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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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韞可在他面前放肆,其中原因幾許,但對旁人,他素來沒多少耐心,淡淡覷了眼方偌,他平靜地“嗯”了聲,就徑直離開。 方偌見他一句話都沒有,臉色剎那間褪得一干二凈。 請安何時不能請,她趕得這么早,不過想見主子爺一面。 豈知,即使在她大喜之日沒露面,方偌也沒在他臉上瞧見一絲愧疚和憐惜。 傅昀剛走,時秋就叫起了周韞: “主子,方氏等在外面,說是要給您請安?!?/br> 周韞仿若沒聽見一般,時秋才又將剛剛的事一五一十地全說了出來。 周韞懨懨地翻了個身,只撂了一句: “叫她等著?!?/br> 這一等,就是日上三竿,周韞徹底清醒時,已近午時,她從榻上坐起,反應(yīng)了半晌,才記起來方氏,不緊不慢地問: “人呢?” 時秋扶她起來:“還在院門口呢?!?/br> 周韞沒命令,錦和苑的人也不敢叫方偌進來,她頂著八月的烈陽站了半晌。 時秋出去叫人時,方偌臉色慘白,似將快要被曬暈過去了一般。 方偌進錦和苑時,時春剛好領(lǐng)著廚房的人在擺膳,周韞被人扶出來,見著這一幕,拿著帕子掩唇笑,徑直坐下,揮退要給布膳的婢女,揚眸看向方偌。 方偌身子狠狠一顫。 素來只聽說妾氏給正室敬茶布膳的,何時會有妾氏給另一個妾氏布膳的說法? 縱使側(cè)妃身份遠遠高于她,可終究不是正妃。 她咬唇,顫顫巍巍地服身:“這、這不合規(guī)矩……” 周韞笑了,眼眸卻是徹徹底底涼了下來: “meimei在和本妃談規(guī)矩?” “妾身不敢?!?/br> 周韞生了不耐:“在這錦和苑,本妃就是規(guī)矩,既不愿,就滾出去跪著。” 她一句話撂下,公筷就被婢女持起,躬身替她布著菜。 方偌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周韞沒再看跪在院子中的方偌一眼。 剛進府的侍妾,她想叫她不好過,連心思都不需要費。 第17章 周韞用的午膳,是一日中最熱的時候,她身邊擺著數(shù)個冰盆,婢女搖著團扇,她額間臉上沒出一絲細汗,甚是干爽。 她尚未用完膳,就聽一聲悶響,隨后起了幾聲驚呼。 不消片刻,時春擰著眉進來:“主子,方氏暈過去了?!?/br> 悶得一聲砸在青石臺階上,倒是叫人不好分清她是否真的暈了過去。 周韞手中的湯勺放下,時秋低聲說:“主子,方氏剛進府第一日,就在錦和苑暈了過去,傳出去對您的名聲也不好聽。” “您若真不喜她,來日方長,為她污了自己的名聲,倒是不值當了?!?/br> “本妃用個膳也不安生。”周韞低低抱怨了聲,才說:“使人抬回去,請府醫(yī)過給她瞧瞧,那病怏怏的身子,莫叫人說本妃虐待她。” 方偌被抬出去的盛況一路顯眼,錢氏原想著去錦和苑請個安,瞧見這情景,嚇得一個激靈,忙轉(zhuǎn)身往院子回。 她邊走,邊后怕?lián)嵝仨槡?,低低和旁邊婢女說: “都說側(cè)妃脾性不好,我原還沒當回事……” 而瞧方氏這模樣,哪只是脾性不好,分明是跋扈得不行。 消息傳進前院,傅昀正伏案翻著卷宗,稍稍擰了擰眉: “叫府中近日安靜些?!?/br> 張崇有些驚訝。 他沒成想,主子爺竟這般袒護側(cè)妃,這種情況,也只顧著側(cè)妃的名聲。 叫府中安靜些,可不就是叫府中下人少些議論此事。 忽地,傅昀似想起什么,他沉眸抬頭:“使人將新人院子的單子給錦和苑送去?!?/br> 免得她到時又說他只做表面功夫。 將管家權(quán)利給她,卻將新人入府一事越過她。 周韞沒成想傅昀會真叫她過看府中院子的安排,她訝然了會兒,對來送冊子的張崇說: “你家爺就不怕本妃亂改一通?” 張崇笑得恭敬,卻不接話。 甚得他家爺?莫非你不叫聲爺? 周韞無趣地撇了撇嘴,她順著翻看兩眼,瞧見了明日要進府的孟安攸,她指著名字后的那個院子問: “這在何處?” 張崇瞥了眼,立刻答話:“榮零院在后花園西側(cè),倒是離錦和苑算不得遠?!?/br> 周韞含了粒蜜嘖梅子甜甜嘴,聽言,猛得抬頭: “誰分的院子,叫她離本妃這么近作甚?” 除了周韞的錦和苑是傅昀親自挑的外,其余的皆是張崇看著選的,隨后給傅昀過目。 張崇聽出側(cè)妃話中的不滿,當然沒認這事,只訕笑著回: “那,側(cè)妃的意思是?” “挑個精致的院子,清凈些,離得本妃遠些?!?/br> 精致的院子,府中多的是,離錦和苑遠些也好尋,但只一點,若想靜,就得偏,她話中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 張崇苦著臉,有些為難。 見他這苦樣,周韞也不刁難,徐徐吐了梅子核,時春用帕子接住,她方才不緊不慢地添了一句: “離正院近些倒也無妨。” 張崇錯愕地抬頭。 周韞對上他的視線,眉梢輕動,勾起一邊嘴角:“怎得?這諾大的王府尋不出本妃想要的院子?” 張崇擦了抹額頭的冷汗,頂著側(cè)妃的視線,最終還是說: “奴才想起一處,倒是符合側(cè)妃的要求,綏合院,離錦和苑有半刻鐘的路程,卻只和正院隔了個竹林?!?/br> “那就是它了,待孟良娣進府,叫她搬進去?!?/br> 周韞說話時,眉眼含著糯軟的笑,她說:“可得仔細裝飾著,送些貴重精致的擺件進去,她總歸是爺?shù)牡沼H表妹,可不得一絲怠慢?!?/br> 安排好孟安攸的院子,她直接合上了冊子。 倒叫張崇生了驚訝,原以為只一個良娣她就如此挑剔,之后會更加刁難,怎知她會忽然收了手。 張崇拿著改好的冊子走了。 等傅昀過目之后,他搖了搖頭,眉梢卻放緩了些。 倒是個聰慧的,知曉見好就收。 —— 長安城灰深巷,這處相較于對面的紅巷街過于清凈了些,但凡路過此處的馬車和行人不自覺就壓低了聲音。 只因此處坐落著一處府邸。 大理寺寺卿,沈府。 一陣被壓得有些輕的咳嗽聲傳來,沈青秋闔眸倚在榻上,清雋的臉色些白,在他榻前,隔著扇屏風,坐著一位貴人,和一替他診脈的太醫(yī)。 侍人們輕手輕腳地進出,點燃了幾處燈火,終叫這室內(nèi)逐漸明亮起來,稍白的臉似添了抹血色,令沈青秋那張臉耀得人目眩神搖。 許久,屏風后的那人開口:“子安如何?” 子安是沈青秋的字。 “沈大人是這些日子過于忙碌疲累,才會叫病情反復不定?!?/br> 沈青秋甚緩地睜開眸子,勾了抹淡淡的淺笑:“便是說了無礙,殿下怎得還親自過來了。” 坐于屏風后的男子,捻著拇指上的玉扳指,柔和的燭光將他眉眼襯得甚是平和,似美玉生暈,縱如此驚艷,他渾身淡淡的貴氣魄力叫人不敢多瞧一分,此人正是本朝的太子傅巰,他低低笑了聲: “你派人去東宮,話也說不清,孤如何放心得下?” 他身后穿著便裝的小太監(jiān)捧著一玉匣子,打開遞給太醫(yī),傅巰輕輕搖頭: “這株父皇賜的人參,也不知能否叫你好受些?!?/br> 沈青秋掩唇咳嗽,苦笑:“殿下破費了?!?/br> 豈止一句破費了得,這株人參早過千年,千金也難求,昨日太醫(yī)去東宮替安王求藥,傅巰未說什么,今日聽沈青秋病情又復,他卻一絲心疼也無,親自將藥送了過來。 傅巰抬眸看他,半晌搖頭: “若真覺得愧疚,就快些好起來,子安該知曉,孤如今離不得你。” 一句話,叫房中靜了下來,太醫(yī)越發(fā)低了低頭。 絡(luò)青收匣子的手輕顫,發(fā)出了點聲響,愣是生生慘白了一張臉。 倒是說話的人,仿若沒察覺房中的異樣,依舊平靜地說:“大理寺的事若過忙,還有少卿,你身子弱,萬事皆要仔細著些。” 他細細囑咐,一字一句盡是心意,恐是當今圣上,也沒能叫他如此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