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伶俜：“……？？”

    宋伶俜瞪大了眼睛，酸了。

    隨著那少年走過來，另一個被他稱為“父親”的男人也出現(xiàn)在了視野里。

    很陌生的面孔。

    少年給他看自己畫的畫，男人只草草掃了兩眼，便面露嫌惡：“這都畫的什么亂七八糟的，丑死了。”

    又說：“也只有為父，才看得下去?！?/br>
    少年眼神黯淡了一瞬，緊跟著又笑了起來：“我知道父親對我最好了?！?/br>
    男人依然不假以辭色：“少出去丟人現(xiàn)眼，外邊知道天鶴宮將來要交給你的，都不知道怎么嘲笑我呢?！?/br>
    少年低頭道：“我會努力，不讓父親失望的?！?/br>
    男人不客氣道：“對于你，我從來只有更失望，沒有最失望?！?/br>
    少年被連番打擊，終于傷心地咬住了嘴唇，不說話了。

    男人卻露出了滿意之色：“不過就算是再失望，我也是把你當(dāng)兒子看的。”

    “謝謝父親。”

    宋伶俜看得拳頭都硬了，眼前卻一閃，換了一個畫面。

    這一幕，比方才所見更天怒人怨。

    是一間黑漆漆的密室，他還沒看清其中的情景，就先被一聲凄絕的慘叫抓痛了心臟。他焦急地定睛去看，然而才堪堪看清，腦子就被滿眼的血色沖擊得一片空白，暈了過去。

    只還有那血腥的場面，牢牢地烙印在了他的腦海里。

    熟悉的少年背上長出了一對翅膀，金紅色，羽毛上流動著五彩的光輝，他跪在那里，翅膀微微合攏，不透光的密室里，唯有他被籠在暖色的光里。這本該是極其美麗神圣的一幕，然而他的表情卻絲毫不安寧靜謐，而是扭曲的，痛苦的，額上遍布細密的汗珠；羽翼上是斑斑的血跡，整齊豐潤的羽毛被拔得七零八落，血一滴滴地淌下來，被陣法引進一個碗里。

    宋伶俜就連夢里，都能聽見他絕望的叫喊。

    他氣得火冒三丈，又心痛得不行，簡直想沖進那間狹小的密室。

    然后他猛地一睜眼，醒了。

    他躺在容停的腿上，容停抓著他的手，眼神有些無奈：“夢到什么了，氣成這樣?！?/br>
    宋伶俜氣沖沖地：“他憑什么那么對你！”

    又坐直了身體，皺眉道：“拍賣這支羽毛的人是不是有什么陰謀？”

    容停把他按了回去：“沒什么，他只是想拖延時間而已?！?/br>
    “是那個孔雀？”

    容停把玩著他的手指，漫不經(jīng)心地：“嗯?！?/br>
    孔山很清楚，這支羽毛出現(xiàn)在拍賣會上，必定會被容停拍下來，那時便能以其上的幻境拖住他一二；而他自己則能以身上的其他東西，換取一些需要的資源，繼續(xù)逃命。

    宋伶俜又坐了起來：“那你還不快去抓住他！”

    容停又把他按下去：“我已經(jīng)讓人去追了。你方才都看見了什么，怎的就暈過去了？”

    “我，我看見……”宋伶俜回憶起那一幕，又有點頭暈，忙搖搖頭，憤憤道，“你都沒叫過我父親！”

    容停：“……”

    宋伶俜撥開他的手，跪在椅子上，摸摸他身后肩胛骨的位置：“是不是疼壞了？”

    “還好，已經(jīng)沒事了?！比萃Ｕf罷略停了停，神色有一瞬間的冷酷，“而且他死的時候，可比我那時候痛苦多了。”

    宋伶俜聽了，卻不覺得安慰或者痛快。

    他只是想，原來容停曾經(jīng)也是很喜歡跟人撒嬌的。

    假如他健健康康地長大，本來應(yīng)該像善善那樣，活潑，可愛，親近人。

    而不是長成書里人人避之不及的大反派，頂著那么可怕的名聲，身邊連個活物都沒有，只有傀儡。

    不，不對。

    他又想起，善善睡著之后，除了他，誰也不能碰；善善曾跟他說起，無法化為原形。

    是不是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始終還在害怕著那個狹小的密室？任誰有過那樣被最親近之人傷害到體無完膚的經(jīng)歷，只怕都要留下嚴重的心理陰影吧。

    化作原形，展開羽翼，對他來說，已經(jīng)變成了一件危險的事。

    哪怕是沒有記憶的善善，也同樣被無形的網(wǎng)給束縛住了。

    宋伶俜恨得咬牙切齒的：“那個畜牲，根本就不配為人父。”

    容停盯著他：“我把他千刀萬剮了，這件事的確是我做的，你不覺得害怕嗎？”

    宋伶俜：“那不是應(yīng)該的嗎？”

    他反應(yīng)了一下，炸了：“你什么意思，你難道覺得我會像他那樣對你嗎？”

    容停微微笑了起來：“不，我知道你和他不一樣?！?/br>
    畢竟是個看到血都會暈的人，這么嬌氣，給十個膽子，都不敢拔他的毛。

    他把人摟進懷里，蹭蹭頸窩，小聲說：“伶俜，真的很疼?！?/br>
    宋伶俜立刻又心疼了，回抱住他，好一頓揉搓，附贈胡亂落下的數(shù)個親吻。

    容停靜靜享受了一番心上人的親昵，嘴角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弧，隨即又斂去，松開宋伶俜，恢復(fù)了一宮之主的高冷做派，揚聲道：

    “進來吧?！?/br>
    門被推開，一行三人提著一只昏死過去的孔雀進來，行禮道：“宮主，幸不辱命。”

    宋伶俜看愣了：“你們……”

    等等，這怎么是他那天看到的那三只貓？

    貓和鳥怎么能平安待在一起這不科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