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憋笑快要憋不住的時候,趴在桌上埋頭笑個片刻再抬頭。 不知坐窗邊的哪位同學突然打了個噴嚏,恰逢胡成停了嘴的罅隙,教室里安靜,顯得那聲音格外響亮。 倪鳶抬頭, 教學樓遠處的銀杏樹葉子黃了。 深秋就這么來了。 --- 周麟讓帶來伏安的衣服沒幾件厚的,不足以御寒。 諶年那點兒看似八百年才發(fā)酵一次的母愛發(fā)作了,提出晚上帶他去商場買衣服。 諶年自己不愛逛街,嫌麻煩,嫌累。 她不愛精致衣櫥里的華衣,模特身上展示的當季新款對她沒有吸引力。 人各有所好。 當年周承柏能把她娶回家靠的不是萬貫家財。珠寶金銀,衣裳首飾,戳不中諶年的心窩。 諶年天生不怕疼,力氣大,一拳能打好幾個,年輕時守擂臺像個西楚霸王,但卻又天真純粹。 周承柏確確實實是靠捧著一顆真心,外加那么一副好皮囊,把人追到手的。 可惜真心生變,好皮囊受酒色浸染變成了臭皮囊。 諶年再多看他一眼都嫌臟。 不同于給自己買衣服的倉促敷衍,諶年從導購員手中接過每一件她覺得合適的衣服,在周麟讓身上比劃。 耐心無限。 周麟讓耐著性子,“媽,你差不多得了。” 諶年把衣服給他,“你去試衣間試試?!?/br> 周麟讓長得高,身材比例也好,行走的衣架子不挑衣,除了倪鳶的小碼粉t穿他身上辣眼睛,其余的件件好看。 諶年刷卡刷得非常爽快。 “你不用買冬衣?”周麟讓問諶年。 “我去裁縫店里買?!敝R年說。 六中外的洋槐巷里住著個老裁縫,年紀大了,一雙長滿繭子的手卻實在是巧。 諶年夏天穿的斜襟褂子,冬天穿的夾棉小襖,老裁縫都能做,手工縫制,只此一件,看著樸實無華的衣服,其實價錢不便宜。 “能抵我這兩件了吧?”周麟讓說。 “店里只做女裝,不然就給你去定做一件了。”諶年說。 母子倆從商場出來,周麟讓手上拎滿了購物袋。 外面廣場上有個流浪歌手在秋夜里唱《往事只能回味》。許是某網(wǎng)站上的網(wǎng)/紅/歌手,現(xiàn)場聚集了不少他的粉絲。 年輕男女們手中拿著熒光棒。從遠處看,像深夜叢林中飄浮的螢火。 諶年駐足聽了兩分鐘歌,臨走前從旁邊的小攤子上也買了根熒光棒,跟周麟讓說:“ * 拿回去給鳶兒?!?/br> 普普通通一小棍,沒什么特殊,發(fā)著淡淡的光,也沒有很漂亮。 只是看其他女孩們手里搖著這玩意兒聽歌,很快樂的樣子,就也想買回去給家里的小孩。 周麟讓忽而想起小時候跟在諶年身邊生活的日子,她出了門,總喜歡帶點東西回來給他。 哪怕是路邊摘的野花,河邊撿的鵝卵石,小區(qū)外接到的傳單隨手折一只千紙鶴。 收到禮物的人永遠覺得欣喜。 夜里倪鳶伏案刷題,眼睛累了,看窗外的景。 公寓外的路燈亮著,樹影幢幢,頭頂天空云層厚重,遮擋了月亮星光。 沒多久,又重新埋頭苦干。 她在數(shù)學嚴重拖后腿的情況下還能在年級排行榜上擠到現(xiàn)在這個名次,不是靠運氣。 自認為不是天生聰慧的類型,便得下功夫。 天道酬勤是真的,這次月考她連數(shù)學也進了一截。 倪鳶寫完兩張卷子,門被敲響了。 往貓眼里一瞅,周麟讓杵在外面。 門打開,一只手伸進來,手里拿著熒光棒和奶茶。 “給我的嗎?”倪鳶慢半拍地問,眼里裝著微不可察的驚喜。 “不然給誰?”周麟讓說。 倪鳶接過來,奶茶觸手溫熱,看著穿上了新毛衣的少年,嘴格外甜:“麟麟,你今天好帥?!?/br> 畢竟吃人嘴短。 周麟讓站在門外燈光鋪就的暗處,柔軟的黑色毛衣襯得他脖頸修長,干凈溫暖。 他好笑地看著倪鳶吸溜著奶茶里的珍珠,勾了勾唇:“馬屁精?!?/br> 倪鳶頓時改口:“你今天好丑?!?/br> 周麟讓:“???” 倪鳶:“夸也不行,罵也不行,做人好難啊?!?/br> 周麟讓:“你是人嗎?” 周麟讓懟完,也不給倪鳶反駁的機會就走了。 倪鳶回房把熒光棒插在筆筒里,看著看著,莫名有點兒開心。 手機響,是叢嘉發(fā)來了視頻。 “鳶兒,看咱們班群里的消息了嗎?”倪鳶點了接通,穿著睡衣的叢嘉出現(xiàn)在鏡頭前。 “還沒有,”倪鳶說,“怎么了?” “元旦?。≡┩頃。 眳布芜€沒跟她聊兩句,臥室外傳來腳步聲,她做賊似的,“我媽來了,我先掛了,明天回教室再跟你詳細說。” 班上的同學在討論今年的元旦文藝晚會要準備什么節(jié)目。 下了早讀,倪鳶咬著熱乎乎的紅豆餅說:“離元旦還遠著呢,用這么早準備嗎?” “當然要,像他們排舞的,耗時長,要想跳得好早點準備肯定沒錯?!眳布握f。 上次和高一(6)班打籃球賽,禮虞和班上幾個女生組隊跳了啦啦cao,現(xiàn)在原班人馬想重新排一支街舞。 昨天她們在群里喊人,說有興趣想加入的可以來。 “要不咱們也準備個節(jié)目?”紅豆餡很燙,叢嘉小心吹了吹。 她對表演其實沒興趣,只不過眼饞節(jié)目入選了后期排練 * 時可以翹掉那些雜課,落個逍遙自在。 叢嘉喜歡亮晶晶金燦燦的東西,喜歡隨心所欲,喜歡由著性子來。 興致來了,想做什么便去做。 “鳶兒,你想啊,來年到了高三,你學習忙,就更不會參加了,再說咱們學校還不準高三表演節(jié)目呢,哪年不是隨便抽兩個班搞搞大合唱就完事了。 “今年不試,高中三年就沒機會試了,你真的不想去臺上玩玩嗎?”叢嘉慫恿道。 不就是玩玩,慫什么,怕什么? “聽你這么一說,”倪鳶說,“好像有點想了。” “對嘛,”叢嘉吞下最后一口餅,“你就當是去豐富人生經(jīng)驗的,老了都是回憶?!?/br> “但咱們倆……能表演什么呢?”倪鳶問。 她就會拉二胡,叢嘉會彈鋼琴,中西能結(jié)合,但好像也不太搭,估計初選就會被刷。 叢嘉想想說:“要不排個雙簧?” “不好吧?”上臺講雙簧,倪鳶還是放不太開,再說雙簧得抹粉扮丑。 剛才敢說想去玩玩,現(xiàn)在人又蔫了。 “把臉涂白,頭上扎個小揪揪,”叢嘉捧過倪鳶的臉,端詳,“你這張臉能丑到哪里去啊,頂多有點兒喜劇效果?!?/br> 倪鳶:“我在舞臺上面癱怎么辦?” 叢嘉:“沒事啊,沒表情都可以,只要張張嘴就好了。我躲你椅子后面講故事。” 叢嘉思來想去:“普通話沒意思,我用粵語來說,聽著有趣,肯定能加分?!?/br> 倪鳶:“你會粵語?” 叢嘉:“臨時學啊,用百度翻譯。說不標準也不要緊吧,咱們學校能有幾個懂粵語的,就聽個樂子?!?/br> 叢嘉之前學過幾句,張口就來:“雷猴?!?/br> “好耐冇見?!?/br> “聽日去拍拖?” “仿狒我嚟出?!?/br> 倪鳶聽著有那味兒了,跟著叢嘉學:“雷猴……” 她初次接觸,覺得粵語好難,下了課不由自主多念一念。 課間跑cao,倪鳶在教學樓前遇到周麟讓,張口就來:“麟麟,雷猴?!?/br> “好耐冇見。聽日去拍拖?仿狒我嚟出?!?/br> 翻譯過來即是:麟麟,你好,好久不見,明天去約會嗎?房費我來出。 身邊人來人往。 周麟讓腳步停滯,看了她半晌,“臭流氓?!?/br> 倪鳶:“???” ---