多慮了,我若連這點自信都沒有,豈不是枉費您的欣賞?!?/br> 必勒格露出一個古怪的神色,他道:“但愿你還能如此自信。” 宋玉璃躲在船艙里,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沈秀見此,氣道:“龍舟畫舫你不看,躲在這里無聊,你這人真是沒趣兒的很?!?/br> “你懂什么?”宋玉璃笑道,她只是不想見著蘇九卿。 這兩日一入了夜,她便忍不住想起那個蘇九卿突然造訪的夜晚,便是將床褥都換了個遍,宋玉璃似乎還能感受到蘇九卿在那里的氣息。 她如今便是聽到蘇九卿三個字,便覺得腦殼疼,怎能忍受這樣的折磨。 沈秀方要嫌棄她兩句,便聽外面?zhèn)鞒鲆魂嚹_步聲,沒多久,林沅沅走了進來。 宋玉璃挑了挑眉,只覺得不像是好事。 林沅沅自上回花宴鬧了個沒趣,已與宋玉璃多日不曾相見,聽聞最近她的親事也定下來,是個門當戶對的參將家,本以為她今日不見得前來,卻未料到還是來了。 “宋玉璃,我想與你單獨聊聊,你可愿與我到岸上去談?”林沅沅細聲細氣道。 宋玉璃本不愿理會她,可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又覺得不忍,于是嘆道:“好,我們?nèi)ネ饷嬲?。?/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7-15 07:12:05 ̄2020-07-16 22:00: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佘巳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2章 遇險 運河兩岸, 楊柳依依,宋玉璃和林沅沅沿著河岸散步,身后丫鬟仆從們遠遠的墜著, 聽不到二人的談話。 林沅沅眼圈通紅, 忽而開口道:“我是真心喜歡蘇大人的。以往在邊關(guān), 便聽聞他的事, 入京后更是魂牽夢縈,之前言語間冒犯你,也是一時情急,還請見諒?!?/br> 這樣的低姿態(tài)倒叫宋玉璃頗有些驚訝。 她笑了笑道:“不妨事,小女兒在閨中, 本就沒什么事情, 有些小齟齬也是常事?!?/br> 林沅沅向來知道宋玉璃性子大氣, 見她這般,頓時安下心來。 二人有說有笑又聊了一陣, 倒是比初見時關(guān)系融洽了不少。 今日陽光正好,岸邊微風(fēng)習(xí)習(xí), 并不炎熱。林沅沅和宋玉璃有說有笑,卻聽身后傳來一陣喧嘩。 宋玉璃回眸看過去,只見竟有一群黑衣人與穿皇城司官服模樣的人打成一片, 喧鬧著朝這邊來了。 皇城司那邊,為首的正是蘇九卿。 蘇九卿覺得今日之事十分古怪, 這些戎狄模樣的殺手突然沖向必勒格所在的畫舫, 皇城司照例派人攔截。 卻未料到這些人且戰(zhàn)且退,很快到了岸上,引他們脫離運河范圍,越發(fā)往密林的方向去了。 蘇九卿方要下令截殺, 便看到岸邊呆呆站著的宋玉璃和林沅沅,不禁氣結(jié)。 宋玉璃眼看殺手們朝她的方向過來,忙拉起林沅沅道:“快,咱們快跑!” 這樣的時候若是淪為人質(zhì),那多半是小命沒有的。 林沅沅自小在邊關(guān)長大,跑的比她還要快些,二人帶著仆從丫鬟,慌不擇路地,竟朝林子深處的方向跑去。 蘇九卿一邊對敵,一邊用余光瞧著二人,見她們的方向不對,怒喝一聲:“回來!” 然而,為時已晚。 宋玉璃被林沅沅拉著,一頭栽進樹林里,林中一片靜謐,稀疏的樹木間,影影綽綽有不少黑影。 林沅沅突然停下腳步,宋玉璃猝不及防撞在她身上。 她感到林沅沅渾身一陣顫抖,幾乎站立不穩(wěn),于是也跟著探頭向前看了一眼,只見矮樹之間,有不少黑衣蒙面人手持弓弩,陽光下,處處都泛著寒芒。 這些人清一色的眸色淺淡,面目猙獰。 宋玉璃心中咯噔一下,拉起林沅沅便往回跑。 一邊跑,宋玉璃一邊朝蘇九卿大喊:“快撤,有埋伏!” 她身后,立刻傳來陣陣sao動,戎狄語的叫罵聲傳來,而后便是鋪天蓋地的箭雨。 宋玉璃不敢回頭,只咬牙拼命往前跑,想今日只怕要命喪于此了。 身后不斷傳來血rou刺破rou體的聲音和慘叫聲。 先中箭的是跟著林沅沅和宋玉璃的年邁婆子,而后則是年紀小的丫頭和青年仆役。 宋玉璃不敢回頭,只悶頭朝蘇九卿的方向跑過去,蘇九卿亦帶著人且戰(zhàn)且退,往宋玉璃的方向匯合,最后帶著皇城司的人退到河岸邊上。 此時,刺客們已全部露出行跡,那小樹林中,竟足足埋伏了五六十人。他們?nèi)藬?shù)上占據(jù)優(yōu)勢,而皇城司只余二十人,且還有宋玉璃林沅沅和余下的幾個毫無戰(zhàn)斗力的平民。 蘇九卿慢慢蹙起了眉頭,以戎狄語開口問道:“你們受誰指使?” 那些刺客見事情敗露,免不得是一場惡戰(zhàn),面面相覷一番,也不說話,只展開弓弩。 蘇九卿見此大吼一聲:“所有人都跳水!” 而后,他自己卻沒有再動,只帶著皇城司的人站在岸邊,以手中長劍,打掉來襲的弓弩,為余下的平民爭取時間。 宋玉璃心中記掛,卻也只能轉(zhuǎn)身,跳入河水之中。 宋家出身江南,家中兒女但凡曾去老家住過的,都是識水性的,但林沅沅家在漠北,卻是不善此道,一入河中,便沉了底。 宋玉璃忙下水將林沅沅拉起來,往河對岸游過去。 她將林沅沅推向岸邊,這才回眸去看蘇九卿的狀況。 只見皇城司人也盡數(shù)跳入水中,也不知是誰受了傷,水面上泛起一片血色。 戎狄殺手們顯是不識水性,站在岸邊哇哇狂怒了一陣,用弓弩朝水中射箭,直到這些人離開了射程范圍,才不得不沿著運河搜尋可以渡河的法子。 宋玉璃喘息著上岸,帶著宋家的家丁去幫皇城司的人。蘇九卿的屬下有不少人負了傷,更有一個傷勢嚴重,瞧著像是要挺不過去了。 蘇九卿的肩膀也掛了彩,但他似乎毫不在意的樣子,只自貼身的錦囊里翻出傷藥,悶不吭聲地給屬下們上藥。 宋玉璃也清點了一下自家下人的傷亡,婆子和丫鬟幾乎全軍覆沒,只云香身子好,運氣也不錯,竟是全須全尾,家丁也死了兩個。 林沅沅的家人也差不多。 她和林沅沅并排坐在樹下,看著蘇九卿帶著皇城司的人給所有傷員包扎傷口。 “這京城之中,怎會有戎狄人?”林沅沅面色蒼白地問道。 宋玉璃搖了搖頭,喃喃道:“是啊,五六十號殺手,悄無聲息地埋伏在京郊,如今在我大夏國,戎狄人已能隨便進出了嗎?” 想到之前的劫匪,宋玉璃皺了皺眉頭。 也許是因為差點中了陷阱,蘇九卿面色十分難看,稍加修整之后,便提著劍朝宋玉璃和林沅沅走來。 二人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衣衫貼著身體,露出女孩兒家姣好的曲線來。 “戎狄殺手隨時都有可能追來。我們必須馬上趕回畫舫,方才落水,已然離著畫舫越來越遠了,只是生死攸關(guān),跑不動也要跑。”蘇九卿淡漠說道,“我已命顧煙先行一步,去取兩身衣裳,待會兒會折返送過來?!?/br> 林沅沅見著蘇九卿,怯生生地低下頭,只宋玉璃裝模作樣,一本正經(jīng)地福了福身子:“那就多謝蘇大人了?!?/br> 蘇九卿瞧她的樣子,微微一曬,也不多言,轉(zhuǎn)身便走。 如此足足走了半個時辰,宋玉璃和林沅沅才回到畫舫,二人都是穿著斗篷進到船艙的,待宋玉璃脫下衣裳,沈秀嚇了一跳。 “你這是怎么了?” 宋玉璃輕嘆了口氣:“一言難盡啊?!?/br> 沒一會兒,外頭傳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