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依稀有兩個影子，一個站著，一個蹲著。

    不多時，有一縷劣質(zhì)的煙味飄進(jìn)房里，隱約夾雜著水聲。

    那水聲像是故意制造出來的，很夸張。

    茭白的腦殼一涼，毒品，xj，放縱又糜爛，直至滅亡。他躺了一會，動作緩慢地爬了起來。

    門口的影子有變。

    蹲著的那個走了，靠墻的還在抽煙。

    “我想喝水?！避滋撊醯睾?。

    門外的人進(jìn)來，還是口罩加帽子，背心短褲，腳上是雙老式拖鞋，胳膊腿上的膚色暗淡沒有光澤，猶如一具掛著點rou的骷髏架，他把塑料袋放在門后的鉤子上面，找了個塑料杯倒水。

    茭白看著屋主把杯子遞過來，那只手骨瘦如柴，他頭暈眼花，一陣陣發(fā)虛：“梁棟，我知道是你?！?/br>
    杯子磕在了他牙齒上面，他吃痛地“唔”了聲，張嘴喝水。

    拿著杯子的人沒粗魯?shù)赝锕?，而是一點點喂。

    茭白突然扣住眼皮底下的手腕，指尖下的觸感硌得慌。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甩開，大半杯水也灑了，弄濕了他一身。

    茭白被大力掀翻在床，背部的傷處疼痛不止，他的臉色煞白，唇抖動。

    壓著他的人把他扳過去，讓他趴著，他的t恤被撩上去一大截，熱風(fēng)往他滾出冷汗的毛孔里鉆。

    “咔”

    紗布被幾下剪開，暴露出極深的傷口，小小一個，窟窿一樣打進(jìn)皮rou里。

    有清涼刺鼻的藥物噴上來，把傷口噴得濕淋淋，再被新的紗布纏上。

    茭白沒怎么保持清醒，他很快就昏睡過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

    茭白是被吵醒的。

    吵醒他的不是叫聲，也不是什么大響動，而是那種恨不得大喊大叫著讓全世界知道“我有多爽”，卻被捂住嘴掐著脖子的哼哼。

    茭白的兩片眼皮撐起一條小縫隙。他那細(xì)窄的縫隙里晃著兩條人影，一高一矮。

    矮的脖子上勒著尼龍繩，他在學(xué)狗爬。

    高的訓(xùn)狗，讓他往前?走。

    茭白這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他本來不想在這時候找存在感的，可他嗓子癢，控制不住地干咳出聲。

    只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但?他媽的，他尷尬了。

    所以那兩位就沒尷尬，他們該干嘛干嘛，把他的咳嗽當(dāng)成了背景音樂。

    茭白咳得勾起背脊，全身抖動，一張臉漲紅，脖子上突起幾根青筋，他身上都是汗，黏在席子上難受，就想翻個邊，結(jié)果直接摔了下去，發(fā)出“咚”一聲響。

    屋里的兩人終于注意到了他。

    “干！”

    矮的少年很不滿，他瞪過來，手指著地上的茭白，“你故意的！”

    “你可以走了?！备叩穆曇魡〉脜柡Γ晭癖桓g過。

    矮少年沒走，他對撐地起身的茭白大罵：“辣雞，在別人就要gc的時候搞破壞，天打雷劈……”

    還沒說完就被扇了一下。

    少年張牙舞爪的氣焰瞬間消失，他難堪地咬咬唇，捂著臉跑出房間。

    而他忘了拿走的衣服褲子全被扔了出來。

    “里面那位是rou票！我們是匪！我們才是一路人！”少年在關(guān)緊的門外跳腳，膝蓋很紅，腿跟腰上都是青紫。=

    第101章

    屋里?很靜。

    高個子在用抹布清理地上的污跡。

    茭白扶著床沿站起?身, 走兩步，他抱著頭喘幾?口氣，直覺天旋地轉(zhuǎn), 眼前都是白點?，好他媽暈。

    一只手扶住他。

    茭白一把抓住對方臉上的口罩，往下一扯。

    一張面黃肌瘦的臉出現(xiàn)在日?光下，面頰深深凹陷下去，鼻梁堅挺, 唇糙糙的, 色澤發(fā)灰, 五官勉強(qiáng)還能看到點?曾經(jīng)的帥氣痕跡。

    這時的他, 跟去年出現(xiàn)在蘭墨府的時候, 又有差異。

    仇恨的火種沒在他的眼里?燃燒, 它不是熄滅, 而是被?他藏起?來了，只等一個將其釋放出來的機(jī)會。

    空氣里?都是酸腥的味道。

    如果是健康的，那應(yīng)該是栗子花味。

    茭白聞到了梁棟生命腐爛的氣味, 他沒立刻問這問那, 也沒站在陽光里?指責(zé)對方的墮落，只說：“ 我想撒尿?！?/br>
    梁棟大概是沒想到茭白會說這么?一句, 半天才回神，背起?他去小廁所?。

    茭白的身高是179，梁棟至少185，背他背得很吃力。

    上次能搞定兩個匪徒，這次虛成這樣，估計也跟才運動完有關(guān)。

    .

    廁所?小的站兩個人都費勁，馬桶很臟, 是去不掉的那種臟，一圈圈褐黃色。

    茭白無所?謂，他連小黑屋都經(jīng)歷過了，這真的不算什么?。

    解決完生理需求，茭白：“說說吧?！?/br>
    梁棟從?大白捅里?舀水給茭白洗手：“這里?就是我當(dāng)初找到老潘的地方。”

    他回來了。

    因為他需要毒品。

    茭白接過梁棟給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跡，擦完沾了一手毛絮。

    梁棟要給他重新洗一遍，他不在意地說：“不用了，你接著說吧，從?你離開蘭墨府開始說起?，還是跳到長閩島，隨便你?！?/br>
    “沒什么?好說的，你肯定都能猜得到?！绷簵澃衙泶罨劁P跡斑駁的架子上，“岑家大婚，有錢人都去了，那塊肥rou巨大，吸引了多個匪窩的關(guān)注，他們達(dá)成了合作?！?/br>
    所?謂的合作是假的，大家都想著找時機(jī)獨吞。

    梁棟提起?了一個人，成哥，他說他給對方當(dāng)小弟，表現(xiàn)好了，也許能獲得一點?毒品。

    吸毒需要大量的錢財，沒有錢，只能販賣千瘡百孔的命。

    好在他運氣不錯。

    茭白看得出來，梁棟被?毒品侵害的程度，比去年大多了，也接受了命里?的這一道血口。

    “那天島上的行動，我全?程都在。”梁棟不太想回憶當(dāng)時的暴動，他簡短道，“思明?院炸了，成哥的人發(fā)現(xiàn)了岑家的逃生通道，我們過去的時候，那里?已經(jīng)是一片廢墟，昏迷的章枕抱著同樣失去意識的你，還有其他人也都被?壓在廢墟下面?！?/br>
    他又說，“我告訴成哥你的價值，所?以成哥就派人把你從?廢墟中撈出來，帶走了你。”

    恨我吧。

    梁棟看著茭白，卻?沒發(fā)現(xiàn)他以為的反應(yīng)，他頓了頓：“成哥有個兄弟是醫(yī)生，他說你有精神類疾病，無藥可治，只能聽天由命。”

    “那位太子爺性情乖戾，不是正常人，他故意放我們上島的，可能是他活得無聊，想看熱鬧吧?！绷簵澮耻祝?拒絕了，他以為是自己身上難聞，便識趣地垂下手后退點?。

    茭白沒注意到梁棟的小細(xì)節(jié)，他在想，梁棟還真摸準(zhǔn)了岑景末的心態(tài)。

    “距離事?發(fā)多久了？”茭白問。

    “快十天?！绷簵澋馈?/br>
    茭白扶墻往外挪步，梁棟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這里?是邊境，戚家沒那么?容易找過來?！?/br>
    “我的手機(jī)跟佛牌呢？”茭白回頭。

    “成哥的人會檢查你全?身，你身上的什么?東西都會被?扔進(jìn)?大海。”梁棟看他后腦勺的幾?撮亂毛，“我覺得佛牌對你來說很重要，就偷偷埋島上了，和你的手機(jī)一起?。”

    茭白松口氣。埋了好，章枕會根據(jù)追蹤信號找到那兩樣?xùn)|西，不至于損壞丟失，挺好。

    “那成哥把我放在你這，是為了試探你，他還是不信任你，認(rèn)為你有異心?！避椎氖种赴粗植诓黄降乃鄩?，摳兩下。

    “已經(jīng)試探過很多次了，成哥是信我的。”梁棟的語氣很淡，“你在這我，是我主動要求的，我跟成哥透露我們做過同學(xué)，還說我怕你想不開，想跟你同吃同住，方便看著你?！?/br>
    茭白：“……”

    梁棟撈住茭白的手臂，攙著他回房間：“前幾?天的那兩人以后都不會來了，成哥已經(jīng)斃了他們?！?/br>
    “你是貴客?！绷簵澃衍追龅酱采?，打?開電扇側(cè)對著他吹，沒敢正對著，怕他著涼。

    “成哥在養(yǎng)傷，等他傷好了，你就能回去?！绷簵澖o茭白把席子拍平。

    茭白慢悠悠道：“你那成哥要用我換錢，你心里?另有所?謀吧?！?/br>
    梁棟僵住。

    “你打?算等到成哥準(zhǔn)備交易的時候，看能不能找機(jī)會帶走我，暗中和沈而銨來一場換人游戲。你要用我換譚軍。”茭白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

    梁棟維持著拍席子的姿勢，半天都沒動彈。

    過了許久，梁棟干巴巴地從?口中蹦出三字：“對不起??！?/br>
    這是承認(rèn)了。

    茭白沒有表情：“梁棟，別那么?做。”老子不想吃那份惡心巴拉的狗血，拜托。

    “你是怕沈而銨選譚軍吧。”梁棟嗤笑。

    茭白沉默。

    梁棟哈哈笑起?來，笑聲?聽起?來很刺耳：“他一定會的，茭白，他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