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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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雖然窮,但其實挺開心的,我的運氣也沒現(xiàn)在這么爛?!?/br> 溫妙柔語速很快,講話極少出現(xiàn)停頓,此時卻微不可查地一滯:“付潮生對所有小孩都很好。我記得有天山中起火,是他沖進火海,把一個男孩救了出來——他整個后背都被燒傷,那男孩反倒只有左手留了疤?!?/br> 謝鏡辭“唔”了聲。 “待你離開,盡量不要和其他人談起付潮生。” 溫妙柔道:“監(jiān)察司和金府都在四處查探,倘若被他們聽見,恐怕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br> “金府?” “那是付潮生失蹤后,江屠派來的一條走狗,專門幫他平息動亂苗頭。近日以來,力度比以往大上許多?!?/br> 她說著勾起唇角,眼底眸光暗涌:“鬼門將開,按照慣例,江屠會在明日來到蕪城……你且做好準備,說不定能有好戲看?!?/br> * 溫妙柔不愧是巨有錢的富婆粉頭,在蕪城孤零零仰慕付潮生這么久,終于遇見了個同好知音,一時間喜上心頭,聽聞裴渡筋脈盡斷,特意幫忙尋了蕪城里最好的大夫,嘗試為其修脈療傷。 謝鏡辭在房外等候許久,待得天色漸暗,才終于聽見房門被打開的吱呀聲響。 大夫一句“我盡力了”張口就來,讓她有種房屋里躺著具尸體的詭異錯覺,經(jīng)過一段短暫停滯,又聽對方補充道:“裴公子傷勢太重,以我的修為,頂多能治好兩成?!?/br> 謝鏡辭長舒一口氣:“沒事大夫!謝謝大夫!大夫你辛苦了!” 所謂修脈,顧名思義,就是修補破損的脈絡(luò),讓靈力得以在體內(nèi)運行。 人體十二經(jīng)脈縱橫交錯,如同巨網(wǎng)遍布全身,裴渡傷上加傷,經(jīng)絡(luò)早就跟碎拼圖似的一片片破開,要想修補,難度必然不小。 能在鬼域里恢復兩成,已經(jīng)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大夫一番叮囑后告辭離去,謝鏡辭心情不錯,敲了敲大開著的門。 屋子里響起低低的一聲“進來”。 修脈的疼痛不比受傷時小,她曾經(jīng)聽過描述,聲稱如同拿著針線狠狠穿行在血脈里,叫人生不如死。 此時一看裴渡,果真是面色蒼白如紙。 他疼得厲害,劇痛殘留在體內(nèi)尚未消退,眉頭隱隱擰著,眼見謝鏡辭進來,啞聲喚了句“謝小姐”。 “還是難受?” 她聽出這道聲音里的勉強,輕車熟路坐在床榻前的木凳上,垂眼瞧他。 臉好白,嘴唇也是,眼睛倒是黑黝黝的,泛了點微弱的光。 裴渡倘若能慢慢變好,謝鏡辭必然是高興的。 她還等著同他堂堂正正比上一把。對于這位心高氣傲的世家小姐而言,陰謀詭計皆是下作手段,要想贏過對手,唯一途經(jīng)只有將其徹底打趴。 “你努力忍一忍,等不疼了,就能和往日一樣開始修煉?!?/br> 她只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難免生出幾分暗戳戳的邀功和小炫耀,笑著問他:“有沒有覺得一點點開心?” 她一笑,裴渡也下意識抿了唇,暗自勾起嘴角。 謝小姐時常在笑,來到鬼域之前,卻幾乎從未對他笑過。 他往日最為消沉的時候,會用余光悄悄瞟她,當謝鏡辭和好友們閑談嬉笑,裴渡哪怕只是遠遠聽見她的聲音,心情也會變得很好。 那是他偷來的歡愉。 如今離得近了,看著她眉眼彎彎,裴渡恍惚一瞬,才后知后覺意識到,這是謝小姐贈予他的笑。 “你是不是偷偷笑了?” 謝鏡辭自以為抓到他把柄,語氣嘚瑟:“那我就默認你覺得開心啰?!?/br> 裴渡這人,看上去清雋儒雅好說話,其實又倔又狠,很少把心底的情緒放在臉上。 結(jié)果還是會因為修脈成功而偷笑嘛,幼稚。 裴渡:“……嗯,開心。” 他稍作停頓,緩聲道:“多謝謝小姐?!?/br> 謝鏡辭不要臉皮,揚起下巴:“這是你應該謝的?!?/br> 裴渡嘴角又揚了下:“謝小姐可有查到什么線索?” “有用的不多,只知道明日江屠會來,鬼門也即將打開。到那時,外界的修士應該會大批前來?!?/br> 包括裴家。 裴府對他大肆通緝,如果雙方在鬼域相遇,或許會很難收場。 裴渡明白她的話外之音,還沒做出反應,忽然聽謝鏡辭道:“修脈是不是特別疼?” 他茫然抬眼,正對上后者坦然的目光。謝鏡辭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動作卻毫無預兆地整個停住。 謝鏡辭覺得這一瞬間的怔愣極其白癡,可她對此毫無辦法。 她知道之前那個話題會讓裴渡覺得尷尬,恰好看見他下唇在修脈時被咬破,突然之間往外邊滲血,于是不甚熟練地轉(zhuǎn)移臺詞。 沒想到下一句還沒出口,就在腦袋里見到系統(tǒng)給出的字跡。 謝鏡辭很氣憤:“我不服氣,憑什么每次對象都是他?” [臺詞根據(jù)情境發(fā)放。] 系統(tǒng)老實回答:[這種情節(jié)恰好發(fā)生在他身上,我也很無奈啊。試想一下,總不能讓你隨機逮住一個路人,對他說‘夠干凈,足夠給我生孩子’或‘哥哥我冷’吧?] ……與其在裴渡面前出丑,她寧愿隨機逮一個路人,真的。 窗外有陣寒風吹過,裴渡察覺到床前的姑娘微微一動。 謝小姐忽地抬起手,拇指圓圓潤潤的一截瑩白,在空中慢慢靠近他。 不留躲避的機會,謝鏡辭用拇指掃過他下唇。 裴渡腦子里轟地炸開。 她動作很輕,從嘴角一直來到唇珠,旋即柔柔一按。 絲絲縷縷的痛,裹挾了淺淺的麻。 “這里流血了,是修脈時咬破的,對不對?” 指腹輕盈掠過,擦開一片滾落的血珠,如同正涂抹著殷紅的口脂,將少年慘白薄唇染成紅色。 裴渡一顆心臟懸在胸口,不敢跳也不敢出聲,瑟縮著發(fā)抖。 他看見謝小姐滿目的無辜,一本正經(jīng)問他:“這樣似乎擦不干凈……我弄疼你了嗎?” 謝鏡辭:嘔啊。 這要是全盛時期的裴渡,鐵定早把她毫不猶豫丟出房屋,也就只有這種時候,他的反應才會這么—— 謝鏡辭很不想承認,她腦袋里浮起的第一個詞語,居然是可愛。 然后是有趣。 裴渡平日清冷慣了,這會兒受凍臉色通紅,由于從未受過此等撩撥,長睫顫個不停。 更不用說他正病怏怏躺在床上,黑發(fā)凌亂鋪開,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慌亂倉皇,嘴唇則沁著勾人的紅。 這種慌張只持續(xù)了片刻。 裴渡很快回過神,卻并未倉促偏過頭去,躲開突如其來的觸碰,而是條件反射般伸手,按在她纖細的手背上。 這個動作始料未及,作為搶先撩撥的罪魁禍首,謝鏡辭反倒呼吸一滯。 他他他想干嘛。 提著她的手指,一把將她從窗戶扔出去? “……不礙事?!?/br> 手心里的觸感溫熱柔軟,裴渡同樣對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毫無防備。 他沒用太大力道,克制住狼狽松手的沖動,沉默著移動拇指,輕輕一旋,壓在謝鏡辭指腹上,為她拭去薄薄一層血跡。 謝鏡辭不自在地別開臉。 這是在干嘛,她寧愿裴渡把她從窗戶丟出去。 指腹之間的摩擦有些癢,尤其兩人體溫一冷一熱。四周寂靜無聲,能聽見屋檐積雪落下的漱漱響音。 等血跡抹去,裴渡很快把右手挪開,喉音低?。骸安粍跓┲x小姐。” 他的嘴唇滲了血,還處處都是裂痕,謝鏡辭若是碰到,只會弄臟她手指。 這只是一點小傷。 裴渡習慣性地抿唇,用舌尖輕觸那道豁口,在嗅覺被血腥味包裹的剎那,忽然意識過來,這是方才被她碰過的地方。 這個念頭來得稀里糊涂,可裴渡總覺得,這個動作仿佛是在舔舐她指腹的余溫。 謝小姐正垂著頭,一眨不眨看著他。 這是種極為被動的姿勢,一切表情、相貌、乃至這個帶著些許曖昧的小動作,全都被她盡收眼底,躲藏不得。 裴渡快要無法忍受這樣的視線,頭腦陣陣發(fā)燙。 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發(fā)現(xiàn)他在臉紅。 床上的人向內(nèi)側(cè)了身子,擋住臉的部分,聲線是前所未有的沉:“……謝小姐,我今日身體不適,你也早些休息吧?!?/br> 這是道逐客令。 謝鏡辭自然不會厚著臉皮繼續(xù)留下,悶悶起身又悶悶出門,等關(guān)上房門,連詢問系統(tǒng)的語氣也是悶悶:“他這是……不高興了?” 系統(tǒng):[嗯?] “就是那個動作啊,”她停頓須臾,加強語氣,輕輕一踢墻角,“至于這么排斥嗎?” 他還抓了她的手。 謝鏡辭合理懷疑這是報復,因為她的確很沒出息地耳根發(fā)了熱。 歹毒! 系統(tǒng)吃吃笑:[無法理解你們的這種情緒波動呢。不過根據(jù)以往的大數(shù)據(jù)積累,合理推算之后,能得出答案是‘愛而不得怒火中燒’哦。] 它說著微微一動,在謝鏡辭腦袋里調(diào)出一段文字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