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不得主。

    一句話，叫周韞氣也不是，怨也不是，憋悶在心中不得而發(fā)。

    她咬著唇，低低地說：“那妾身怎么辦？”

    傅昀握著她的手，說：

    “本王讓張崇留下，你有孕，錦和苑這些伺候的奴才本就不夠，如今挑人選，也有些遲了，本王叫豐雅她們先過來伺候著?！?/br>
    豐雅幾人是前院伺候的婢女，旁話不說，能讓傅昀此時派進(jìn)錦和苑的，衷心二字必不可少。

    稍頓，傅昀才又添上一句：“本王離京后，你就莫要出院子了?！?/br>
    他知曉，不許她出院子，對她來說，有些委屈。

    可如今無法。

    連他自己也不信他后院的女子。

    周韞抿唇，知曉事已至此，也旁無他法了。

    張崇在府中，她又掌一半府中權(quán)利，即使莊宜穗要為難她，也要仔細(xì)掂量掂量。

    只不過，周韞心中些許疑惑。

    張崇留在府中，盡聽她言的話，此番豈不是有些打王妃的臉面？

    傅昀如何不知這個道理？

    可他卻甚都沒說，只是在周韞看不見的地方，眸色稍些暗沉。

    一個時辰前

    皇宮門口。

    宮門前飄著白皚皚的雪，沈青秋撐著一把油紙傘，朝服威嚴(yán)，可在他身上只剩清雋絕艷，他稍抬了抬傘沿，半張臉傾露，攔住了傅昀。

    “殿下請留步。”

    傅昀剛出大殿，本就遇上周延安，剛說上兩句話，待聽見這聲時，他擰眉，稍許詫異看過去。

    誰不知曉，大理寺寺卿沈青秋，本深得圣上信重，卻偏偏是堅(jiān)實(shí)地太子黨。

    任由旁人拉攏，也絲毫不動搖。

    沈青秋和傅昀唯一的交集，只有在刑部的時候。

    這般在散朝后攔下他的情形，從未有過。

    傅昀停了下來，周延安覷了眼兩人，似想到什么，他不著痕跡地?cái)Q了下眉。

    傅昀頷首，平靜地問：

    “沈大人可有何事？”

    沈青秋披著大氅，站在風(fēng)雪中，越顯身形消瘦，他臉色蒼白，輕咳嗽了一聲。

    他覷了一眼周延安，周延安稍頓，剛要拱手先走，就聽他說：“周大人不必了?！?/br>
    沈青秋說完這句，堪堪抬頭看向傅昀，眸色晦澀難辨，最后皆化為溫和平靜。

    沈青秋其實(shí)只說了一句話。

    他說：“若殿下離京，請務(wù)必安排妥當(dāng)，護(hù)好府上側(cè)妃?！?/br>
    話音一落，傅昀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沈大人此話何意？”

    沈青秋是太子黨，平時常出入東宮，如今他前往郭城賑災(zāi)，可說是太子在背后推手而成。

    再得沈青秋這一句話，他如何會不多想？

    沈青秋倏地咳出來，他在風(fēng)雪中站得太久，咳得甚是厲害，微躬著身，臉色異常地潮紅。

    隔了半晌，他才漸漸直起腰，透著些許虛弱，搖了搖頭道：“話已至此，其余之事，臣也不得而知，至于殿下是否聽臣言，皆看殿下了?！?/br>
    說罷，他就沒再說一句話，轉(zhuǎn)身回了馬車中。

    ……

    “爺？”

    傅昀倏地回神，斂眸看向躬身低著頭的張崇，抬手捏了捏眉心，似有疲憊一閃而過：“皆安排好了嗎？”

    從錦和苑離開后，他就進(jìn)了前院書房，父皇讓他三日內(nèi)前往郭城。

    此番離京，至少也要月余才可歸來。

    他進(jìn)了書房后，就一直忙到了現(xiàn)在，外間夜色深暗，濃郁得似化不開，只些許白雪添上些顏色。

    張崇忙點(diǎn)頭：“爺放心?！?/br>
    傅昀覷了他一眼：

    “你既留在府中，不管發(fā)生何事，錦和苑那邊，多顧著些?！?/br>
    張崇應(yīng)是，心中暗暗想，爺此番離京，倒是何人都不惦記，一心皆是周側(cè)妃。

    也不知曉，爺可還記得后院中還有一位孟良娣也有著身孕？

    爺記不記得，張崇不知曉，他也不會去提醒。

    總歸，爺此番交待，叫張崇心中也明了，他這次留在京城的作用，不過就是，無論發(fā)生何事，皆要護(hù)好周側(cè)妃及其腹中胎兒的安康。

    傅昀既要離京，自是要在離京前，去一趟正院的。

    翌日傍晚，傅昀進(jìn)了正院，莊宜穗昨日就得知了爺要去郭城的消息，早就在院子中候著了。

    傅昀一進(jìn)來，用膳時，她就沒忍住臉上的擔(dān)憂，叮囑道：“郭城如今甚是危險，爺前去郭城，定要萬分仔細(xì)。”

    傅昀平靜地應(yīng)著，隨意用了兩筷子菜色，就放下了木著，明顯地心不在焉。

    莊宜穗動作稍頓，忙捏著帕子擦了擦嘴，也放下了木著，稍遲疑地問：“可是今日菜色不合爺口味？”

    傅昀搖頭，斂眸看向莊宜穗，他手指輕敲點(diǎn)在桌面上，頓了頓，只平淡說了一句：“本王走后，這府中就交給王妃了?！?/br>
    他說：“側(cè)妃有孕，需好生休養(yǎng)，本王走后，就莫要讓她出院子了。”

    他說的簡單，仿若沒有其他意思，可莊宜穗還有何不明白的？

    不過是怕他離開后，有人害了他的心肝兒，這才特意過來提醒她一句。

    莊宜穗強(qiáng)忍著心中的不是滋味兒，在錦和苑護(hù)著周韞還不夠？

    到她的正院，還得句句不離地再提？

    她扯了扯嘴角，抿出一抹笑：

    “爺說的是，周meimei如今身子重，是需要好生休息?！?/br>
    聽言，傅昀抬了抬眸，臉色稍緩，輕拍了拍她的手，低聲道：“她年齡小，被貴妃養(yǎng)得嬌了些，你是正妃，莫要和她計(jì)較?！?/br>
    莊宜穗袖子中手倏地捏緊，險些被他氣笑出來。

    周韞年齡小？

    她不過比周韞早一年及笄罷了。

    周韞被貴妃養(yǎng)得嬌氣，她也是莊府唯一的嫡女，何不是嬌生慣養(yǎng)？

    進(jìn)他府中后，學(xué)得包容大度還不夠，還要聽他這些戳心窩子的話！

    莊宜穗掐著手心，話音似一字一句擠出來般：

    “周meimei年齡小，如今又有身孕，爺不放心她，也是常情，妾身會叫府中奴才緊著錦和苑的。”

    第54章 算計(jì)

    元月十三這日，賢王傅昀率三千禁軍趕赴郭城賑災(zāi)。

    周韞身子尚未得好，莊宜穗領(lǐng)著全府后院女子送傅昀時，獨(dú)獨(dú)遺漏了一個周韞。

    錦和苑中，時春掀開提花簾子走進(jìn)來，跺了跺腳上的雪泥，才服了服身子，輕聲道：“主子，王爺出城了?！?/br>
    周韞正捧著藥碗，心不在焉地抿著，聽這言，懨懨地耷拉下眼皮子，頗有些煩躁道：“本妃知道了?！?/br>
    時春和時秋對視一眼，知曉此時主子心情必然不佳，連忙低下頭噤聲。

    傅昀一走，整個賢王府就徹底安靜下來，后院女子連爭斗都沒甚精神，只有些侍妾總想進(jìn)錦和苑探望周韞。

    只不過，這些人連錦和苑的門都沒進(jìn)，就被時春和時秋隨意尋著借口，攔在了外面。

    裘芳園。

    錢氏坐在梨木椅上，端著杯盞，一口一口抿得甚是心煩意亂。

    隔了好半晌，她抬頭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劉良娣，遲疑著問：“劉jiejie，妾身近日怎得沒見您去錦和苑探望側(cè)妃娘娘？”

    話音甫落，原本隨意捧著串珠玩弄的劉氏稍頓，似驚詫地挑了挑眉，覷向錢氏：“爺不在府中，側(cè)妃娘娘又有身孕，這府中近日形勢可不好，meimei聽我一言，可莫要此時去錦和苑，給娘娘添亂?！?/br>
    劉氏說這話時，心里輕嗤。

    是錢氏瘋了，還是她瘋了？

    此時朝錦和苑去跑？

    且不瞧著豐雅她們幾個將錦和苑把守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恨不得她們這些后院女子離錦和苑八千里遠(yuǎn)，人家將厭煩不耐擺得那般明顯，還不自覺些？

    作甚去遭人厭？

    錢氏被說得臉色訕訕。

    她昨日去了一趟錦和苑，被豐雅尋了理由打發(fā)了回來，心中一直不得勁，今日就來尋了劉氏。

    錢氏低了低頭，有些慢吞吞道：

    “妾身知曉jiejie的意思，可妾身這心中總有些不安……”

    她是不聰明，可她畢竟身在府中，爺一走，這府中的暗潮洶涌，她也隱隱約約察覺到些許。

    連綏合院的孟安攸近日都告了假，日日待在綏合院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