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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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少了叫旁人看她笑話。 這時,外間院子中忽然起了喧噪。 周韞不耐地蹙起細眉,伸手拍了拍臉,想叫那哭過的痕跡淡得快些,剛側(cè)身推開楹窗,就聽紅木房門被推開,兩位女子相繼走進來,還余些未消的話音: “……得意什么……” 走進來的人是廂房內(nèi)另外兩個秀女,一個是京兆尹之女劉茹香,另一個是從涼州知府之女方偌,臉上皆夾雜著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的情緒。 顧妍站起來,狀似無意地遮住周韞身子,溫柔的眉眼稍彎: “外間是怎么了?這般鬧騰?!?/br> 劉茹香聽見她問話,忙上前兩步,捧討著說:“是皇后宮中的錦繡姑姑來了,說是給張姑娘送賞賜來。” 話音甫落,就聽顧妍身后傳來一聲輕嗤。 “幺蛾子甚多?!?/br> 話中攜著一絲暗諷。 這般大張旗鼓的,一次尚好,短短三日竟上演了兩次,唯恐旁人不知她在宮中有靠山似的。 劉茹香稍頓,抬手撫了撫發(fā)髻,附和地笑了笑,但卻不敢接話。 她眼尖,早就瞧見那窗戶是開著的,指不定外間就有人聽見了屋里的談話,周韞敢說張華裳的不是,可不代表她也可以。 若說這次選秀中,有那些子秀女是旁人得罪不起的,這張華裳必是要排在第一位的,她是張侯府的人,當(dāng)今皇后是她親姑姑。 而這次選秀是皇后娘娘親自主持的。 她這屋子中的周韞也算得上一個,戶部侍郎家的嫡女這個身份也許在此次選秀中算不得出眾,但誰叫她有一位寵冠后宮的貴妃姑姑。 說來也好笑,宮中皇后和珍貴妃斗了一輩子,此番選秀,她們嫡親的侄女竟都湊巧地這次入選。 可不得爭個輸贏出來。 今兒午時周韞去了貴妃宮中用膳,傍晚皇后宮中給張華裳的賞賜就到了儲秀宮。 這般子,外間又傳進幾聲笑語。 “娘娘對jiejie的疼愛,真叫我等羨慕,這支鳳珠簪,除了張jiejie,恐也無旁人配得上了。” 旁的話,周韞沒聽清說甚,唯獨這一句清晰地傳了進來。 說話的人似意有所指,說罷,還輕笑了聲。 周韞坐直了身子。 她往日沒想著同張華裳爭,畢竟府中費盡心思給她鋪了一條舒適的路,她只要照著走下去,便是一世安康。 這份用心,是旁人羨慕不來的。 周韞素來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如今那條路叫她惡心,她自是要換條路走的。 第2章 那支所謂的鳳珠釵,周韞最終也沒能瞧見。 她推開楹窗時,恰好教導(dǎo)嬤嬤走了進來,嬤嬤剛露了半個身子,她就將窗扇關(guān)了起來。 嬤嬤姓劉,是中省殿出來的,領(lǐng)了圣旨特意來教導(dǎo)她們這些秀女宮中的規(guī)矩。 這滿院的秀女對她都些許禮遇,原因無二,前些日子鬧事的,如今都不在宮中了,這選秀的第一關(guān),是見不到上面幾位主子的,秀女表現(xiàn)是好是壞,皆記在了她那張小冊子上。 床榻對過就是梳妝臺,周韞一抬眸,就瞧見了銅鏡中的自己。 快步回來,后又躲在被子里哭過一場,眼角稍翹處透些嫣紅,點了抹瀲滟和旖旎,裙襟上也多了幾分褶皺,是她少見的狼狽。 周韞厭煩地移開視線。 吩咐守在門口的宮人端進一盆熱水,將就著洗漱了之后,換了一身衣裳,百花云織錦緞褶裙,將她玲瓏的身段皆襯了出來,唯露了修長白皙的脖頸,腰帶更束得那截細腰似不堪一握。 后日就是殿選,周韞眉尖竄上一抹焦急。 她若不趁這幾日尋個機會和姑姑說清,待殿選那日就晚了。 她正想著要尋何借口出去一趟,就聽見顧妍喚了她一聲:“韞兒,可收拾好了?嬤嬤在催了。” 周韞回神:“就來了?!?/br> 院子中劉嬤嬤正對著在說些什么,剛因張華裳而起的喧鬧聲早已平息,嬤嬤的話清晰傳來:“明日過后便是殿選,各位小主往后必是前程似錦,莫在這最后時刻失了分寸。” “規(guī)矩已學(xué)得無差幾許,今日是老奴給各位小主上的最后一課,還望各位小主認真聽好?!?/br>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周韞剛走到長廊下,聽見動靜,眾人回眸看過來,五色梅在她臉側(cè)不遠處綻開,烈日驕陽下,為她添上一抹艷色,美人眸輕斜,叫人久久不能回神。 她皮膚甚白,說一句欺霜賽雪也不為過。 秀女中,張華裳不緊不慢地轉(zhuǎn)過身來,她一身清淺的煙藍色褶裙,不若周韞那般顯眼,卻勝在溫柔穩(wěn)重,她見著了周韞,忽地想起曾經(jīng)見過的珍貴妃。 姝色嬌顏。 周家女子,素來容貌出眾,貴妃入宮十幾年,盛寵不斷,壓得她姑姑也不敢明面觸其鋒芒。 如今這周韞,又不知會落入何府中。 她眸色稍暗,和周韞對上視線的瞬間,露出一抹溫柔的笑,遂后若無其事地轉(zhuǎn)回身子。 身后的楊蕓聲音壓得極低:“旁人都到齊了,偏生她特殊,叫旁人都等著她?!?/br> 這般小聲,明顯只說與她一人聽。 張華裳仿若沒聽見一般,連記眼神都沒瞥過去,楊蕓沒得到回復(fù),訕訕地閉上了嘴。 劉嬤嬤也看見了她,淺淺笑了下,朝她點了點頭:“周小主快些入隊吧?!?/br> 等周韞走到顧妍身邊站好之后,劉嬤嬤的話才繼續(xù): “各位小主應(yīng)該知曉,如今宮中有兩位娘娘,一位是皇后娘娘,一位是貴妃娘娘,這兩位娘娘皆是千金之軀,眾小主若見之,萬不可怠慢……” 雖說這次選秀大都是奔著各位皇子來的,但也不乏有人將心思落在了這皇宮中。 周韞聽得有些心不在焉,劉嬤嬤說的這些情況,在進宮選秀前府中都會提及些許,甚至,她知道恐是比劉嬤嬤還要多些。 例如,此次選秀,圣上有意替幾位皇子選正妃,當(dāng)今膝下現(xiàn)有五位皇子,除了太子已有正妃外,其余幾位皇子皆無正妃。 其中十一皇子尚是年幼,連封號都無,這次選秀應(yīng)會是為其余三位皇子選出正妃。 待她回神,劉嬤嬤剛好說完話,待嬤嬤走后,她才頗為納悶地看向顧妍:“嬤嬤說了甚,怎都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 “后日是殿選,嬤嬤說明日就無需學(xué)規(guī)矩了,叫我們好好準備著。” 秀女學(xué)規(guī)矩時,嬤嬤并不會放水,都是府中嬌生慣養(yǎng)的千金姑娘,哪受得??? 聞言,周韞眸子稍亮,她剛還在想要如何尋借口出去,如今無需學(xué)規(guī)矩,倒是省了她的事。 她和顧妍說了聲,就轉(zhuǎn)身出了儲秀宮。 槐樹下石桌處,張華裳看著周韞離開,伸手撫了撫發(fā)髻上鳳珠釵,垂眸時輕勾嘴角。 —— “啪——” 上好的翡翠玉杯碎了一地。 向來溫柔韻雅的貴妃娘娘臉色鐵青,身側(cè)的宮人茯苓立刻擔(dān)憂上前:“娘娘,您消消氣,為了旁人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dāng)!” 周韞坐在一側(cè),眸色稍紅,眼睫浸濕,兩滴淚從芙蓉面滾落,她伏在珍貴妃的膝上: “姑姑,韞兒要怎么辦,若是嫁給他,韞兒寧愿這輩子都不嫁人了!” 珍貴妃聽她說胡話,又是心疼,從沒對周韞說過一句重話的她此時氣得斥了一句:“胡鬧!” “我周家的人,豈輪得到他這般作踐!” 周韞仰起白凈的臉蛋,淚眼濕漉:“那韞兒該怎么辦?。俊?/br> 珍貴妃撫著懷里的人,恍惚間回到十年前,那時她剛失子,正是痛不欲生的時候,嫂嫂帶韞兒進宮來看望她,那時韞兒還是小小的人兒。 睜著一雙澈然的眸子,撲進她懷里,帶著分哭腔,軟軟糯糯地說: “姑姑別哭,韞兒難受。” 須臾,她輕呼了口氣,又恢復(fù)如往日那般溫柔的神色,伸手撫了撫懷里女子的后背: “你哭甚?萬事有姑姑在?!?/br> 她冷冷覷向地上的碎玉杯,一字一句地說:“不知所謂的東西,既那般喜歡良婕妤,本宮便成全他!” 得了她這么一句話,周韞的淚珠才終于止住。 她算不得傷心,但被這般算計,卻還險些被算計成功,惱羞成怒必然是有的。 這時,二重簾外站了一個宮人,躬身低著頭: “娘娘,賢王殿下來給您請安了?!?/br> 殿內(nèi)一靜,周韞忙擦了擦臉頰的淚痕,有些錯愕:“姑姑,賢王殿下怎會來給您請安?” 要知曉,賢妃生母還在世呢,雖說位份不高,只不過三品昭義,但賢王若是要請安,不是去給孟昭儀請安,也該是給皇后娘娘請安,怎會來雎椒殿? 而且,這宮人稟報聲太過如常了些,好似一點都不驚訝。 姑姑雖疼她,但畢竟一道宮墻阻隔著,周韞甚少進宮,因此對這后宮的事情其實知曉得算不上多,如今心中藏了個疑惑,周韞有些愣愣然地看向珍貴妃。 珍貴妃也愣了下,沒想到這個時候賢王還會過來,一邊叫宮人請他進來,卻不知該如何解釋,最后只說了一句: “他是個有心的?!?/br> 周韞沒懂,但她沒有深究,畢竟賢王和她并無太大干系。 賢王來得突然,周韞來不及避開,好在本朝男女大防不若前朝苛刻,珍貴妃沒說話,她就坐著沒動。 說話間,宮人掀開二重珠簾,恭恭敬敬地將賢王引進來,周韞側(cè)眸看過去,紅唇不自覺地抿在一起。 她是見過賢王的。 不止一次。 他天生一副好相貌,往日偶有的聚會上,即使冷著臉,也總有姑娘不顧矜持地朝他看去,眉眼如畫似謫仙般,偏生棱角分明,透著一股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