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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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 要沉了。 警鈴持續(xù)整整響了一分鐘,帶起了一股逃亡的味道。 船上不能待了,下海才有一線生機。大家必須盡快遠離大船,一刻都不能耽誤。 船員們奔到生活區(qū),那里有救生艇。 本來船上放了兩個,今年上半年有個破損了,船長一直說更換,都給忘了。其他人也沒想起來提醒。 這條航線跑了很多次都沒問題,他們大意了。 好在這趟有幾個同事沒跑,一艘救生艇能坐得下。 至于多出來的那個外來者,管不了。 所以從救生艇入海,到船員們穿著救生衣坐進去,這個過程里都平安無事,沒人爭搶打斗。 趙叔被老頭打暈了丟在救生艇里,沒顧得上茭白。 老頭早就看出了他和茭白的關系不是呈現(xiàn)給外界的那樣,看在共事多年的份上才沒丟開他,又或許是帶他一個是舉手之勞,權當給自己和還沒出世的孫子積德。 茭白沒力氣了,擠不上去。齊子摯和禮玨也不行。 三人要么傷得重,要么手無縛雞之力,于是就有了他們坐在甲板上面,望著救生艇遠去的畫面。 “完了……”禮玨瞪大空洞的雙眼。 齊子摯把他抱在懷里,安慰的話全悶在了破裂的喉間。 甲板上的海風里卷著禮玨的哭聲。 茭白隔著衣物摸到脖子上的項鏈,捏緊,那伙人還能帶上趙叔,這就行了。 沉船這個結果對他來說,在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茭白瞇著眼睛看連在一起的海與天,看久了,眼睛疼,他站起身,掉頭去船艙找救生衣。 片刻后,茭白有種被人掐著臉,挑開嘴,強行灌進來一大桶濃稠狗血的惡心感。 因為他拼了最后一絲力氣,千辛萬苦地找到了兩件救生衣。 全被齊子摯搶走了。 硬生生搶走,還給了他一刀。 就是那把刀,老子昨晚用來給他挖爛rou,清理傷口。 茭白臟話都不想說了,槽也不想吐了,他捂著流血的肚子癱坐在地上,盯著給禮玨穿救生衣的齊子摯。 這一刻,船在往下沉。 海鳥從甲板上空飛過,傷痕累累的翅膀撲扇著,嘴里發(fā)出難聽的嘶鳴。 . “大哥,你再去找找啊。”禮玨揪著喘不過來氣的心口衣服,“茭白怎么辦?他沒救生衣怎么辦?” 齊子摯檢查弟弟的救生衣是否穿好。 “大哥!”禮玨哆嗦著,“我們不能把他丟下??!” 齊子摯包著碎布條的半邊臉一陣刺痛:“小玨,你不是一直問我為什么綁他嗎?” 禮玨下意識捂住耳朵不想聽,大哥卻強硬地拉下他的手,一字一頓:“齊家能有今天,第一份力就是他出的。” 齊子摯沒有時間慢慢說,他只說了幾個節(jié)點。 禮玨聽了一部分,耳邊就嗡嗡響:“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齊子摯拿起船上的最后一件好救生衣,在那一瞬間,他看了一眼還坐在不遠處,用兩只通紅的眼睛平靜地看著他的青年。 不禁愣住。 之后是無法形容的怪異。 為什么那么平靜?就像是……上帝在看丑陋的人類一樣。 齊子摯才翻上來的不明情緒,就被他的想法裹挾的怒氣壓下去,他不再看青年。 如果他再看一眼,就會看見不一樣的東西。 那是想要咬下他一塊rou的憤恨。 齊子摯幾下就船上救生衣,撈起弟弟帶到護欄前:“跳!” 禮玨哭著搖頭:“不……我不……茭白還在船上……大哥……他流血了,你為什么……” 齊子摯咬牙拎起弟弟,將救生圈和他一起拋下海。 “茭白——” 禮玨嗆了水,他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就被跳下來的大哥推趴到救生圈上面。 齊子摯就要推著弟弟走,他感應到了什么,回頭仰望。 護欄那里趴著一道瘦高身影。 一條手臂垂下來,指間的血跡滴滴答答往下滴落,又被海風吹散。 齊子摯知道自己這個位置不會被沾到血,可他就是感覺面上有一滴,還就在他包著布條的那一塊。 血很燙。 布條下的傷口仿佛被灼痛了一樣。 齊子摯猝然就將視線收了回來,推著弟弟離開的身形隱約有一兩分倉皇。 船上只剩下茭白一個人。 茭白把自己肚子上的傷簡單處理了一下,之后就隨便在哪躺著不動。他之前跟齊子摯說他不會水,那是假的,他會,而且還不錯。 但現(xiàn)在的他一下水,撲騰一小會就會沉下去。 沒力氣。 茭白看齊子摯跟禮玨的活躍度,后者的沒變,前者的卡在49。 先睡會吧。茭白撐不住地閉上了雙眼。 肚子好疼啊,媽得。 這一刀要記下來,記下來…… . 禮玨在海上飄著,求生欲讓他很快就沒辦法擔心茭白,他拼命地跟著大哥。 不知過了多久,禮玨呼吸虛弱地說:“大哥,我不行了?!?/br> 齊子摯也不行了,但他有股意志在撐,只要飄上岸,就會迎來全新的生活,他還要回南城調查清楚小霜的死。 “再堅持一下,不要睡,小玨……”齊子摯不斷在弟弟耳邊呼喊。 禮玨暈暈乎乎地應聲。 白天過去,黑夜來臨,天光又一次撕開黑幕。 齊子摯帶著弟弟在海上飄了幾十個小時,渾沉的視野里出現(xiàn)了一個黑影。 是船。 “有船了,小玨……有船過來了!”齊子摯動著僵硬的胳膊脫下外套,泡得發(fā)白的五指抓住,高舉,用盡全力揮動。 外套上的海水劈里啪啦往下掉,伴隨著那艘船的轟隆行駛聲,如同希望的樂曲。 . 過來的是一艘黑船。 船上都是些靠搶奪為生的不法之徒。 但船沒有從兩個求救人員的頭頂開過去,而是停了下來。 因為前幾天,他們在深海搶一艘因人為意外迷航的商船時,船長的女兒看上了其中的一個中國男人,執(zhí)意要嫁給他。 現(xiàn)在那中國男人要求放梯子,英文發(fā)音十分流暢,且地道,顯然在英國生活了許多年。 “阿藺!”齊子摯看清了向他游過來的人。 齊藺留半長頭發(fā),耳朵上戴了一排耳釘,海水打在他陰郁的眉眼上面,他長期沒有好好睡覺的眼睛里都是血絲。 “先上船?!饼R藺伸手去拉大哥,另一只手就要往他旁邊耷拉著腦袋的人身上伸,卻在半空硬生生停住,突兀地問,“他呢?” 齊子摯大腦供血不足,四肢也凍僵了:“什么?” 齊藺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他:“大哥,你綁走的茭白呢?” 齊子摯還沒說完,船上就有女孩子的喊聲傳來,是個身材極好,金發(fā)藍眼的英國姑娘。 與此同時,她讓她父親的幾個手下跳下去救人。 齊藺一上船,就重復在海里的問題。 齊子摯咳嗽。 “二……二哥……”邊上裹著毯子的禮玨顫聲說,“茭白還在貨船上面,船破了好幾個倉,沉了,救生艇只有一艘,被船員們開走了,沒帶我們……” “只……只有兩件救生衣,我和大哥,我們兩人……茭白沒有……他還受了傷,他一直都有傷,怎么辦啊,他要怎么辦……” 禮玨語無倫次。 齊藺看大哥,又看那個雖然是他初次見,卻被大哥提到過很多次的少年,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想哭又想笑,卻什么表情都做不出來,唇角僵得厲害。 “大哥,錯了?!饼R藺半晌扯住頭發(fā),“我們弄錯了。” 齊子摯沒聽懂:“什么?” 齊藺從長風衣口袋里拿出一物,攤開,問少年:“你認識嗎?” 禮玨輕搖頭,他下意識去看大哥,這一看讓他滿臉呆愣:“大哥……?” 齊子摯見鬼一樣瞪著那塊玉佩,他很熟悉。 齊家每個孩子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