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那可是他嫡子長子的親額娘! 德妃都不敢想弘暉知道了這件事情后的反應(yīng),親阿瑪動手殺了親額娘,這孩子性子又倔強,一時半會想不通走了極端可怎么好。 崔姑姑覷著德妃的臉色,在那勸慰道:“實在不行,娘娘不如明天就把大阿哥給留一留,等四貝勒府處理干凈了再放人也不遲,等四福晉病重說不出話來了再讓人隔著門簾子見一見,全了母子間的情誼也就是了……” 等人一長大,哪里還會記得小時候這點子事情呢。 這倒有道理,德妃點點頭,準備就按這個主意辦。可她們沒留神,那殿后面一架繡屏后邊卻悄悄走過了個人影子,身量不過半高,被屏風遮個嚴實。 那不是別人,正是弘暉,為著德妃剛剛說話特意屏退下人的緣故,周圍人竟也沒發(fā)現(xiàn)。 弘暉握緊了手,他本來是想過來和娘娘說一聲自己學業(yè)不精,想明日不回府里去多留點時間念書,卻沒想聽了這一程話,哪里還能留下,恨不能立刻跑回府里看個明白。 可剛剛他聽得真切,娘娘明日打算想轍不許他出宮,這可怎么好。 弘暉回了書房因為這個思來想去也沒找著辦法,他后邊坐著的是三伯家的弘晟,見弘暉出去了一趟后回來就愁眉不展,戳了戳他的背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對??! 弘暉急忙扭過身子來問弘晟道:“你有沒有什么法子可以讓我馬上回府?!边@事問弘晟最能行了,他是隔三差五就告假回三伯府的,肯定有招。 果然,弘晟先是驚訝的看了一眼,隨即自得起來,“這事你問我算是問對了,來,”他拉著弘暉去了官房屋,用水洗凈了手教他壓喉嚨,“你就這么吐個兩回呀,包你臉色青白,回了位置趴在桌上叫先生就行,保管他們送你回府。” 弘晟一邊說著,一邊還有點可惜,自己這個法子可是想了好久才琢磨出來的,現(xiàn)在教了弘暉,以后恐怕就得換個法子了,總不能兩人都吐吧,那可就鬧大了。 弘暉感念的看了看他,隨即就狠狠心死命摳著喉嚨(請不要學),力度大的讓弘晟連連叫停,吐了四五回才止住,往銅鏡里望望,別說臉色蒼白了,他整個看上去都像是大病一場了的樣子,憔悴的不得了。 這模樣說自己不舒服要回府,誰敢攔著,上書房的師傅忙就叫了人送弘暉出宮,再晚點他都擔心人會不會出事。 一直出了宮門,弘暉才安下心,娘娘總不能派人在路上劫他回去吧。等到了這個時候,弘暉才開始思考剛剛偷聽見的話。 他知道額娘一向不被阿瑪喜歡,每次等自己從宮里出來時,正院永遠都只有額娘一個人在,阿瑪只在前院見他,有時邊上還會站著三meimei和三弟,顯然次數(shù)不少,她們在那的態(tài)度可比自己自在得多。 他知道齊額娘很得阿瑪?shù)膶檺郏灾劣谧岊~娘這個福晉都隱隱感受到了威脅,每當自己回來時額娘總會抱著自己念叨讓他爭氣,他也一直朝這個方向努力,總有一天他會讓額娘吐氣揚眉,不因為齊額娘而惶惶不可終日。 可為什么?為什么這點時間也不給他,額娘究竟犯了什么錯,要讓阿瑪和娘娘置她于死地? 弘暉不明白,他想弄明白這件事的原因,所以回到府里的時候,弘暉沒有走前面過,而是繞彎去了后邊角門繞過前院,一路急跑著去了正院。 宮里的嬤嬤們已經(jīng)走了,守著正院門口的奴才哪里敢攔府里的大阿哥呢,這可是實打?qū)嵨磥淼呢惱諣敚胂掳胼呑舆^的平安就不能得罪了他。 巧菱本來聽見聲音還想出去攔著,卻看趙嬤嬤沖她擺擺手,只用手指了指東邊,沒說話打著嘴型道:“快去東院里報信?!?/br> 她們幾個奴才哪里能攔得住人呢,這時候是送上來的投門磚,還不趕緊借著這個機會與側(cè)福晉賣好?要不是她年紀大跑不動,這機會哪肯給別人。 見巧菱那丫頭機靈的貼著墻根溜了出去,趙嬤嬤收回眼神去了茶房,倒了兩杯茶水送進正房里邊,退出去時腳步輕輕的停在了房門外頭,想聽聽里邊到底說的什么。 “弘暉,額娘的弘暉!”福晉沙啞的叫著人,眼睛里滿是期冀,總算,總算,她的盼望到了。福晉緊緊拉著弘暉的手,這就是她最后活命的希望! ------ 弘暉很少看到額娘這樣狼狽不堪的樣子,人躺在床上連頭發(fā)都亂糟糟了,聽福晉這么一說,急忙問道:“額娘,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您被關(guān)了起來?” “怎么回事?還不是齊氏那個賤人謀害的!”福晉說到這里時還有些咬牙切齒,她錯了,她真的錯了,打從最開始的時候,自己就應(yīng)該聽秦嬤嬤的話,把這個小賤人給處置了,不然她哪里會淪落到這步田地,硬生生被圈禁在了屋里。 一想起秦嬤嬤,福晉的心里還是疼痛,那可是一手養(yǎng)大她的奶嬤嬤,也是折在了齊氏手里,新仇舊恨加在一起,福晉眼下恨不得活生生從齊氏身上咬下一口rou來。 她被關(guān)在屋里了之后才明白過來,自己圈禁的事情肯定是齊氏暗中搗鬼,她多半是在主子爺面前添油加醋說了什么莫須有的罪過,以至于自己被冤屈在院中,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了。 福晉顛三倒四的一直重復(fù)著要讓弘暉想辦法救她出去,話里有用的信息一點沒透露,弘暉聽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都沒了解到內(nèi)情,直等到前院太監(jiān)過來請他,才無奈的起身,走至門口,福晉忽的尖利一聲,“弘暉,記得救額娘出去!” 他回轉(zhuǎn)過身子,盯著紅了眼睛的額娘保證道:“兒子記住了?!?/br> 他一定會救額娘出去的! ------ 到了前院,蘇培盛一臉擔心的把人迎了進去,“誒呦我的大阿哥,您怎么私自就回了府,要不是府里人去部堂報信,貝勒爺差點都不知道沒趕回來。” 弘暉沒接他的話,心事重重的進了書房里,本以為屋里是阿瑪在,卻沒想屋里安安靜靜只有齊額娘坐在椅子上,其余一個也無。 齊悅見弘暉進來時一臉的意外,眼神還左右打量就開口道:“你阿瑪被我攆走了,有什么話,弘暉,你直接問我吧。” “反正福晉心里最恨的也就是我了,她在你面前怕是把所有的罪過都推我身上了?!饼R悅臉上冷笑,嘴角滿是不屑。 福晉永遠都是這樣,她有千般萬般的不得已,錯的從來都不會是她,哪怕自己下了狠手也依舊是理直氣壯的樣子。 自己和她斗了好幾年,她原本以為自己看在胤禛的份上,臉面上讓讓也就過去了,可沒想到啊沒想到,終日打雁卻被小雁啄了眼,差點就真被福晉得手害了札喇芬。 就沖這個,福晉死都不能平了她的怒氣,這么一個狠心爛肺的人,她憑什么不能死? 這事就是真鬧到了臺前,當著弘暉的面,齊悅也一點都沒心虛。 對呀,她承認,自己就是想弄死福晉,怎么了?不行嗎? 作者有話要說: 只要在半夜12點之前更新,就不算鴿。(厚臉皮) 第320章 爭 剛剛胤禛還想著說攬下所有的事情, 只說是他厭煩了福晉,把這件事先遮掩過去,大不了對福晉的處置先緩一緩, 等弘暉進了宮再繼續(xù)也不遲。 可齊悅沒同意。她認認真真的搖著頭,拒絕了她四哥的好意, 順帶著把人推出了書房外, 別再摻和下去了,有你什么事呢。 齊悅抿著嘴挺直了背,眼神平視著弘暉,“你想問什么, 是你額娘為什么被關(guān), 還是我為什么這么做?” 沒等弘暉答上話,齊悅就自顧自的往下說道, “打從我進府的時候,你額娘就沒喜歡過我, 起初是拿我做顆能分李格格寵的棋子,后來發(fā)現(xiàn)我這顆棋子大了不聽話,還長出來了幾根枝椏,福晉就想著要修剪了, 拿規(guī)矩壓人,拿名分教訓,在府里府外的抹黑我名聲,安排人坑害我家里人,甚至于在你阿瑪面前設(shè)計, 一樁一件加起來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了?!?/br> 齊悅細數(shù)起來,才發(fā)現(xiàn)她自己是真的能忍,竟然真的沒計較就過去了,看來她的心到底還是軟了,換最早穿過來那會,別說這么多件事情,就是第一回 過去,她都能拿磚頭砸福晉一腦殼。 見弘暉面色詫異瞪大了眼,齊悅反而有些想笑,“是啊,你肯定想不到,她是你的親額娘,在你面前千好萬好的,怎么會是個狠手的人呢。” “可這些我都不在乎,”齊悅收回了往上翹的嘴角,正色道:“畢竟你額娘是福晉,她是正室,我是側(cè)福晉,如果可以,誰愿意和別人分享一個丈夫,即使她手段狠辣一些,我也能理解她的心情,在和你說的這幾百件事情里,有你阿瑪發(fā)現(xiàn)了的,也有他不知道的,我沒在他面前多提……” “那我額娘怎么會被關(guān)了起來。”弘暉打斷了齊悅的話,他許是不想再聽下去了,那么一個讓他爭氣讀書的額娘,怎么會是背地里害人的小人呢。 他不自覺的拉高了嗓子,連隔著院子的小書房里都能聽見聲,弘昭皺起眉頭,他能聽出來那叫嚷的人是弘暉。 想想這幾天院子里奇怪的氣氛,弘昭干脆丟了筆借口出去解手,悄悄出了小書房。 ------ “那是因為你額娘過線了?!饼R悅平靜的回復(fù)著他,“大人間的事情,偏偏她向孩子動了手。你阿瑪和娘娘本來想著瞞你,不讓你知道,可既然她做了,這件事情就別怕人說?!?/br> 不知道為什么,弘暉看著一臉認真的齊額娘,心里真有幾分信了她說的話,之前齊額娘照顧他的恩情弘暉沒有忘記,可能他嘴上拼命的否認,可心里的的確確對齊悅有幾分感情,這會聽齊悅說起緣由,不自覺的就閉上了嘴想聽個清楚明白。 “那是好幾天前的故事了,你額娘串通了寧壽宮的幾個宮女,又托人朝宜妃惠妃透了口信,想請她們兩在寧壽宮看場好戲,這兩位娘娘恨著德妃娘娘和你阿瑪,自然愿意前往幫忙搭上個戲臺子,就借著你幾個弟弟meimei種痘成功的喜訊,讓太后娘娘下旨意召見了咱們府里的幾個格格。” 齊悅說到這里時,怒火還是忍不住的翻騰,幾個人聯(lián)手想害札喇芬,還真是厲害。 “正巧太后宮里有個蒙古來的七八歲的小孫子,你三meimei又不小心和他一起掉進了水里,來,弘暉,我問問你,你知道這件事傳出去的結(jié)果是什么嗎?”齊悅直勾勾的盯著弘暉,想問問他,就憑福晉做出這樣的事情,她為什么不能報復(fù)回去。 “你是你額娘的兒子,所以知道她有事就急急忙忙從宮里回來,想著法的救她出來,札喇芬是我的女兒,她出了事情難道我就不能替她報仇?” 要不是她還有幾個孩子要顧忌,齊悅都想自己拿刀結(jié)果了福晉的命,哪里能讓她就這么輕松的走了。 前因后果這么一說,弘暉總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內(nèi)因,他臉臊得通紅,忍不住就低下了頭。 可當他萌生退意的時候,眼前忽然就閃過了剛剛額娘一張臉來,耳邊回響的是嘶啞了還帶著期望的呼救,他抬起了臉來望著齊悅道:“宮里沒聽人提起寧壽宮的事情?!?/br> 沒提起就說明他額娘的計劃失敗了,三meimei還好好的呆在府里,這難道也要他額娘搭進去一條命嗎? 齊悅剛想回話,就看聽砰的一聲,有人從外面重重踢了房門一腳,硬生生闖了進來,蘇培盛氣喘吁吁的跟在后頭,苦笑著和齊悅解釋,“齊主子,三阿哥打剛剛就站在外頭聽了,他不讓奴才開口提醒人,把奴才攆到了院門外頭。”所以他才沒攔住。 這么說,弘昭全聽見了? 齊悅心里壓上了個秤砣,札喇芬的事情她可從來沒對孩子們說過,弘昭起先可是一直都不知道的。 弘昭咬緊了牙,他就說呢,為什么這幾天院子里氣氛古怪,三姐告假不去小書房,大姐和二姐也一樣請了假,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情。 他看著弘暉,眼里滿是戾氣,聲音像冬日里刮的寒風大雪一樣冰冷,“許久沒見大哥了,咱們兄弟幾個出去聊聊吧?!?/br> 當著弘昭和蘇培盛的面,弘暉哪里還能若無其事,臉色隨著人進來當時就白了,又羞又惱又悔,激動之下胸口處一陣反酸,忍不住就嘔了出來。 他這么一吐,場面哪里還能保持的住,蘇培盛連忙攙著人就去叫太醫(yī),急匆匆的抱著大阿哥去了外邊屋子,正好隔開兩位小爺。 弘昭原本約人打架的計劃也落了空,他倒沒沮喪,反而就這么站著看蘇培盛帶了弘暉離開,然后仰著頭望著齊悅認真道:“額娘,別怕!” 弘暉算個什么,他這么做,不過就是以為自己是府里的未來的主子,繼承阿瑪?shù)呢惱諣?,所以才敢明知道自己理虧了還能找上門來,逼著他額娘這個受害的人讓步。 弘暉就這么篤定,自己是將來的世子了? 呵—— 弘昭看他剛剛的樣子就想笑,以前是他注重兄弟情意,明白長幼有序,所以不爭。 可弘暉和福晉忘記了,他也是阿瑪?shù)膬鹤?,甚至于他額娘還是京城都有名的得寵側(cè)福晉,既然如此,那他自己也有機會成為阿瑪?shù)睦^承人。 總有一天,他要讓額娘在府里痛痛快快的過日子,不,不只是府里…… 弘昭的眼睛里明暗不定,似乎有那么一簇火焰在里邊萌生燃燒跳躍著,恰如他現(xiàn)在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弘暉護著福晉,弘昭也同樣護著悅悅。 只可憐四四,被兩兒子都無視了。 --- ps:評論不是九沒回,實在是大家都有感而發(fā),要是挨個嘮嗑可能得花好久,所以九就心里默默回復(fù),大家今晚夢里到九這里翻閱就可以看到啦。 第321章 落定 弘暉病了。 他病得很重, 起初還只是上吐下瀉,而后水米都吃不進去,渾身上下發(fā)起熱來,氣息都有些微弱了。 不管是府里養(yǎng)的大夫,還是特意從太醫(yī)院請來的太醫(yī),兩邊看了面相把了脈,全都是同一個說辭, 大阿哥這回得的是心病。 弘暉身子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打娘胎里福晉吃素那會就落下的先天不足, 后來又被逼著勤學苦讀念書耗費了精氣神,以至于如今情緒激動復(fù)雜之下一病不起,直接就躺在了床上。 這幾天渾渾噩噩的, 倒是讓弘暉想起了自己去年生病那一回,那時候還多虧了齊額娘盡心竭力照顧自己來著, 只可惜這一回怕是見不著齊額娘了。 他閉緊了眼睛只覺得自己內(nèi)心猶如在火上煎烤一般難熬, 一邊是生養(yǎng)自己的親額娘, 一邊是照顧過自己又是苦主的齊額娘,兩邊對他都有恩德,左右為難之下弘暉寧愿折磨起自己來,至少身體上的疼痛可比心里的要輕。 他這樣一病, 福晉那里見弘暉一去不復(fù)返自然以為是出了差錯暗暗擔心, 胤禛這邊也沒落好,雖然在齊悅面前強撐著沒事人一樣,可他什么時候能瞞過齊悅。 這會見胤禛眼睛也紅了, 眉心那川字擰巴得也更深了,就知道他心底一直為弘暉擔憂著呢。趕著胤禛白日里去部里的,弘昭去了上書房,院里人手稀少之時,一個隨身的人也沒帶就悄悄去了前院,弘暉養(yǎng)病的那個屋子里。 在里邊伺候的奴才不是他家常使喚慣的,只一般在書房灑掃,像喂藥喂湯的手藝活難免生疏些,弘暉牙關(guān)緊閉拿鶴嘴壺灌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把湯藥灑了出來,浸濕了衣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