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云意姿一臉震驚。 灶房,爐子燒得正旺,藥香漸漸蔓延而出,飄向門外。 不遠(yuǎn)處,白衣少年翩翩行來,就要跨過門檻的時候,突然扶住墻壁,鎮(zhèn)定自若不再,整個人如同xiele氣一般。 他從袖中伸手,伸出五指將臉緊緊蓋住,喘息劇烈,仿佛噴發(fā)的巖漿,熱度穿透手掌,要將每一根骨頭都灼燒起來。 喉結(jié)滾動,手背青筋凸起分明,想起她的眼神落在身上,僅僅是說話時, 薄薄的嘴唇翕動,令他產(chǎn)生一股不尋常的感受,直沖頭頂,再向四肢延伸,令血液沸騰,難以停息。 好像再一次被那無處不在的馨香傾覆吞沒,被無可逃避的陌生感覺重新攫住。 他靠近,只是想聽清她齒間呢喃不清的一聲囈語,沒想到卻被她勾住了脖子。肆意妄為地欺凌。 他想不到,那幾片唇瓣,不止可以相貼廝磨,原來是可以那樣深入,那樣親密的。 更想不到,她那樣對他,竟會令他從靈魂深處生出無比的戰(zhàn)栗與滿足,宛如一片龜裂的土地上,一道裂痕,被春雨滋潤填滿的感受。 宛如初生嬰兒降臨世間,對這個世界純粹的喜悅的感受,枝枝蔓蔓地生長,緊緊縛住心臟?;匚吨莻€滿含戰(zhàn)栗的相擁,難舍難分的癡纏,就像是從很久很久開始,一直在等待、一直在渴求的夙愿…… 終于得到了滿足。 他的手緩緩放下,忽然笑了出來。 云意姿聽完素折的話,臉都綠了。 所以那個夢…… 不是夢。 她輕薄了肖玨,還是那樣一個十八般武藝齊上陣的……深入的吻。 云意姿緩了好一會兒,腦瓜子才不疼了。 別說,小病秧子的唇還挺軟,有種說不出的香氣,滋味算是極不錯的…… 猛地意識 舊十胱 (jsg) 到,自己竟然在回味,云意姿忍不住念了聲阿彌陀佛,想到她曾經(jīng)信誓旦旦對越嘉憐說過的話…… 云意姿羞愧無比,慢慢地拉起袖子,罩住了臉…… 晚節(jié)不保。還是裝一無所知了吧。 畢竟,她是在發(fā)著高熱、神志不清之下做出來的舉動,全然是無心之舉,無心之舉。 她一點(diǎn)不記得。 也一點(diǎn)不覺得有什么罪惡感。 云意姿正好好做著心理建設(shè),手腕忽然被人拉起,握住。 從腕骨開始輕輕摩挲,而后沿著拇指一寸一寸緩緩摩挲到指節(jié),如同上癮了一般,癡纏病態(tài)十足。 云意姿睜眼,素折不知哪里去了,床邊坐著一個人,是那去而復(fù)返的少年,用一種膩得嚇人的眼神盯著她,把玩她的手指。 抽手,不論怎么使勁就是抽不動。云意姿目光亂飄,飄過來飄過去,不知怎么就飄到了他的嘴唇上。 薄軟涼滑,像她前世最愛吃的一道糕點(diǎn)。 這一次的意味大不一樣,既非小病秧子中藥,也非強(qiáng)迫敷衍,是她色迷心竅,輕薄在先。 那種真實(shí)的感受重新降臨,云意姿只覺一股熱度慢慢地上了臉,多是懊惱、慚愧成分居多,肖玨見她臉紅,立刻明白過來,她定然是想起來了,她對他……一時間,他的臉更是紅得厲害,脖子一片都是緋色。只是想到她也如此羞澀,心中那股別扭便被沖淡許多: “你,你不用在意。我曉得,你只是情難自禁。” “其實(shí),我,我也……” 不知怎么便結(jié)巴了起來。 69. 意風(fēng)流(7) 我來保護(hù)云娘?!?/br> “公子, 你不是說,去看藥煎好了沒有么?!?/br> 云意姿想盡快把這一篇翻過,趁他猶在結(jié)巴,飛快提醒道。未說出口的話噎在喉嚨, 肖玨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云意姿回以無辜的臉色, 肖玨遂撇了撇唇, 將碗送到云意姿面前, 她伸手要接, 他忽然改變主意, 拿開了一段距離, 提著勺子在碗里轉(zhuǎn)了轉(zhuǎn), 微笑道, “你受了傷,不方便, 讓我來吧?!?/br> “……”說著,便舀了一勺黑乎乎的藥汁過來。云意姿抬眼把他一瞅, 默了默, 不就喂個藥,倆眼睛怎么亮得跟黃鼠狼似的。 干脆利落地張嘴含住,他見她接受了他的投喂,笑得眼睛更彎、耳朵更紅,藥汁入口,苦得舌根發(fā)麻,云意姿忍不住眉頭微皺。 他卻像是吃了蜜似的,坐在床邊一臉春色蕩漾,看得云意姿只覺嘴里藥味更苦, 心中五味雜陳,特別不平衡。 他忽然抬起袖子靠近,在她唇角輕而細(xì)致地一揩,“臟了?!?/br> 云意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么潔癖的小病秧子會作出這種舉動,一下懵住了沒動。他見她如此,無奈搖頭,唇邊笑意加深,突然又將勺子懟了過來,在 舊十胱 (jsg) 云意姿的唇邊輕輕一蹭,見她仍是木木的蹙眉凝他,震驚之色難以掩飾,失笑道:“來,張嘴,啊?!?/br> 耐心低哄,就像對待三兩歲不聽話的無知幼童。云意姿被他這副模樣搞得一陣惡寒,卻是不情不愿地張開嘴來,苦澀的藥汁順著口腔流入喉嚨,一勺接一勺地,藥碗不知不覺便空了大半。雖然這期間沒有什么過分的舉動,小病秧子卻一直盯著她的嘴唇不放,那目光炙熱奔放,仿佛在確認(rèn)什么一般,云意姿驀然只覺一股氣悶直沖天靈蓋,俗稱惱羞成怒,將碗用力一推: “不喝了?!?/br> “太苦了么?”他十分善解人意地收回放到桌邊,慢慢地支肘撐腮看她,目不轉(zhuǎn)睛,臉色竟是無比輕柔,云意姿的頭發(fā)都要一根根豎起來了,一聽這種語氣就料定沒憋什么好水,忍不住攬著被子將自己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方才對他認(rèn)真道: “公子,你不用感到歉疚,真的不用。這段時間,你肯定有事要忙吧?不用特意留在這里照顧我的。為公子擋那一箭,是我心甘情愿,我做這些,并不奢求公子回報(bào),真的。我只是不想見到公子受傷?!辈幌肟吹侥憔湍敲此涝诹簯牙さ氖稚?。 云意姿嘆了口氣。 自她重生以來,很多事都發(fā)生了改變,一些人的命運(yùn)也都偏離了原本的軌道,比如聶青雪,比如越嘉憐姐妹,誰也不知道肖玨的命運(yùn)會不會也發(fā)生改變,梁懷坤重生已成事實(shí),那么依照那個人的秉性,為了防止前世重現(xiàn),他定會千方百計(jì)對肖玨痛下殺手。 如果小病秧子就那么死了,那她至今所為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更可怕的是,梁懷坤定然會集中所有精力到她身上,屆時,她將永遠(yuǎn)逃脫不了梁懷坤的魔爪,云意姿絕不愿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fā)生——說到底,令她方寸大亂的一切源頭還是—— 為什么梁懷坤也重生了?! 云意姿不禁疑竇叢生,難道說,“死而復(fù)生”這種事并非什么機(jī)遇,也絕非偶然,難道他們雙雙還魂的背后,有什么玄機(jī),或是關(guān)聯(lián)? 云意姿正陷入沉思不能自拔,一道輕微如嘆息般的語句飄來: “……叫我朝蕣。” “不要叫我公子,”不知什么時候,他將手伸進(jìn)了被子中來,找到她的緊緊握住。 肖玨的目光中含著一股癡態(tài),低眸注視著云意姿,不知是因屋內(nèi)光線,還是從下往上看的緣故,他的神色看起來暗得過分,甚而有點(diǎn)嚇人,仿佛叢叢深林中一只伺機(jī)而動的巨蟒,下一刻便會撲上來將她纏住、絞緊,張開血盆大口,對準(zhǔn)她的腦袋,囫圇吞入 舊十胱 (jsg) 腹中。 云意姿被自己的想象嚇了一跳,只覺他的手指都生出了冰涼的鱗片,輕輕刮蹭著手上的肌膚。肖玨的眼尾卻忽然一斂,純良無比,用一種撒嬌一般的語氣對她說: “喚我,云娘,我想聽你喚我朝蕣。” “……”云意姿悚然瞧他。 肖玨輕輕捏著她的指尖,愛不釋手地上下揉捏著,想到她的那句“心甘情愿”,心中更柔、眸色更深。 ——她是如此愛我。 肖玨的心中實(shí)在美的冒泡,處于一種巨大的幸福的眩暈感中,哪怕云意姿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他都能自顧自地,用一種含情脈脈的語氣對她說: “你不愿喚,也沒關(guān)系。我都知曉的,云娘,我都知曉?!迸c她十指相扣,指間肌膚與肌膚緊密相貼,皮rou與皮rou摩擦,親熱無間。 “……” 云意姿麻木地任他將自個兒的手揉來搓去,心口發(fā)堵,無比憋屈地想要哀號一聲—— 無法解釋清楚,心中那股結(jié)愈纏愈緊,還被一團(tuán)亂麻裹著,云意姿還沒有意識到,方才對肖玨所說話中的誤導(dǎo)性有多么深。 她開始了深入的懺悔與剖析,原本,自己是記恨肖玨的,記恨他在百國宴上的那聲拒絕,恨他有眼無珠,更記恨,他在她身死之際,將她那么隨意地予以評價(jià),輕賤漠然的語氣,令云意姿耿耿于懷。 蓄意接近以后,云意姿卻漸漸地發(fā)現(xiàn),年少時的肖玨,與她所了解的公子玨實(shí)在很有些不同,貌似并沒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惡、那么冷血,反而只是一個缺愛的貴族小孩兒罷了,有時異常任性,有時又很是通情達(dá)理。 譬如撤掉監(jiān)視她的鴆衛(wèi),譬如停云樓的出面,護(hù)著她的名譽(yù),皆算有情有義之舉。 到底是,稚子無過啊。 所以,云意姿才一直想跟肖玨劃清界限,可惜總是沒有機(jī)會…… 唉,說來說去,就是一著不慎! 他闖進(jìn)她屋子的那天晚上,就不該為了快點(diǎn)把人打發(fā)走,在他臉上親那么一口。 都是從那里開始亂了套的! 云意姿心中泛起nongnong悔意,忍不住瞧了肖玨一眼。他渾然不覺,還伸手在她額頭上一探,自顧自地嘀咕:“應(yīng)該好得差不多了。” 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小病秧子確實(shí)對她生情,方才……她也確實(shí)將他輕薄,如今再怎么后悔都于事無補(bǔ)。 只能寄希望于兩次救命之恩。 云意姿本性涼薄,經(jīng)過前世,對世間情愛早就沒了信心。在她看來,世事沒有什么是一成不變的,所謂男女之情,也不過如此,凡是到手了便不會珍惜。 男子之愛,終有一天會因色衰而愛弛。 何況 舊十胱 (jsg) 天子? 只是小病秧子年紀(jì)尚小,少年的初心,總是要干凈熱烈些,見她受傷都那般難過,甚至落淚不止,說明他本性十分重視身邊之人,很是在意于她。同理,定然是不忍傷害她的。 畢竟人與人還是有很大區(qū)別的嘛??偛荒苷l都跟梁懷坤一樣,一沾這情愛之事,就化身為徹頭徹尾的瘋子了吧? 不可能的。 日后,若是她能同肖玨好言相商,說不定也能混一個好聚好散。 這么一想,云意姿心中又充滿了希冀。 她緩了緩僵硬的臉色,嘴唇一動: “公子啊……” 卻見肖玨緩緩抬眸:“云娘,你放心,我定會讓傷你之人付出代價(jià),一個都不放過?!币暰€落在她肩上,陰狠無比。 “公子無需掛懷,小傷而已,過幾天自會痊愈,”他向來如此,云意姿并不放在心上,柔聲安撫著他,“只是,這段時間公子就不要進(jìn)宮了,暫且住在段將軍那里吧。我怕梁國公會心存記恨,會對公子不利?!?/br> “不行,”肖玨立刻拒絕,擰眉,“我走了,你怎么辦?” “無妨,我自會尋王后娘娘庇佑。” 突然想起什么,云意姿眸光一亮,“對了,正巧我這兒有些兵書,乃是周洲將軍生前留下,被我偷偷藏了這些年……放著也是被蟲蛀的命,倒不如讓公子帶去好好研讀。” 說著便費(fèi)力起身,肖玨立即也跟著起來扶她。云意姿忍著疼痛挪到箱子前打開,沒費(fèi)多大力氣便將前些天收拾好的幾本書冊抱了起來。 肖玨連忙給她分擔(dān)去重量,將那書冊接到懷里,這時最上面一本的封頁忽然脫落,露出色彩俗艷的內(nèi)里。 “咦?”肖玨瞇著眼睛,努力辨認(rèn)上邊一行小字,“……秘、戲、圖?” 肖玨蹙眉。倒跟胥宰珍藏的那本小人打架有幾分相似。他抱著這一疊冊子,臉色逐漸古怪了起來。 云意姿卻是傻眼了,她哪里想到這一本好端端的奇門遁甲下邊,竟會是這種書?! 還讓肖玨給看到! 誰能想到英姿颯爽的女將軍會偷藏這個,周洲那些年都在看什么啊,云意姿又震驚又羞恥,老臉還要不要了,下意識便伸手去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