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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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壓迫感硬生生擠壓著骨髓。 他又驚又疑,在混亂的思緒里,終于后知后覺意識到,不久前裴渡所用的,似乎是千劍門的招式。 而現(xiàn)在,是劍宗。 效仿各大門派的殺招,這是謝鏡辭出了名的愛好。 ――為什么這小子也會同她一樣?! 劍宗,主速殺,崇尚一擊斃命。 繁密的劍影源源不絕,裴鈺察覺劍風(fēng)掠過,沒做多想向下格擋,沒想到對方長劍一挑,順勢側(cè)攻,一套變招行云流水,根本容不得他有任何反抗。 在那一瞬間,裴鈺終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悔恨。 他根本不是裴渡對手。 無論之前還是現(xiàn)在,無論有無劍骨靈力,那人都遠(yuǎn)遠(yuǎn)在他之上。這場對決從頭到尾,除了最初的先發(fā)制人,他一直沒有能夠出手的時候。 這是徹徹底底的慘敗,被碾壓得毫無懸念。 他明明一直都在努力修煉,可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劍尖抵上喉嚨,被四周敞亮的明燈映出微光。 與裴渡對視的瞬間,望著那雙漆黑眼瞳,裴鈺清清楚楚地明白,他完了。 一切全完了。 他會徹底成為修真界里所有人的笑柄,永遠(yuǎn)抬不起頭。 裴渡出劍快,收劍同樣很快。 他不知在思索何事,神色與語氣都極淡,沒有被陷害后的惱怒,亦沒生出大敗敵手的歡欣,不過輕聲道了句:“承讓。” 裴鈺急火攻心,自喉間吐出一口鮮血,兩眼發(fā)直,恍惚得像在做夢。 “要我說,什么‘勤修苦練’,你在練劍的時候,莫非裴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 有人出言道:“凡事只想著自己的好,把所有罪責(zé)推給旁人,如此心性,也難怪成不了大事?!?/br> “對啊,而且縱觀這些年,二公子吃喝玩樂的時間不在少數(shù)吧?” 又有人附和:“我可聽說小少爺經(jīng)常整日閉門不出,苦修劍術(shù),這在我們學(xué)宮是出了名的。你花天酒地,人家在練劍;你尋歡作樂,人家還在練劍,到頭來不如人家,就把原因歸結(jié)在天賦上……這沒有道理吧?” “同他廢話這么多做什么!” 之前抓著他領(lǐng)口質(zhì)問的少年厲聲:“此人心術(shù)不正,骨子里就爛透了!今日之事與那日的鬼冢何其相似,指不定是他故技重施,想要再用一次栽贓陷害的把戲!” 此言一出,正殿中立即響起議論紛紛。 如今的修真界里,恐怕沒人不知道鬼冢的那場變故。傳聞裴小少爺為篡奪家主之位,于懸崖設(shè)下重重陷阱,只為置白婉與裴鈺于死地,所幸裴風(fēng)南及時趕到,力挽狂瀾。 此事是真是假,眾說紛紜,但此刻看來,究竟誰才是用心險惡的那一方,答案不言而喻。 “我們接下來應(yīng)當(dāng)如何?” 少年咬牙:“裴鈺害了這么多人,不如在此將他了結(jié),也算除去一大禍患?!?/br> “我倒覺得,不如先行留他一命。” 謝鏡辭淡聲道:“他的所作所為一旦敗露,按照律法家法,都應(yīng)當(dāng)接受重刑、剔除仙骨,比起直接讓他死去,這種方式更能平息怨氣吧?!?/br> 她自覺無視裴鈺惡狠狠的視線,挑釁般挑眉一笑:“我建議將他綁好留在此地,等出了秘境,再看裴二少爺如何交代。” 當(dāng)了這么久的惡毒反派,她早就對一個道理心知肚明。 死亡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比起死去,活著受罪才是最為恐怖的噩夢。 裴鈺像具一動不動的破布娃娃,被縛靈繩細(xì)細(xì)綁好,放在了角落。 “接下來我們應(yīng)該解決的,”莫霄陽撓頭,把正殿環(huán)視一圈,“應(yīng)該就是外面那些妖魔鬼怪了吧?” 他之前對正殿里的修士們告知了大概情況,眾人走投無路,只能把唯一希望寄托在云水散仙的神識上。 一名女修看向角落里立著的楚箏:“前輩,如今秘境大亂,可有解決之法?” 這位前輩和傳說中一樣,自始至終不茍言笑,方才的沖突一波接著一波,沒見他臉上的表情有過絲毫松動。 “除了護(hù)心鏡,還有一物能鎮(zhèn)壓邪祟?!?/br> 他說得慢條斯理,孟小汀好奇追問:“什么?” 少年模樣的傀儡瞥她一眼,反手一指,指尖正好對著自己鼻尖:“我?!?/br> 要論實力,云水散仙本人靈力強勁,無疑是個行走的驅(qū)邪寶器,若非她被心魔纏身,這群妖魔鬼怪怎敢這般造次。 “前輩的意思是,”謝鏡辭正色,“我們要離開正殿,前往本體所在的后山,通過鏟除心魔的方式……讓她蘇醒過來,鎮(zhèn)壓秘境?” 楚箏點頭。 “但如今這種情況,只要離開劍陣,無論是誰,都活不了太久吧?” 莫霄陽少有地皺了眉:“要不我們一起沖出去,試著殺出一條血路?” “行不通?!?/br> 楚箏搖頭:“太多人一起行動,只會把秘境里的邪祟盡數(shù)招來,到時魔氣凝結(jié),會直接破壞后山中的清心陣?!?/br> 那樣一來,相當(dāng)于慢性自殺瞬間變成急性猝死。 “但如果只派幾個人離開,”孟小汀道,“秘境里邪魔眾多,一旦遭遇意外,很難活下來吧。” “……我有一個辦法?!?/br> 良久,莫霄陽沉聲開口。 他向來看上去不太靠譜,總愛嘻嘻哈哈,此時吊兒郎當(dāng)?shù)男σ馔嗜?,眼底是刀鋒一般的凜然之色:“我儲物袋里有瓶引魔香,能把周圍的怪物全都引來正殿,為出去的人爭取時間――但那樣一來,魔氣凝集,劍陣很難撐住。” 一瞬的沉寂。 “我呸!你這是什么破爛法子!還說我害了你們?你這擺明了是在送死!” 角落里的裴鈺叫得撕心裂肺,徹底放棄形象:“到時候邪魔全都涌來這地方,劍陣能撐多久?我們都得死!你是個魔修對不對?指不定存了什么心思,想要――” 他話沒說完,就被一道靈力打得口吐鮮血。 “我覺得可行?!?/br> 對裴鈺深惡痛絕的少年收回力道,冷聲道:“什么也不做地待在這里,幾日之后,劍陣同樣會碎掉。如今它尚在,我們置身于屏障下,不如放手一搏?!?/br> 橫豎都是兇險萬分,比起幾日后的絕望等死,他更情愿拼上一拼。 “對……就像之前那樣,劍修守在邊緣,如果劍陣被強行突破,便迅速補好;其余人聚力合擊,殺掉沖進(jìn)陣法的怪物?!?/br> 不遠(yuǎn)處的年輕小姑娘抹了一把臉上血跡,雙目瑩亮堅定:“我雖然力氣小,劍術(shù)很差,但在陣法方面還是不錯的?!?/br> “我也贊成!” 她身側(cè)的女孩脆聲道:“我是醫(yī)修,儲物袋里還有不少靈藥法寶,倘若有誰受了傷,來找我便是!” 起初只是一兩個人的聲音,在那之后越來越多,如同水滴漸漸匯成江流,填滿每一處空寂的角落。 “我是法修,戰(zhàn)斗力還行?!?/br> “我我我可以給大家修復(fù)兵器!” “我是傀儡師……我之前試過,用傀儡迷惑魔物,能暫時轉(zhuǎn)移它們的攻擊目標(biāo)。” “傀儡師?我這兒有不少增進(jìn)力量的符咒,不知道對傀儡有沒有用?或者給它們貼上火符也行!漫天火雨,怎么樣?” “既然已經(jīng)決定,”楚箏淡聲道,“誰愿意同我前往后山?后山心魔盤踞,比起正殿,只會更加危險?!?/br> “我去。” 清越的少年音響起,謝鏡辭有些驚訝地看向裴渡。 “在下修為尚可,今日之變故,同我亦有干系。” 他望一眼楚箏:“前輩,不知一人是否足夠?” “當(dāng)然不夠!” 謝鏡辭睜大眼睛:“我也去!” “兩人足矣?!?/br> 少年傀儡點頭:“倘若分出太多人,正殿恐怕支撐不住――如今的清心陣脆弱不堪,能容納的外人,應(yīng)該也只有兩個。” “那就靠你們了!” 莫霄陽摩拳擦掌:“我們會拼命給你們爭取時間的!” 龍逍輕咳一聲:“倘若這次能出去,我會在云京的醉陽樓設(shè)下大宴,諸位要是有興趣,都可前去慶祝一番?!?/br> 孟小汀兩眼發(fā)光:“醉陽樓?真的?” “……唔?!?/br> 年輕的體修別扭移開視線:“孟小姐也想去?你有沒有什么喜歡的菜式?我能讓廚子多做一些……反正是順道?!?/br> 嘖嘖。 * 在楚箏的授意下,謝鏡辭與裴渡走了條不易察覺的小道。 妖魔邪祟嗅覺過人,其中厲害一些的,能輕而易舉發(fā)現(xiàn)修士的氣息。 好在莫霄陽的引魔香威力極大,常人雖然難以聞到,對于邪魔而言,卻是馥郁濃香的味道,情不自禁想要追尋。 天邊的影子一道接著一道,全是朝著正殿所在的方向。四周樹影婆娑,在幽寂夜里,好似張牙舞爪的鬼影。 裴渡一直護(hù)在她身前,謝鏡辭瞧他一眼,有些局促地摸摸鼻尖。 當(dāng)時在小室里,她甫一見到裴渡兩眼通紅地掉眼淚,一顆心瞬間嘩啦啦碎開,也顧不得其它,對他講出了那樣直白的話。 如今想來,只覺得耳根發(fā)燙,哪怕僅僅和他單獨走在一起,都會覺得空氣變得莫名粘稠,仿佛藏了看不見的火,一下又一下燒在她心上。 ……早知道就不那么沖動了。 但心里又有股迫不及待的念頭,想要知曉他的答復(fù)。 無論如何,現(xiàn)在都不是適合談情說愛的時候。 謝鏡辭暫時收回心思,望向身旁的楚箏:“前輩,關(guān)于本體心魔,你還有零星的印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