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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悍將在線閱讀 - 第95節(jié)

第95節(jié)

    練武場上,一樹樹木葉被槍風(fēng)卷落,颯颯然震舞空中,容央駐足在場外,果然看到褚蕙在場中發(fā)狠也似的耍著槍,一招一式,狠辣十足。

    褚懌信步走至兵器架前,拔起一桿紅纓槍。

    褚蕙踅身出槍,舞至“中平槍”一式時,后背突然有陰風(fēng)驟至。

    回頭,一桿紅纓槍快如紫電,卷得落葉沖天,眨眼迫至眉睫,褚蕙忙軟腰一讓,槍尖在地面一點,騰空躍開,抬頭時,對上一雙黢黑眼眸。

    深吸一氣后,褚蕙定神殺來。

    褚懌左手收于腰后,右手把那桿紅纓槍一轉(zhuǎn),格開褚蕙的一記勾槍,繼而臂膀微斜,一讓之間,紅纓槍快如龍蛇飛動,撩得褚蕙槍尖火光四射。

    褚蕙槍尖一沉,如被纏住,頓感負力非常,忙咬緊牙關(guān),蓄力攻上。

    褚懌腳下后退,眼神沉定不變,接下褚蕙這一套變幻無常的連環(huán)槍,及至末招,驀地反*槍*刺出,既快又準地在她槍尖下三寸處一點,褚蕙瞳仁一震,剎那間虎口俱麻。

    咬緊嘴唇后退三步,褚蕙把不住激顫的長*槍握緊,再抬頭時,額頭冷汗簌簌而下。

    褚懌淡然收槍:“過剛易折,一招制敵可靠孤勇,連環(huán)進攻要斂鋒藏芒,靜水深流?!?/br>
    褚蕙汗顏,調(diào)整氣息,持槍握拳道:“謝大哥賜教?!?/br>
    褚懌看她一眼,往場外示意:“去歇會兒吧?!?/br>
    褚蕙眼往場外,看到容央,一愣,再看回褚懌,領(lǐng)會后,心中動容。

    容央把提前準備著的絲帕拿給褚蕙,褚蕙看一眼,赧然地拿過來,道:“這回,就欠著大嫂兩條了?!?/br>
    容央不以為意,逗她:“你要是想還,就繡一張還我?!?/br>
    褚蕙果然打顫。

    容央忍俊不禁,等她把汗擦完,轉(zhuǎn)頭往水榭那邊曲徑通幽的風(fēng)景看,道:“我第一次來時,你沒能帶我看成府中景致,今日就補上吧?!?/br>
    褚蕙看過去,沉吟片刻,點頭。

    ※

    昨夜剛下過一場雨,此刻日光淡淡,石徑兩側(cè)的樹葉上還墜著大大小小的水珠,風(fēng)吹來,簌簌而落。

    褚蕙低頭踢開小徑上的一顆石頭,悶悶道:“三天前,他來府上下聘了?!?/br>
    容央極快反應(yīng)過來這位“他”便是吳氏給褚蕙擇定的夫婿,想起上回褚蕙傾吐之事,激動道:“你把從軍的想法告訴他了?”

    褚蕙點頭。

    容央道:“他怎么說?”

    褚蕙懨懨地朝容央一努嘴,容央一看這表情,再聯(lián)系先前褚睿所言,頓時也就明白結(jié)果了。

    褚睿說她這兩日心情都很不好,那緣由,大概便是這個了罷。

    容央跟著蹙眉,想了想,寬慰道:“或許是頭一回提,他還沒個準備,下次再找個機會談一談,他應(yīng)該會能理解的。”

    褚蕙卻搖頭,苦笑道:“不會了?!?/br>
    容央怔然。

    褚蕙道:“他跟我說了一句話——三軍之帥,縱然將兵數(shù)十萬恢復(fù)幽薊,凱歌勞還,獻捷太廟,其榮亦不及狀元登第。褚家如果想要榮譽,等他日后在殿試中一鳴驚人便是,何需我去疆場摸爬滾打?”

    容央聽罷,一大股火氣驀地沖將上來:“什么叫‘褚家想要榮譽,等他一鳴驚人便是’?”

    越想越惱火:“他是誰???!”

    褚蕙無奈一笑,答:“端明殿學(xué)士程晉奉家中的小郎君,據(jù)說從小天資聰穎,善談辯,有容止,是被程家上下給予厚望的后生?!?/br>
    容央冷笑:“那程家算是個什么東西?他又才到哪兒?既然瞧不上三軍之帥,干什么又來登門求娶?”

    一時越說越氣,越想越氣。褚晏、褚懌都還在這兒,那赫赫戰(zhàn)功全是實打?qū)嵞醚妹鼡Q來的榮耀,怎么到他那兒,就成了這不及那不及?

    他又算個老幾,也配給褚家人爭顏面爭榮譽?!

    褚蕙目光放空,靜了靜,道:“武臣在朝中地位的確不高,他又是大學(xué)士的小公子,會那樣想,無可厚非。”

    容央立刻火冒三丈之高:“你還幫他講話?!”

    容央氣得駐足,放聲:“你不許嫁給他了!”

    褚蕙看著她這副怒火中燒的模樣,苦笑:“他瞧不起的人是我,大嫂怎么比我還氣?。俊?/br>
    容央肅然道:“他不是瞧不起你,他是瞧不起褚家人,瞧不起所有為大鄞沖鋒陷陣、出生入死的將士。他一個不愁吃穿、不知疾苦世家公子,于私不能自食其力,于公不能安*邦定國,他也配瞧不起這,瞧不起那嗎?”

    褚蕙因她激昂的呵斥一振,胸中熱流涌起。

    容央看她眼眶微紅,心知作為當事人,她必然最是委屈難受的,放軟語氣,安慰道:“幸而這是在大婚前,既然知道是這種德性,那這親不成也罷。你如果不便出面,那二嬸那邊,便由我來替你想辦法,你只需記著,往后選夫婿時,無論如何都不能選一個打心底里瞧不上自己的?!?/br>
    褚蕙胸口熱流更深,動容一笑,道:“謝大嫂忠告,程家的事我會三思,不過我娘臉皮薄,就不勞煩大嫂出面了?!?/br>
    容央深吸一氣,把她雙手握住,認真道:“你記著,凡事還有你大哥和我?!?/br>
    褚蕙眸光柔軟,低頭把被容央握住的手看一眼,掙脫一只出來。

    “記著了。”褚蕙大喇喇的,徑直把容央抱至胸前,又在她后肩一拍。

    容央愣得,竟像突然間給個男人輕薄了似的。

    “對了?!瘪肄グ讶怂砷_,展顏道,“有個好消息,不知大嫂可聽得了?”

    容央抬眸:“什么好消息?”

    褚蕙看她這反應(yīng),就知多半是還不知曉了,繼續(xù)往前走,道:“林雁玉的婚事敲定了,兵部劉侍郎家中的六公子,聽說是她自己選的,過兩日劉家人就來府上下聘,如果沒意外,多半也是年底成親了?!?/br>
    容央那雙大眼一瞬間光彩流溢,有如萬丈星輝落入,把褚蕙狠狠地震了一震。

    原來姑娘家的眼神,竟是可以這么美的?

    “當真?”容央又把褚蕙的手抓來,一雙大眼湊近,“老太太點頭了的?”

    褚蕙把神思從她那片星海里抽回來,怔怔點頭,容央喜不自禁,恍然道:“難怪老太太今天怏怏不樂的……”

    聲音雖低,但褚蕙還是聽見了,啞然失笑:“奶奶哪是因為這個愁的。”

    容央于是又緊張,狐疑道:“那是愁什么?”

    愁她的小肚皮還沒有動靜?

    噢不要不要。

    褚蕙把她臉上的小表情盡收眼底,越來越明白為什么那樣孤傲的大哥會陷在她這灌蜜里了,笑道:“大嫂放心,往后這小半年,奶奶多半是沒功夫來愁你跟大哥了?!?/br>
    容央聞言,自然越發(fā)狐疑:“為何?”

    褚蕙嘆一聲,答:“具體我也不大清楚,反正就是四叔那邊,六個小娘子一直沒喜脈不說,四叔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奶奶相中的婚事,前一次,更是在上房一通大吵,聽底下人講,好像是什么四叔的老情人,給奶奶發(fā)現(xiàn)了?!?/br>
    容央登時一震。

    四叔的老情人……

    那不就是!

    此時秋風(fēng)肅肅,小徑外重重疊疊的樹影曳動,前方的岔口一條通往摘星閣,一條是更狹小曲折的幽徑,終端是一座古樹掩映、白墻毗鄰的六角亭。

    容央忙把褚蕙推進那僻靜的小亭里去,壓低聲:“四叔的老情人……是誰???”

    褚蕙不疑有他,跟著在亭中石凳坐下,道:“不知道啊?!?/br>
    容央眼神微變,故作出八卦的模樣,道:“那,府中有其他的人知道嗎?”

    褚蕙搖搖頭,道:“四叔是十年前離開京城的,所以這位老情人,應(yīng)該也是十年前的舊人。十年前沒能娶,十年依舊不能如愿,那這個人,一定就是府里的忌諱,就算是嬢嬢嬸嬸當中有知情者,估計也不會外泄的。”

    容央聽及此處,心不由一揪:“忌諱?”

    褚蕙點頭:“四叔當年離京情況特殊,如果這一位舊人是尋常人家的姑娘,奶奶一定會先讓四叔成家再放他走??僧斈晁氖遄邥r,孑然一人,此后更是整整十年不成家,不回家,可見當年必然是發(fā)生了什么事……要我來猜的話,八成就是四叔愛上不該愛的人了。”

    容央心里咯噔一下。

    褚晏為明昭守身十年不假,但照上次褚懌的話來看,一個是帝王最疼愛的meimei,一個是御前最風(fēng)光的侍衛(wèi),兩人無論年齡還是身份,都應(yīng)該是十分登對的,怎么會有“不該愛”一說呢?

    褚蕙對上她愕然眼神,驀地一笑,道:“其實,我心里有一個人,只是不敢跟別人提罷了?!?/br>
    容央心跳更快起來:“誰……???”

    褚蕙以手掩唇,壓低聲道:“長帝姬明昭殿下?!?/br>
    作者有話要說:    “狀元登第,雖將兵數(shù)十萬恢復(fù)幽薊,逐強敵于窮漠,凱歌勞還,獻捷太廟,其榮亦不可及也?!?/br>
    ——田況《儒林公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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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拌嘴

    車輪徐徐碾過鬧市, 行人談話聲、小販吆喝聲如潮涌來,容央坐在車廂里,滿腦子回蕩褚蕙的話,神思恍惚。

    ——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府里的忌諱。

    ——在上房一通大吵……舊情人, 給奶奶發(fā)現(xiàn)了。

    一塊石頭梗過車輪, 車身震顫, 容央往窗邊倒去, 給褚懌一把拎回來。

    轉(zhuǎn)頭,男人眼神深而靜, 那看破而不道破的目光, 顯然是盯著她研究多時了。

    容央咳一聲,坐直后, 也不遮掩, 徑直道:“四叔當年為什么沒有尚姑姑為妻?”

    褚懌眼微瞇, 確定她的確是在糾結(jié)于此事后,目光轉(zhuǎn)開:“魚與熊掌不可得兼?!?/br>
    容央蹙眉:“熊掌是什么?”

    褚懌目光在窗外,臉上意態(tài)寥寥:“責(zé)任。”

    責(zé)任?

    容央心念一轉(zhuǎn),沉默。

    褚懌的父親忠義侯,是十多年前就犧牲了的, 而十年前,似乎恰巧就是府上二爺、三爺相繼在云中山就義的那一段時期。

    忠義侯府六位男兒,丟去三個后,老四褚晏便成了老大,理當撐起門楣, 重振旗鼓。

    褚懌口中不能得兼的“責(zé)任”,大概指的就是這個了吧。

    畢竟那些年,言官們對所有帝姬夫婿的督查的確很嚴, 如果做駙馬,十有八九就很難再領(lǐng)兵打仗,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