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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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不夜聽她這搪塞的一聲,更覺她們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難測,有事為何不說出來? 他抬起頭,徹黑的瞳孔望了眼遼闊星空,回頭朝逐晨伸出手道:“過來?!?/br> 逐晨小步跟上,站定在他身前半米。 “過來?!憋L(fēng)不夜招手,唇角的弧度微微向上傾斜,“不要生氣了?!?/br> 逐晨被他這笑迷花了眼,兩腿不由自主地朝他走過去,等回過神來時,風(fēng)不夜已帶著她飛到了半空。 他隨手一拂,浩渺星海中的光點突地變得明亮起來,幾顆豆大的星辰似乎近在眼前,閃爍不定,觸手可及。入神看去,便覺得自己也輕飄飄地徜徉在星海間,有種奇幻的旖旎。 這種幻境,風(fēng)不夜以前是最不屑做的,何況是討人歡心。 逐晨張大嘴叫道:“哇——” 還真是看星星看月亮,這就是直男的寵愛嗎?逐晨心說,接下去是不是跟我談詩詞歌賦和人生理想了? 她的人生理想可能有點正氣凌然,就不是很浪漫。詩詞歌賦也欣賞不大來,不知道努力努力能不能補救。不過風(fēng)不夜也是知道的,希望他不要找太難料的話題。 風(fēng)不夜低頭笑了一陣,并未如逐晨所想的開口。 逐晨還以為他今日要將沉默進行到底,盯著面前飄過來的光點,隨意抬手一抓,發(fā)現(xiàn)竟真將那顆“星星”抓了下來。 逐晨呆在那里,放在手心摩挲了一遍,才明白這應(yīng)該是魔獸內(nèi)丹。 ……這滿天空飄著的哪里是星星?分明是錢??! 逐晨笑逐顏開,拉著風(fēng)不夜的衣袖道:“謝謝師父謝謝師父!我喜歡這禮物!” 風(fēng)不夜見她歡喜,跟著笑了出來:“我當(dāng)你也喜歡?!?/br> 逐晨其實是又驚又喜。以后做發(fā)財夢,都要照著這規(guī)格來,那她有點不敢想。 風(fēng)不夜陪她將東西都收好了,等下來時,就看見小徒弟一臉若有所思地蹲在大道上。 他見師父過來,眼里跟點了火一樣,遙指著星空期盼道:“師父,我想抬起頭,就看見滿天空的烤雞!” 風(fēng)不夜的臉色稍沉了下去:“你還想師父討你開心?” ……現(xiàn)在是不敢了。 逐晨正高興,大方地與他分享魔獸內(nèi)丹:“給你一顆,自己去買烤雞,不要什么事都來麻煩師父。”要許也該許點貴的,怎么這樣沒出息?沒他們樸風(fēng)山慣有的氣派。 風(fēng)長吟歡呼雀躍:“謝謝師姐!” 第96章 冬至 天氣很快陰冷了下來,時節(jié)到了冬至。 這里的人比之春節(jié),更喜歡過冬至,逐晨就提前準(zhǔn)備了紅包一類,當(dāng)是給他們過年了。 因小師弟年歲已然不小,到了該存錢的時候,逐晨就給他封了一個大紅包。風(fēng)長吟兩手接過,端端正正地沖她作揖,說道:“謝謝師姐!” 寥寥云并排站在他旁邊,小小個的一只,也不說話,就拿一雙渾圓漆黑的眼睛無辜地望著她。 這誰扛得???所以逐晨也給她包了一個。 寥寥云興奮手下,有模有樣地學(xué)著鞠了個躬,甜甜道:“謝謝jiejie!” 她從兜里翻出自己的小背包,把紅包仔細塞進去,然后再放回自己的方兜里,抬手拍了拍,特別有安全感。她笑得腦袋晃來晃去,連步子都站不穩(wěn)。 大魔瞧見了,走到一旁,也伸出手討要:“謝謝小道友?!?/br> 逐晨:“……” 大魔,恐怕都有一百個她這么大的,居然還要她發(fā)紅包,這種定力真不是常人能有。希望她到這個年紀的時候,也能像他一樣強大。 逐晨不想掃興,于是也給了他一個。 大魔頓時笑出聲來,這大約是他第一次收到節(jié)日的紅包,捏著紙封,也沒看有多少錢,樂顛顛地走了。 懷謝見連大魔都有,干脆也拋下臉面,來找逐晨問好:“近來囊中羞澀,謝謝師妹?!?/br> 逐晨這下是真無話可說了,哭笑不得地給師兄包了一個。 “謝謝師妹。” 懷謝大為滿足,揣著這筆橫財,將期待的目光投向風(fēng)長吟,暗中希望這個他自己帶大的毛孩子也能這樣爭氣,早日賺錢贍養(yǎng)師兄。 小師弟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背負上了沉重的家庭負擔(dān),倒是在花錢這件事上學(xué)習(xí)到了樸風(fēng)宗一貫的精髓,拆完紅包就去買礦石,想要改造自己的劍鞘,打造絕美法寶。 逐晨目睹幾人的表現(xiàn),無奈搖頭,覺得家里真是養(yǎng)了一群老小孩。她就想,要不給師父也包一個? 人人都有,落了風(fēng)不夜確實說不過去,顯得他多寂寞。可給風(fēng)不夜包多少,包什么東西,她又有點拿不定主意。 她正糾結(jié)來糾結(jié)去,被懷謝狠狠炫耀了一把的梁鴻落也找來了。 他沒聽清楚事情原委,以為逐晨在搞散財活動,在她面前呆站了好幾分鐘,才扭捏地問道:“可以領(lǐng)錢?” 逐晨等他開口等得自己都急了,點頭道:“你想要紅包嗎?” 梁鴻落遲疑了下,點頭。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淪落到這等地步的,總歸現(xiàn)在腦海里就想著搞錢。 辛辛苦苦干一年,比不上懷謝一個紅包錢。他不平衡了。 他從逐晨手里接過用簡陋紅紙糊起來的紅包,看了眼里面標(biāo)注的金額,心里踏實了不少。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金錢上感受到滿足和快樂,這讓他莫名生出一種危機感,覺得自己離病態(tài)不遠了。 “這是你們樸風(fēng)的習(xí)俗?”梁鴻落把紅包揣進袖口,“掌門要出來分錢?” 逐晨怎么好意思講,這其實是長輩給晚輩送的祝福,支吾地應(yīng)了兩聲。 梁鴻落觀她表情詭異,知道她未出口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話,又舍不得身上的紅包,默契地沒有追問。 他拿了錢,倒是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逐晨與她那位師父不同,對他一直還算不錯,便想問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 逐晨見他還在,就與他隨口寒暄了句:“有了錢,想買點什么?” 梁鴻落愣了下。他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是被寥寥云刺激,決定多存點銀子而已。 可他一向不怎么花錢,日常也沒什么開銷,幾乎是到了無欲無求的境界。 從何時開始這樣,他也記不清了。 幼年貧困時,他在家中連碗稀米湯都喝不起。一天只有一個硬得同石頭一般的炊餅,就著涼水,三兩口地吃下充饑。再將褲腰帶緊緊地勒上三圈,出去替人扛貨跑腿賺取家用。 他每日都想著長大,后來多了個小妹,就更是如此。 他小妹生來起就面黃肌瘦,連哭聲也跟小貓?zhí)浣兴频臎]有力氣,母親不肯給她喂奶,想將她生生餓死。梁鴻落沒別的辦法,拼了命地去找能果腹的東西。不敢將人丟在家里,就每日用一個小竹筐背著人,上山下河地摸索,才艱難將她拉扯長大。 那時候他也極想掙錢,想攢點銀子,給小妹買米湯喝。 他覺得這世上有太多的好東西,不管是天上飛的風(fēng)箏,還是小攤鋪上擺的米面,對他都有極大的誘惑力。 可等他真的有錢了,能將他幼時的愿望全部實現(xiàn),卻一點也不希求了。好似世上許多東西都變得寡淡了一般。 逐晨見他不語,只因這一句話就顯出無盡落寞來,知是觸及了他傷心事,便說:“鴻落道友,不如你買件新衣服吧。你喜歡穿黑色嗎?全通道友前幾天剛拿來了幾匹黑色的綢緞,我讓人給你留著?!?/br> 梁鴻落意興闌珊地“嗯”了一聲。 逐晨莫名覺得他可憐,形單影只的一個,除了師兄外,似乎同誰都聊不大來,也就跟若有、若無能跟他說上兩句話。 可惜他不大喜歡若有、若無,每回提起這兩人都有點牙癢,像是強忍著怒火,才沒當(dāng)場拔劍。 說來,他的來歷至今成謎,都不知道是從什么地方蹦出來的。入魔的那套說辭也不真實,留在朝聞的理由更是牽強。 逐晨抿了抿唇,趁他悲春傷秋之際,悄悄側(cè)過身,在手心施展了一道【鏡水】,想看看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這種情緒中,想到的要么是野心,要么是恩仇,反正能看出點他的本意。 圓光術(shù)的鏡面出現(xiàn)一絲波動,隨著淺淺的漣漪,一條繁華的街道輪廓漸顯清晰。 這是一幅極為普通的畫面,普通到逐晨都有點訝異。 梁鴻落坐在一張老舊的木凳上,懷里抱著個女娃,低著頭耐心地給她喂飯吃。 那女娃的面孔是一片模糊,穿著的衣衫也有些老舊。她只看得出兩人在笑,畫面極為溫馨,在和煦的春風(fēng)暖陽中,連走動的人群都帶著一絲溫柔。 逐晨是斜著眼睛,用余光朝手心瞥視的,這動作讓她顯得有些賊眉鼠眼。梁鴻落收回心神,見她如此詭異,就用手推了一把。 “嗬?!敝鸪咳魺o其事地將手背到身上,笑道,“你有meimei???” 梁鴻落眼神厲了起來:“你怎知道?” 逐晨:“……哦,看你對寥寥云挺好的。” 梁鴻落莫名生氣,干巴巴地丟下一句“沒有”,徑直轉(zhuǎn)身離開。 這脾氣……逐晨感慨,他上輩子一定是屬狗的。 不過因為這件事情,逐晨對梁鴻落更是沒了警惕。 一個對meimei這樣好的人,一定也壞不到哪里去。看他如今孑然一身,定然是遇到了什么難事,物是人非了。 逐晨不知為何,心中總覺有些酸澀,像添了點特別的味道,不忍就這樣看他在佳節(jié)時分觸景傷情。于是主動去找商樓的管理人員,讓他們給梁鴻落留一匹做衣服的黑布,又讓人給他縫一雙合腳的鞋子。 這就是來自掌門的祝福。 給梁鴻落安排好后,她又繼續(xù)早晨的難題,迷惘不知該給風(fēng)不夜送什么東西好。 左右思索不出,她干脆出門四處逛逛,順道將朝聞今日的雜務(wù)給處理了。 · 下午時分,太陽偏斜,開始下沉,將干枯的樹干與高立的巖石拉出了細長的黑影。 一位穿著老舊外袍的中年男人,御劍停在朝聞的界碑前面。 他一手握著一支筆,一手拿著一壺酒,胸口寬敞的衣襟里,斜出半本書來,上頭隱約寫的是【宗門記錄排行】幾個大字。 他滿頭亂發(fā),有些不修邊幅,小小抿了口酒,圍繞著界碑走了兩圈。 這界碑真是他見過最簡陋的界碑,周圍竟然連個裝飾都沒有。別的不說,好歹要立個城門吧?甚至連牌匾與守城的修士都沒有。 他搖搖頭,將胸口的書本塞進去,順著主路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