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你在害怕?”她輕笑一聲,突然道。 “后怕?!碧K九卿坦然道,他嘆息一聲,方才的煩躁漸漸在看到宋玉璃的那一刻被安撫了。 他伸手摸了摸宋玉璃的頭發(fā),突然間想到上輩子,這人也是這般,不過他一轉(zhuǎn)身的功夫,突然就沒了。 這女人實(shí)在太脆弱了。 宋玉璃由著蘇九卿對她摸來摸去,她看得出來,這一次蘇九卿是真的嚇壞了。 其實(shí)她也嚇到了。 畢竟是劫匪,若蘇九卿不出現(xiàn),也不知道她會有怎樣的下場。 或死,或生不如死。 下一刻,蘇九卿的手摸上宋玉璃的后頸,將她帶進(jìn)自己懷里。 宋玉璃靠在蘇九卿結(jié)識的胸膛上,慢慢閉上眼睛。 她是貪戀這一刻的安穩(wěn)的,貪戀一個溫暖的胸膛,一只按在她后頸上的手。 宋玉璃突然發(fā)現(xiàn),也許她對蘇九卿,比自己以為的,還是要親近一些的。 “走吧,送你回家?!痹S久,蘇九卿突然說道,他后退一步,在宋玉璃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而后仿佛覺得賺到了一般,輕聲笑了笑。 此事京中尚未傳開,沈秀那里三緘其口。 宋玉璃回到宋家,只說馬車受驚損壞,車夫失足掉下車,耽擱了回家的時間。 但戎狄劫匪竟在京郊迫害百姓和官眷,仍是讓皇帝大為震怒,勒令皇城司限期查清幕后主使之人。 皇城司地牢里,地上的血流的到處都是,拷打的聲音此起彼伏,蘇九卿坐在為首之人的面前,以戎狄語慢條斯理的問道。 “我們來交換條件吧,你可以不必供出你的雇主,但只要你給出一條有用的信息,我便繞你一個兄弟的命?!?/br> 那奄奄一息的戎狄人緩緩抬起頭來。 “當(dāng)真?” “我沒必要騙你?!碧K九卿淡淡道,“而你也沒有選擇。” 戎狄人聽此,突然微微一笑,用生硬的夏國語緩緩說道:“必勒格汗王想把汗王之位傳給你,蘇大人?!?/br> 第40章 必勒格 四日之后, 必勒格抵京。 戎狄的使團(tuán)入城的時候,京城幾乎所有的人都傾巢而出,道路兩旁的酒樓茶肆皆是人滿為患。 那日虛驚一場, 為了宋玉璃的閨譽(yù)著想, 宋家并未聲張, 便是宋夫人也只當(dāng)宋玉璃是馬車出了故障, 因而歸家晚些而已。 沈秀在京中最大的酒樓里定了一間包房,拉著宋玉璃也來看熱鬧。 只見戎狄的使團(tuán)足有百人,人人的腰間都懸著彎刀,他們與中原人相去甚遠(yuǎn),淺色的卷發(fā)和眸子, 高挺的鼻梁在日光下十分顯眼。 “有朝一日, 戎狄人竟也能大搖大擺入得上京城了?!鄙蛐憷湫σ宦暎?nbsp;神色間并不友好。 沈家?guī)状硕悸裨谶呹P(guān),沈秀對戎狄人十分不待見。 “既看不慣, 又何必來看?”宋玉璃無奈道。 沈秀回眸瞪她一眼:“你便不想知道,那日綁了你的人都是什么樣的人嗎?” 宋玉璃斟了一壺茶, 又捏了一塊點(diǎn)心填進(jìn)嘴里才道:“想殺我的,定不是戎狄人,便如戎狄人覬覦我大夏國土多年, 卻始終攻不破。若有朝一日,他們真的攻城略地, 那也定是我大夏國內(nèi)出了jian細(xì)?!?/br> 戎狄人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誰, 蘇九卿看起來并不準(zhǔn)備告訴她。 自那日二人分開后,宋玉璃再不曾見過蘇九卿,她心里泛著嘀咕,總歸是有些不好的預(yù)感。 沈秀呸了宋玉璃一口, 氣道:“整日里與我咬文嚼字,我又聽不懂,快來看,我好像瞧著必勒格了。” 宋玉璃聽此,也放下點(diǎn)心,湊到窗邊瞧過去。 必勒格既沒有坐馬車,也沒有乘轎子,而是騎著馬進(jìn)入上京。 他身形龐大,如一座小山似的,壓在一匹汗血寶馬上,這個天氣,他穿著綢衣,頭頂?shù)拿弊由喜逯蝗椨稹?/br> 必勒格瞧著是四十歲上下的年紀(jì),蓄一把胡須,舉手投足間,有種放蕩不羈的豪放。 沈秀瞇著眼問道:“我若在這里,一箭朝他射過去,會如何?” 宋玉璃涼涼地道:“沈家大概會被滿門抄斬。” 沈秀氣呼呼瞪了她一眼。 隊伍的最后,是戎狄送給大夏國的禮物,好幾車的上好皮子,后面還有一眼望不見頭的籠子,里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走獸,而最后一個木籠里,卻裝了一個女子。 那女子是標(biāo)準(zhǔn)的戎狄血統(tǒng)的美人兒,蜜色的皮膚如同抹了蜂蜜,在陽光下泛著光澤,輪廓深沉而秀氣的臉叫人看一眼,便會被吸引。 而最重要的是她妖嬈的身材,她上身只穿了一條抹胸,纖細(xì)的腰身和飽滿的胸膛人人可見。 蘇九卿遙遙看著那車中的女子,淡淡問站在身旁的蘇昭:“我母親可也是這樣入城的?” 蘇昭氣得臉色鐵青,卻因不得發(fā)作,一聲不吭。 必勒格帶來的使團(tuán)有大半是要隨他一起覲見陛下的,而蘇九卿和蘇昭帶領(lǐng)的人馬正是迎接他們的。 必勒格遠(yuǎn)遠(yuǎn)便瞧見了蘇九卿,他的嘴角勾著笑容,待靠近時,毫不掩飾地打量著蘇九卿,笑道:“你就是蘇九卿?我終于見到你了。” 蘇九卿欠了欠身,渾然不在意地說道:“必勒格汗王,久違了?!?/br> 必勒格哈哈大笑起來,他看向蘇昭,似笑非笑道:“你是個幸運(yùn)的男人,有一個像蘇九卿這樣的兒子。” 蘇昭臉色先是發(fā)白,而后轉(zhuǎn)紅,最后成了黑色。 他冷聲道:“汗王說錯了,蘇九卿有今天,都是我的悉心教導(dǎo)和陛下的栽培?!?/br> 必勒格哈哈大笑起來:“走吧,去見你們的陛下,我有一筆買賣要和他談?!?/br> 必勒格進(jìn)入正殿,十分順從的按照大夏國的禮節(jié)向德興帝行了君臣之禮,給足了德興帝面子。 這之后,必勒格獻(xiàn)上禮單,除了照例的牛羊之外,還有那個被裝在木籠里的女人。 “格桑是我們草原上最美的女人,按照慣例,我將她先給陛下。”必勒格俯身輕聲說道。 德興帝的面上流露出一絲復(fù)雜神色,他看向必勒格,淡淡道:“朕的年紀(jì),不再需要美人了。必勒格汗王還是把她帶回去吧。” “皇上說笑了,送出去的禮物哪有收回的道理。這個女子已屬于陛下,若您不喜歡,殺了她也無妨?!北乩崭裾f的十分輕巧。 德興帝輕笑一聲:“你們?nèi)值胰艘捕裁唇忻廊擞媶???/br> “戎狄人只是喜歡送禮物給朋友,牛羊甚至是女人。”必勒格笑道。 這句話顯然取悅了德興帝,于這件事,他未再說什么。 二人的見面并未持續(xù)多久,早在必勒格入京之前,兩國便為領(lǐng)土和通商問題,進(jìn)行了數(shù)輪磋商。 戎狄人要求互市,且均取消稅負(fù),這個德興帝準(zhǔn)了。 大夏與戎狄做買賣,總歸是賺的多,賠的少。 可另一個要求卻是關(guān)于領(lǐng)土,到底該以河為界還是以山為界。 這件事兩個國家的老祖宗當(dāng)年就撕過很多回,必勒格照例打蛇上棍,越說越好像是大夏欺負(fù)戎狄似的。 這一回,德興帝沒有松口,兩側(cè)的御史都擦了把冷汗。 果然,關(guān)于領(lǐng)土的細(xì)節(jié),暫且擱置,日后再讓雙方使團(tuán)爭出個結(jié)果出來。 必勒格自正殿出來,只見蘇九卿已等在外面,見他出來,他欠了欠身,淡淡道:“必勒格汗,使團(tuán)入京以后的安全和防衛(wèi)交由我來管理,還請您隨我來?!?/br> 必勒格瞧著蘇九卿,眼前一亮,臉上毫不掩飾自己的欣喜和喜愛。 “我在草原上聽過你蘇九卿,你有戎狄血統(tǒng)?!?/br> 蘇九卿點(diǎn)點(diǎn)頭:“確是如此?!?/br> “你的血統(tǒng)才是這世界上最高貴的血統(tǒng)?!北乩崭竦驼Z道,“若有機(jī)會,我想跟你單獨(dú)見面,私下聊聊?!?/br> 蘇九卿笑了笑:“那就今晚?!?/br> 戎狄使團(tuán)下榻的地方是京中一座大宅,乃是一個富商所有,蘇九卿征用了宅邸,作為戎狄使團(tuán)臨時的居所。 必勒格所居住的正是這個宅子的主屋,這富商早年得罪過不少人,常有殺手刺客追殺,因此在主屋中留有一條密道。 蘇九卿,密道出口在另一條街的雜貨鋪里,這一日夜,他利用這條密道,秘密去見了必勒格。 “我聽說,孤狼那些人已經(jīng)落在了你的手里,想來你對我此行的目的已然知曉?!北乩崭窨粗K九卿,眼底的笑意掩飾不住。 蘇九卿一曬:“那些殺手說你要讓我到草原繼承汗王之位?!?/br> 那日,那些戎狄殺手已將他們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 蘇九卿的生母蓮姬正是必勒格的meimei巴德瑪,年幼時曾因戰(zhàn)亂與哥哥失散,這才流落到大夏,成了一名舞姬。 而就在蘇九卿兩歲的時候,必勒格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自己的meimei,想要把她接回草原,卻未料到巴德瑪突然病故,此事這才作罷。 必勒格點(diǎn)點(diǎn)頭:“戎狄人強(qiáng)者為尊,我的兒子們很不爭氣,如今我叔叔的孩子實(shí)力強(qiáng)大,我的兒子對付不了他,只有你,反而最像我們家族的人?!?/br> 蘇九卿挑了挑眉道:“你就不怕我到了草原,將你取而代之?” 必勒格一曬:“我今年已經(jīng)四十五歲了,這在草原上本就是快要去見祖先的年紀(jì),我并不怕這些事?!?/br> 蘇九卿淡淡道:“可是在大夏,如我這般的人,活到六十歲七十歲,也并無難事?!?/br> “可是蘇九卿,你不是一個甘于平庸的人,你是雄鷹,不應(yīng)該被困于方寸之間,你蔑視權(quán)威和禮教,在這里,你連娶一個心愛的女人都做不到。你的血統(tǒng)注定了你無法真正得到皇帝的信任,你心甘情愿如此嗎?” 蘇九卿瞇了瞇眼:“看來汗王對我是志在必得的。” 必勒格笑起來:“我對此,十分有信心。我會在這里呆一個月,希望我走的時候,你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fù)。” 宋玉璃半夜間醒來,她睜開眼,便覺屋內(nèi)坐了一個人。 她的驚叫聲含在喉嚨里,下一刻才意識到那人是蘇九卿。 他穿著一身黑衣,身上有些霜露的潮濕,不知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宋玉璃只穿著貼身褻衣,她坐起來,抱著被子,一臉狼狽地瞪著蘇九卿。 “深更半夜你做什么?”宋玉璃氣道。 蘇九卿滿心的愁云,不知為何,瞧著驚慌失措的宋玉璃,突然間就消散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